第74章 駙馬府,靜安怒斥責

“渾說什麼!”

被突然點透內心的想法,洛傾雪猛然俏臉一垮;原本清澈的雙眸染上些許陰冷,怔怔地看着坐在對面好整以暇,優哉遊哉似在看好戲般的陸謹,頓覺氣不打一處來,拔高嗓音。

“給我滾!”

“怎麼,惱羞成怒了?”對洛傾雪反應,陸謹可謂是滿意到了極點;當然與此同時心頭不由得又浮起些許擔憂和害怕,想到那個人,心頭某個黑色的小人頓時把那個身影拍迴心底最深處;臉上仍舊是那帶着痞色的笑,“若是郡主都不擔心會被別人瞧見,陸某人就更不擔心了。更何況……”他指了指打開的窗戶,以及距離窗戶不遠處那比兩層樓閣更高的大樹。

“我發現,郡主很喜歡在窗戶旁邊種樹,是……給某些人提供便利嗎?”

‘轟——’

洛傾雪只覺得腦子充血,整個人氣得胸口上下起伏着,“滾,給我滾!”

“呵呵,本公子對郡主您的心上人可是很好奇呢。”陸謹眉梢淺淺地揚起。

呼——

洛傾雪深吸口氣,強壓下心頭想要殺人的衝動,看着陸謹恨不能將他抽筋扒皮;雙眼微微眯着,很快,她猛然反應過來。前世雖然與陸謹接觸不多,卻從容末口中知曉不少關於他的事情。

其性子最是惡劣,你越是與他對着幹,他越是歡喜開心。

想通這一點,洛傾雪臉上頓時換上另一副表情;薄脣微微抿着,原本清冽充斥着怒氣的眉宇也頓時柔和了下來;眸底帶着柔柔的波濤,淡淡的笑着,溫婉淺笑,“哦?謹公當真對本郡主的心上人很感興趣?”

“……”

聞言,陸謹頓時心中提起警惕,這丫頭變臉也太快了吧,他眉梢揚了揚,“難道郡主想告訴本公子,其實你心儀本公子許久?若是如此,那本公子不妨犧牲一下……”

“既是如此,那明日本郡主便向皇帝舅舅求道請婚的聖旨如何?”

不等她說完,洛傾雪徑自道;每次和親的對象最是難定,宮內真正受寵的公主,別說那些妃嬪,就連皇帝也是捨不得讓他們去別國受苦的;一般和親之人都會從達官貴胄、世家大族的女兒中挑選;但誰又捨得將自己的女兒送走。

洛傾雪絲毫不懷疑,只要她向皇帝請婚,皇帝會立刻同意;就算到時候外祖母和太祖皇帝追究起來,他也可以推到她自己的身上。

千金難買我願意,就是這個道理。

陸謹看着方纔還起得跳腳,恨不能將他生吞活剝了的洛傾雪頓時冷靜下來,好整以暇地;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竟然捏住了自己的軟肋;若是這丫頭真的向雲帝請婚,那師兄還不滅了他。

光是想想,他就不由得大了個寒顫,可想到之前洛傾雪身上那股濃郁得讓人窒息的哀傷,他心中又很是好奇,到底她和師兄之間發生了什麼?

“呵呵,若是郡主願意,在下自當……奉、陪、到、底。”

正所謂輸人不輸陣,他陸謹可不是嚇大了。

洛傾雪擡起頭,上下打量着陸謹,“臉太白,頭髮太黑,長得太美,眉目含情,面帶桃花,嘖嘖……一看就不是專情的人;本郡主可瞧不上;趁着本郡主還沒發火,趕緊滾。”

“滾?呵呵,本公子可不會,要不郡主你示範一個?”陸謹嘴角微微勾着,就知道這丫頭不敢;心中懸着的那口氣,終於稍微放下了些。

“不知謹公有沒有聽過一種毒名爲含芳;帶着淡淡的梅花香,入骨清冽,眉宇會泛着桃花的色彩。”洛傾雪淡淡的笑着,指了指不遠處梳妝檯上的銅鏡,“其實也算不得毒,只是聽聞男子最是管不住自己的某些東西,這含芳可以幫你管管罷了。”

陸謹到底是成年男子,也不是沒經過人事的,幾乎只是片刻就聽懂了洛傾雪話中的意思,頓時面色沉了下來,“你……你一個閨閣女子怎麼會懂得這些,解藥拿來!”

