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被這樣的利器從後面刺穿是什麼時候來着?好像是上一世。羽落那一柄長劍就這樣乾淨利落的從她的背心直接刺了過來,根本沒有防禦的想法,也根本就提防的可能,就這樣被刺穿了。
那一劍應該是傷了心肺,很快夏末就死了。
而這一次是從腰後面刺入的,雖然也不是什麼好地方,可是,顯然不像上一次那麼兇險,否則的話,她現在應該是要跟這個世界說再見了,而不是還苟延殘喘的活在這裡。
夏末大口大口的喘着氣,好像連空氣中都已經瀰漫了濃重的血腥味,她擡起了手,輕輕的握住了腹部前面被刺穿的尖刺,想要試試能不能折斷,可是,稍微一動,她就覺得好像肚子裡的內臟都已經被攪了起來一般。
疼得厲害。
不僅如此,而且她似乎已經沒有力氣將這尖刺折斷了。她的力氣彷彿在剛剛字被刺穿的時候就已經全部用完了。
“嘿嘿嘿,你不是很能幹嘛,繼續跑啊,繼續跳啊……”一陣低低的軟綿綿的笑聲傳了過來,夏末擡眼看去,只看見那女匪首已經從桌上上滑落到了地上,此時此刻,她正靠在桌子腿上,望着