“解藥,呵呵,不就在那兒!”洛傾雪指了指窗戶外,那風平浪靜的湖水。

“算你狠!”陸謹深吸口氣,足尖輕點。

看着那自窗戶旁消失的背影,洛傾雪嘴角微微勾着,她洛傾雪的茶豈是那麼好喝的,“長歸。”

“屬下在。”長歸頓時現身。

“往後若是這人再來,直接打出去。”洛傾雪面色陰冷,語氣也染上了三分寒意;既是已經下定決心不再與那人有關係,那這陸謹也還是少接觸罷了;她欠他的已經夠多了,她不想前世連累了他,今生還要牽扯到。

似乎跟她染上關係的人,最後沒有一個人得到善果的。

舌尖品嚐着那濃郁的苦澀的味道,洛傾雪薄脣微微向上揚着,眼角卻有一滴清淚滑落下來。

“吱,吱吱。”

一道光白陡然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裡飛射出來,洛傾雪只覺得肩膀一沉,而後臉頰傳來一陣溫暖溼熱的觸感。

洛傾雪將貝貝拎到懷中,輕輕地給它順毛,“還是你好。”

“吱,吱吱。”貝貝一副懶洋洋,享受而又得意的模樣。

長歸面色蒼白着卻仍舊立在那處,遲疑了下才單膝跪地,聲音中還帶着愧疚,“屬下無能,身手不如他。”

“罷了,你先退下吧。”

洛傾雪深吸口氣,她怎麼忘了,陸謹是誰啊;玉面謹公,能避開鎮北侯府層層守衛,能避開哥哥們安排的明暗數道防線,毫髮無傷,甚至連衣衫都未有絲毫損傷地出現在她的閨閣之中,他的身手又豈能差了去。

所謂“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與容末交好的人,又有幾個是簡單的。

到底,還是她不夠淡定;可真正放在心上了的人,想要忘記何其的困難。

……

“咚,咚咚。”

陡然一陣敲門聲響起,洛傾雪這才猛然回過神來,微風拂過,臉上陣陣涼意。

她趕緊扯出手帕,胡亂地擦了擦眼淚,揚聲道,嗓音還略嫌些許沙啞色,“誰啊?”

“小姐,老爺來了。”錦笙的聲音在門邊響起,“奴婢進來服侍您洗漱吧。”

“嗯。”洛傾雪淡淡的應聲,扯過旁邊的小毯,做出一副小睡剛醒的模樣,打着呵欠,“父親來了,可是有事?”

錦笙低着頭,“這,奴婢不是很清楚;不過聽阿青的意思,好像駙馬府來人了。”

“外祖母?”洛傾雪任由錦笙給她換了身衣衫,時而擡手,時而轉頭;語氣卻有些疑惑;她前兩日剛從駙馬府回來,再者因爲母親的死,外祖母與父親……不,是整個鎮北侯府都有了間隙,就算有事情也不應該去父親那裡纔是。

“老爺已經在花廳候着了,錦書和銀珂姐姐在那裡服侍着。”錦笙瞧着洛傾雪那雖然不很明顯卻仍舊能看出哭過痕跡的臉;心頭微微沉了沉,可是面上卻未表現出來;想到洛永煦往日裡對洛傾雪的態度,她眸色暗了暗,從衣櫃裡取出一件翎裘滾兔毛的薄披風給她披上,“奴婢瞧着老爺來時的面色不太好,待會兒若是老爺說了什麼不中聽的,您也不太往心裡去。”

洛傾雪淡淡的點頭,瞧着錦笙那滿臉擔憂的模樣,很是無奈地搖搖頭,可心裡卻是暖暖的,“嗯,我知道。”

“自夫人……您身子一直不大好,這廚房的藥罐子可是從來沒停過的。”

瞧着她不以爲意的模樣,錦笙抿着脣,“大夫刻意交代過您切忌勞神的,您可別把自己的身子不當回事兒,若是夫人知曉,也不會同意的。”

許是因爲近來洛傾雪整個人的變化,她的膽子也大了些。

“行了,這些我都明白的。”洛傾雪仍舊笑得溫婉,瞧着錦笙整理好衣衫,這才抱着貝貝;與她一併下樓。

花廳中。

洛永煦端着茶杯卻眉頭緊鎖,瞧見洛傾雪時,瞳孔不自覺地縮了縮。

“傾雪見過父親。”洛傾雪恭敬地福了福身,“父親今兒怎麼有空過來素瑤居?”

“沒事,過來看看。”洛永煦的面色變了變,不知爲什麼突然覺得這個女兒好陌生,好遙遠;那與記憶中那張溫柔的容顏重合的側臉,只讓他覺得心頭髮慌;“聽下人說,你身子不大好;大夫怎麼說的?”

洛傾雪仍舊淡笑着,輕言莞笑,“不過是上次受了驚嚇,又逢邪風入體,咳咳,身子虛弱些罷了。讓父親勞神掛懷,倒是女兒的不是了。”

“爲父關心自己的女兒有什麼是不是的。”洛永煦面色微微沉了沉,想到之前收到的消息,深吸口氣,轉過話頭,“這幾日青雲和傾寒可常來?”

洛傾雪愣怔了下,點點頭,“女兒身子不好,倒是勞累了大哥和哥哥,都說了讓他們不用日日都來的。”說着,她轉頭瞧着洛永煦,眉宇間帶着些許憂色,抿着脣,臉上還帶着遲疑,“不,不會是哥哥們出事了吧?”

說着,她整個人頓時恍惚了下,身子前傾,眼中帶着希翼瞧着洛永煦,“父,父親?”

“沒有的是,別瞎擔心。”洛永煦的心情有些低落,擺擺手,“能看到你們這般兄妹情深,父親也就放心了;哎……可憐,芊芊卻……”

“芊芊,芊芊又怎麼了?”洛傾雪故作不解;心裡卻劃過一道冷意;越來越冷,越來越涼。

“沒,沒事。”洛永煦猶豫了下,邊嘆着氣,邊搖頭,“能看到你好好的,爲父就放心了。哎!”

洛傾雪瞧着洛永煦那副故作慈父的模樣,心裡很是不以爲然;前世,這樣的事情他不是沒有幹過,只是那時候的她……傻啊;被人當槍使,耍得團團轉,還自以爲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活該人家都寵着她,順着她,將她放在手心裡疼愛。

殊不知,她的所作所爲在別人的眼中,不過是個笑話;茶餘飯後,爲人塗添談資笑料罷了。

她的心沉着,可面上卻沒有表現出分好,反而故意染上三分擔憂的神色,“父……父親可是有什麼爲難的地方?”

“算了,你還小;父親只是過來瞧瞧你。”

看着那張與馮望月七分相似的容顏,清澈而又天真的眼神,那般帶着依戀又怯生生的模樣;洛永煦到了舌尖的話卻怎麼都說不出口,只能打了個轉兒又咽回喉間,擡手輕輕地揉了揉她的頭髮,“身子不好就要好好養着,藥也要按時喝,別再調皮任性了。”

“人家哪裡任性了。”雖然早就對洛永煦不報希望,可那難得的片刻父愛卻讓洛傾雪很是依戀,她撅着嘴像個孩子般撒嬌着,“那個藥真的好苦的。”

洛永煦無奈地笑笑,視線落到她懷中的雪狐身上,“好了,多大的人了還學貝貝撒嬌呢。”

“人家纔沒有。”洛傾雪撅着嘴。

“父親還有事,就先走了,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自記事以來,逡巡整個腦海的記憶,這是頭一次洛永煦對他這般和顏悅色的關心;頓時她的心有那麼片刻的柔和,狠狠地點了點頭,“嗯!”

“乖!”

瞧着洛永煦離開的背影,洛傾雪臉上的淡笑漸漸退卻,嘴角微微勾着,帶着三分邪肆,三分魅惑。

“呼——”

錦笙也終於大鬆了口氣,一直緊繃着的身子終於放鬆下來,看着呆愣中,表情很是奇怪的洛傾雪輕聲喚道,“小姐,小姐,您沒事吧?”

“沒事。”洛傾雪無力地罷了罷手,“行了,該做什麼做什麼去;我先回房了。”

“嘎——吱!”

洛傾雪靜靜地坐在軟榻上,纖細白皙的手指託着茶盞,送到脣邊輕輕抿一口,雙眼半眯着,似是享受又似是思考的模樣,“長歸。”

“屬下在。”一道清冷的聲音。

“去查查,宋家和駙馬府發生了何事!”聲音冷厲,乾脆;一陣見血。

今日洛永煦回來素瑤居,動機絕對不僅僅是爲了給她探病那麼簡單;雖然不知道最後時什麼讓他改變了注意,竟然沒有對自己開口;不過聽他話裡話外的意思,怕是宋芊芊、馮素煙那兩母女又鬧什麼幺蛾子了吧。

會來請自己出手,只怕這件事情還不小,需要外祖母出面才能壓得下來;而且應當是相當爲難的事情罷,不然洛永煦的表情不會那樣的……欲言又止,偏偏到最後竟然生生忍住了。

望着紅漆的窗櫺上,尚未拆去的靈花隨風微微搖曳着;早已經看不到長歸的背影,她不由心中感慨,來無影去無蹤,外祖母這些暗衛培養得實在不錯。

洛傾雪勾着脣角,雖然長歸他們的身手不是最好的,但他們有他們自己獨特的方式,查探消息更是敏捷。

半刻中之後,長歸再回來,情報便送到洛傾雪的手上。

打碎了宋廉青的牌位……宋老夫人賜下一丈紅……馮素煙怒而提分家……

“呵呵。”洛傾雪嘴角微微勾着,“事情好似越來越有趣了呢。”

……

將近午時的時候,洛青雲、洛傾寒先後從外面趕回來;也沒回房洗漱整理,直接奔到素瑤居內。

“聽說父親來過了?”

上下打量着洛傾雪,沒發現她有什麼異樣之後,洛青雲這才問出口;洛傾寒雖然不善言辭,可他那微挑的眉梢和轉過來的視線也說明了他的擔憂。

洛傾雪不禁啞然,鼻翼狠狠地抽搐着,“所以,你們急匆匆的趕回來;合着是怕妹妹受父親欺負不成?”

“說什麼渾話呢!”洛青雲臉色陡然一垮,語氣略微重了些。

雖然兩人的行爲是有這麼個意思,但說的太明白就有些過了;他和傾寒對那個名爲父親的人早已經看透繼而絕望,唯有她;以往那常常望着洛永煦與宋芊芊相處,眼底那時常流露出壓抑的羨豔如何能躲得過他們的眼。

或許連她自己都忘記,在他們尚不曾因爲宋芊芊而疏遠時,她曾經說過的一句話:“有些人,父亡有父疼;有些人,父在如不在。”

小小的她,日日被母親教導着要保護妹妹,照顧妹妹;不能爭,不能搶,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父親被別人霸佔還不得不對着他們笑。

每次,只要想到那個場景,洛青雲就覺得胸口好似有人拿刀在割一半,疼痛無以復加。

“本來就是嘛。”

那些事情,洛傾雪的確是忘了,或許是因爲同樣對洛永煦不報任何希望了吧。

洛傾寒蹙了蹙眉,瞧着她臉上帶着不贊同的神色,“不許亂說話。”

“小姐,該用午膳了,是在屋裡還是擺在花廳?”姜嬤嬤輕輕敲了敲門進屋,壓低了嗓音小聲道。

“……”洛傾雪癟了癟嘴,視線掃過兩位哥哥的冷臉時,那‘不餓’兩個字在舌尖轉了一圈又咽了回去;洛青雲豈能不知她的那些臭毛病,只對着姜嬤嬤道,“開在花廳。”

洛傾寒也蹙着眉宇,“又不想吃飯?”

“你就由着她吧,你!”洛青雲沒好氣地等了他一眼,轉頭對着姜嬤嬤道,“姜嬤嬤,傳膳!”

“是。”姜嬤嬤見洛傾雪沒有阻止,頓時眼前一亮,趕緊應聲道;“今兒銀珂做了很多小姐愛吃的;兩位少爺也留下一起用膳吧。”

洛傾雪撅着嘴,“行了,知道了;讓銀珂把上次大哥送回來的雀彩鯛魚燉上吧;養了這麼些時日,也該乾淨了。”

“是,老奴這就去通知銀珂。”姜嬤嬤聞言,更是心上大喜;這都多少天了,可是自家小姐頭一次說要吃什麼東西呢;她得趕緊的。

洛傾雪眸中飛快地劃過一道什麼,不過只是短短片刻。

“怎麼這麼久了,妹妹還養着那雀彩鯛!”洛青雲瞧着洛傾雪,眸底滿是柔和,帶着濃濃的寵溺,“眼瞧着快春末了,若是妹妹喜歡,哥哥着人多捉一些,放莊子裡好生養着就是;幾條魚而已,還不至於如此捨不得。”

洛傾雪癟癟嘴,小聲嘀咕着,“說得容易。”

雀彩鯛魚,生性謹慎,又對人有本能地畏懼感;而且每年也自有那麼短短的一個月時間能在青湖捕捉到;不知爲什麼,只要晚春一過,青湖中的雀彩鯛就像是絕跡了般,一條都不剩。

“咱們家雪兒說要吃的東西,就算不容易,那也必須做得到的。”洛青雲在心中盤算着;現在時間雖然晚了些,可還是能捉到一些的,待過兩日只怕就真的沒有了。

洛傾寒點點頭,瞧着洛傾雪那蒼白的面色,削尖的下巴,眉宇不自覺地蹙起,“又瘦了。”

“哪有。”洛傾雪撅着嘴,低下頭看着自己,好像是清瘦了些,不過在這兩人面前是堅決不能承認的。

午膳時間,花廳中。

瞧着那諾大的八人圓桌上,十餘道擺盤精緻,色香味俱全的菜餚,層層疊疊;錦笙、錦書、銀珂、銀葉四人面帶恭謹地跟在姜嬤嬤身後,在大門邊,迎人。

洛傾雪眉宇微微蹙了蹙,在她發話之前,姜嬤嬤趕緊開口道。

“老奴瞧着小姐近來都未好生用過膳了,難得小姐今兒有胃口,就讓銀珂多做了些,都是往日裡小姐愛吃的。”

“嗯。”洛傾雪抿着脣,視線掃過那桌上的菜餚時;眉宇不自覺地微微蹙了蹙,扯了扯嘴角,與兩位哥哥坐到桌上,漫不經心地喝了口雞湯這才道,“我不喜歡酸酸甜甜的東西,往後所有糖醋的東西,都不用了。”

聞言,銀珂頓時身形怔了下,神色有些緊張,“小姐,您……可是今日的菜色不合胃口?奴婢立刻重新去做!”

“沒有,菜很好吃。”洛傾雪臻首微擡,朝銀珂溫柔地笑了笑,“你的手藝很好,只是人的胃口,總是會變的……銀珂若是得閒,可以多研究下蜀州的菜系,麻辣鮮香,很是不錯。”

銀珂整顆心都懸了起來,瞧着洛傾雪並沒有生氣也不像是作假,這才放下心來,開心地點頭,“嗯,既然小姐喜歡,那奴婢明兒就去找師傅。”

“你也別總是去麻煩人家。”洛傾雪擡頭忘了她一眼,竟是略微有些嬌嗔的味道。

銀珂只是笑笑卻並沒有說話。

倒是旁邊不動聲色地給洛傾雪夾菜的洛青雲,面上很是劃過一抹了然的神色。

“妹妹多吃些,免得過兩日母親瞧見,該擔心了。”再過兩日,便該去給馮望月上墳了。

“嗯,你們也吃啊。”洛傾雪點點頭;兩個盤碟同時推過來,上面都是自己愛吃的,魚刺挑得乾乾淨淨的雀彩鯛;剝得形狀完整的蟹肉,沾上銀珂他師傅秘製的辣椒;她擡起頭瞧着洛青雲眼中很是詫異。

洛傾寒知曉他喜歡吃雀彩鯛並不奇怪,整個鎮北侯府誰人不知;可洛青雲呢,他如何知道自己喜歡吃麻辣的東西;似乎以往爲了將就宋芊芊,她從來都沒有說過自己的口味。

“往後,別再爲了些不相干的人委屈了自個兒。”洛青雲也不解釋,只是眉宇間透着溫和,還有那淡淡的笑意。

一直侍奉在幾人身後的姜嬤嬤、錦笙等人也有些瞭然;她們道爲何以往明明小姐更喜歡吃麻辣的菜餚,卻非要說自己喜歡糖醋的東西;可每次讓銀珂做都是宋芊芊過來的時候。

她們家小姐,可真傻!

頓時,幾位丫鬟心中有些酸酸澀澀的;銀葉抿着脣,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深吸口氣,瞧着錦笙投過來的視線,有些不自然地撇開頭。

“咚,咚咚——”

陡然一陣略嫌凌亂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原本靜靜地用餐,時而筷子、碗碟碰撞發出清脆響聲的花廳中,衆人齊刷刷地擡頭望向門口處。

面色通紅,氣喘吁吁的阿碧身子頓時怔了下,擡起頭面色唰地一下變得蒼白,牙齒也不斷地打架着。

“發生什麼事了?”

到底是自己院子裡的丫鬟,洛傾雪好心地開口給她解圍着。

阿碧身子顫了顫,在那數道眼光的掃射下竟然緊張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磕磕巴巴的,“那,那……”

“做事這般慌里慌張的做什麼。”洛青雲蹙了蹙眉頭,洛傾寒也眉頭緊鎖。

縱使兩人都是對院子裡的事情不怎麼在乎的人,可對素瑤居里的人,他們卻很是緊張;自馮望月去後,他們幾乎將洛傾雪當做是易碎的搪瓷娃娃般;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如今阿碧這般慌慌張張的作爲,很明顯引起了兩人的不悅。

聽到洛青雲的話,本就緊張的阿碧更是身子僵了僵,嘴脣嚅了嚅,好幾次卻都沒有說出話來。

“沒事,彆着急,慢慢來。”

聽着阿碧那句不成句的話,又見到她那般模樣,洛傾雪在心中搖搖頭輕嘆口氣;轉頭朝錦笙遞了個眼神;錦笙立刻會意地倒了杯水過去,阿碧很是小意地看了他們兄妹三人一眼這才接過去小小地抿了一口,許是終於喘過氣來,這才道,“那太長公主身邊的孫,孫嬤嬤……來了。”

“什麼?”

聞言,洛傾雪放下筷子,拿手絹拭了拭嘴角,“怎麼不早說,人呢?怎麼不讓嬤嬤進來。”

“孫嬤嬤請小姐和兩位少爺過府,馬車已經在大門外候着了。”

終於喘過氣來的阿碧深吸口氣,這次說話倒是順溜了,只是話的內容卻讓兄妹三人不約而同地蹙起眉頭。

“孫嬤嬤可有說是什麼事情?”洛傾雪便打發姜嬤嬤去取披風,錦笙和錦書兩人也麻溜地準備好。

洛青雲和洛傾寒都是利爽的性子,說走直接就走。

鎮北侯府大門外,三架華麗的馬車,早已經候在那裡。

剛出大門,瞧見孫嬤嬤,洛傾雪雖然已經努力地保持鎮定,可言語卻透露了她的慌張,“孫嬤嬤,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孫嬤嬤怔了下,搖搖頭,“待到了駙馬府您就知道了。”

洛青雲嘴角微微勾着,眼神中閃過些許的黯然和壓抑,只是那低低垂下的眼瞼,讓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既然如此,那我們快走吧。”洛傾雪深吸口氣。

“不急,公主特地請了孟老夫人一起。”孫嬤嬤淡笑着,眼神卻很是冷然。

“祖母?”洛傾雪尾音微微揚起,“祖母今兒應不在府上,聽說孟老太爺突然中風,祖母回去探望尚未回來呢。”

孫嬤嬤若有所思,很快她轉頭對着身旁的小丫鬟道,“哦,那紅芍,你立刻去孟府接孟老夫人;郡主,世子,青雲少爺,我們先走吧!”

“也好。”

一路,馬車中的人都沒有說話。

好幾次洛傾雪想開口詢問,可想到孫嬤嬤之前臉上那冷然的表情都不由得嚥了下去。在印象中,孫嬤嬤、趙嬤嬤兩人素來待她親切又極爲和善,不管什麼時候臉上都是慈愛溫和的笑容;何曾如今日這般。

“別擔心,會沒事的。”洛青雲輕輕捏了捏洛傾雪的手,擡頭對她輕聲笑着,壓低了嗓音道。

“嗯。”縱使嘴上這般應着,可心裡卻仍舊有些慌張。

陡然,她腦子裡像是開竅了般,劃過一道什麼,眼神瞬間變得晦暗幽深,收回手,臉上慌張盡斂,反而帶着淡淡的冷意和戾氣。

洛青雲抿着脣,懸着的心終於放下去了些,有些欣慰又有些擔憂,他素來就知曉她的聰慧,只是沒想到她竟然會這麼快反應過來;不過……有了心理準備,也好。

只是,此刻洛傾雪的心中卻是滿滿的,濃濃的狠戾和殺伐之氣。

洛永煦今日的突然出現,長歸後來送回來的消息;若是她沒有猜錯,只怕洛永煦最後雖然沒有對她開口卻是直接去找了外祖母;如果她沒猜錯,外祖母只怕是不願意出手的吧;她一直都知道,母親的死,是外祖母心裡一道過不去的坎。而外祖母的心頭,只怕也將母親的死攬在了自己的身上,當初若非是她堅持讓母親嫁給洛永煦,或許她也不會……

關於當年那場三角戀的事情,就連洛青雲和洛傾寒瞭解的只怕都沒有她來得多;畢竟當年,洛芊芊最後與她攤牌的時候,那番破心挖肺的肺腑之言,字字句句都好像最鋒利的刻刀,在她的靈魂上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

她洛芊芊,是鎮北侯洛永煦血脈相連的女兒,是她那不要臉的母親和鎮北侯珠胎暗結所剩的孽種;可笑,雲景疏將她當做寶貝一般溫柔小意,生怕委屈了她一絲一毫;不過是個下賤的私生女而已。

前世,若不是因爲她,若不是因爲她……

陷入前世的記憶力,洛傾雪整個人散發出一股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哀傷和沉痛;以及她眉宇間不自覺地冷冽和殺氣。

洛青雲與洛傾寒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解;他們這個常年養在深閨,縱使不如其他那些大家閨秀般柔柔弱弱地,可卻也是……她身上那股冷冽和殺氣,手上沒有沾過血的人是絕對不會有這種濃烈到了極致,帶着死亡氣息的殺氣的。

看來,他們還是有些疏忽了。

一時間整個車廂內的氣氛陷入了詭異的寧靜之中。

“籲——”

車伕的一聲輕喝,將衆人的思緒都拉回現實。

從馬車上下來,孫嬤嬤直接將三人領到了正院的堂屋中,瞧着很是正式的模樣;有些意外,他們到的時候,那位被喚作紅芍的小姑娘竟然也接到了孟氏,在門口處還碰到了一位讓洛傾雪很是意外的人——頗負盛名的文丞相唯一卻並未出嫁的女兒文韻詩。

洛傾雪三人依着輩分行了半禮,文韻詩也淡淡地回以一笑。

尚未入堂屋,洛傾雪便深吸口氣,壓下心底的傷痛和沉珂,臉上帶着溫和的笑意和淡淡的擔憂。

“傾雪見過祖母,外祖母;外祖父,咦父親,您也在啊?”她故作驚詫模樣,瞧着跪在堂屋下方中間的王美妍和馮素煙,她抿了抿脣,瞧着雲靜安,欲言又止的模樣,讓衆人很是瞭然。

雲靜安點點頭,“嗯,坐吧。”

“是。”

洛傾雪眉頭仍舊鎖着,卻被行禮問安之後的洛青雲、洛傾寒拉走,坐到最末處;不出意外,馮吉山也趕了回來,只是不知道爲什麼何氏和兩位表哥卻都沒有出席。

孟氏皺着眉頭,“親家,你這是?”

“索性,今兒人來齊了,咱們把話都說清楚了。”雲靜安冷冷的嗓音響起,帶着無上的威嚴。

跪在下方的王美妍抱着馮素煙卻只覺得脊背發涼,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靜安,這……你不用如此吧;煙兒她……”馮天翔張口,雲靜安兩道凌厲的眼刀甩過去,他頓時噤了聲;臉上的表情訕訕的,只是轉眼,再看向跪在地上的王美妍母女時,卻又帶着一股濃濃的心痛。

雲靜安嘴角微微勾着,帶着冷笑,“煙兒?這就是你養出來的好女兒!我靜安太長公主的臉都快給她丟光了!”

“嫡母,我,我……”馮素煙低着頭,聲音很是小意,輕輕柔柔又沾染着那泫然欲泣的表情;更是讓在場的馮天翔和洛永煦兩人心都軟了下來。

“岳母大人,素煙做得也沒錯;那宋家太欺負人了,芊芊還小,既是犯了錯也不該如此……”洛永煦原本是想開口求情,可說到後面竟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他剛開口,孟氏便本能地覺察不對,趕緊打斷他的話,“親家,這宋夫人與宋家的事情,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我們參與進來,只怕有些不太好吧。”

對孟氏的反應,雲靜安終於滿意了些,點點頭,神色稍微柔了柔,“今兒請幾位過來,說是處理問題,也是個見證。”

“靜安,你別太過分了!”聞言,馮天翔面色陡然冷了下來。

“我過分?馮天翔你捫心自問,到底是你過分還是我過分?”雲靜安也是惱了,“縱觀整個流雲上下,有哪個駙馬膽敢在公主有孕時與公主身邊的貼身丫鬟有染;我過分?我雲靜安上對得起天,下無愧於地;若按律法,你那些侍妾通房一個個早該被處以極刑;我放縱你們,你們就當真以爲我雲靜安是軟柿子,好拿捏了不成!”

‘唰——’

整個堂屋內,頓時雅雀無聲;衆人連呼吸都不由得放輕緩了,生怕雲靜安的怒火燃燒到自己身上。

馮天翔蹙了蹙眉,“那些陳年舊事,現在說煙兒的事情。”

“哼!陳年舊事。”雲靜安嘴角微微勾着,帶着一股狠戾和決絕;不知爲什麼,洛傾雪心中很是不安;那幾日的言傳身教,她才知曉皇家人自幼經歷的是怎樣的培養;人生如戲,全靠演技;八個大字,當真字字珠璣。

馮天翔面色沉了下來,昂着下巴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是,是我把煙兒和芊芊接回來的,宋老夫人也是我讓人打的;難道我駙馬府的出去的人,活該遭別人欺負了不成?”

“呵,連親生父親的牌位都敢砸的人,當真是好大的威風啊。”雲靜安聲音宛若千年寒冰,“我的月兒可從來做不出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事情來。”

馮天翔眉頭皺了皺眉,“你到底想說什麼!”

“不是想要分家麼?”雲靜安面色冷了冷,在她出口之前,洛傾雪頓時失聲喚了出來,“外祖母——”

堂屋內,衆人的視線齊刷刷地甩過去。

洛傾雪一副受驚的小白兔模樣,脖子縮了縮,她臉上頓時染上一副怯生生的表情,“我,我……”

“太長公主和馮駙馬也先冷靜冷靜,孩子們都給嚇着了。”文韻詩開口,聲音很是輕柔又不似那弱柳扶風的模樣,那股味道倒是與母親馮望月有幾分相似。

洛傾雪朝她羞澀而又小意地笑了笑。

雲靜安冷着臉,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馮天翔卻頓覺面子受損,臉色很是難看,“當中打斷長輩說話,這就是你平安和樂郡主的教養?!”

“我……”

洛傾雪那清澈透明的雙眸中充斥着震驚和不敢置信,水汪汪溼漉漉的眸子,就那麼怔怔地看着馮天翔,眸中霧氣蘊散;心中卻是冷冷地,她之所以如此,不過是想給外祖母一個發作的理由罷了。

她相信,外祖母會懂的;果不其然……

就在她眼淚尚未落出眼眶,低着頭肩膀微微抽動的時候,洛傾寒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安慰着,耳邊卻響起了雲靜安那帶着壓抑怒火的嗓音。

------題外話------

心兒:有讀者質疑說,本文虐渣男渣女虐得不爽;或許是我的文真的慢熱;但我一直覺得師父讓傾雪重生的本意,是新生,而不是爲了復仇而活;現在傾雪的心理有些拗不過來;但我覺得,她應該是那些人越想讓她不好,她就越要幸福給她們看;在尋找幸福的模樣,見招拆招,虐渣男渣女只是順便的;更何況,本文雖然沒有直接寫出來,但女主已經出手好幾次了……好吧,或許是我寫得太隱晦,下次我儘量寫淺顯一點……

第142章 侯府殤,並非是親生第67章 提分家,三朵白蓮花第77章 有貓膩,加料誰倒黴?第70章 靜王府,謀定而後動第21章 黃雀在後第129章 當年事,被掩埋的真相第19章 千年人蔘第88章 事後疑,素煙的後路第128章 回府亂,錦笙被第173章 自作孽,用得其所第85章 意外喜,孟氏被氣暈第117章 國爲重,一語終成讖第159章 流年怨,敲山震虎第6章 賜一丈紅第180章 浮生亂,誰算計了誰第156章 流年怨,妹妹就是他的命第167章 鳳臨始,這是下馬威?第142章 侯府殤,並非是親生第179章 流年亂,事態陡轉第154章 三生緣,爲什麼自投羅網?第56章 靜安之怒第85章 意外喜,孟氏被氣暈第8章 不共戴天第24章 召見私奴第170章 結良緣,婚禮如期(三)第179章 流年亂,事態陡轉第186章 浮生錯,本太子偏心又如何?第134章 夜微涼,難得的獨處第184章 陰謀再起,當場對峙第44章 前嫌盡釋第160章 流年怨,再任性一次第98章 聰明誤,家醜不外揚第32章 跗骨蝕心第146章 說命格,玄燈終圓寂第91章 夢裡不知,身是客第178章 浮生亂,容末的心事第93章 沈月梅,相似的容顏第33章 天打雷劈第157章 流年怨,兄妹的計劃第162章 流年怨,帝王的怒氣第68章 入馮府,假戲被真做第8章 不共戴天第117章 國爲重,一語終成讖第129章 當年事,被掩埋的真相第31章 學不乖啊第94章 還活着,果然有陰謀!第131章 丹書鐵劵,索靈藥第17章 沒事就好第69章 論演技,誰比誰更會第97章 玉琉山,拜祭第88章 事後疑,素煙的後路第36章 暖春之死第27章 以牙還牙第11章 斷七葬禮第75章 徹了斷,公開的秘密第19章 千年人蔘第28章 收拾刁奴第65章 誰算計,峰迴路又轉第45章 就此認命?第1章 初識歹心第88章 事後疑,素煙的後路第70章 靜王府,謀定而後動第1章 初識歹心第176章 自作孽,害人終害己第1章 初識歹心第155章 三生緣,帝王的刁難第138章 傾城尋,晚照的真相第156章 流年怨,妹妹就是他的命第179章 流年亂,事態陡轉第4章 偏心父親第156章 流年怨,妹妹就是他的命第136章 傾城尋,不留一絲退路第107章 滴血親,絕對不原諒第42章 記憶空白第9章 陸謹報信第73章 心上人,宋芊芊捱打第9章 陸謹報信第4章 偏心父親第55章 不會虧待第38章 嚴查到底第38章 嚴查到底第57章 斷七禮,素煙陰謀起第137章 傾城尋,人心是會變的第60章 九天花,意外的驚喜第75章 徹了斷,公開的秘密第120章 狐狸簪,浮生半日閒第101章 纏綿病榻,爲哪般?第113章 陰謀亂,王天寶出現第69章 論演技,誰比誰更會第146章 說命格,玄燈終圓寂第13章 良心喂狗第169章 結良緣,婚禮如期(二)第83章 真是她?最大的笑話!第59章 論規矩,當衆被打臉第9章 陸謹報信第139章 傾城尋,內奸竟然是第37章 恨意刻骨第68章 入馮府,假戲被真做第187章 大結局(上)第16章 真假有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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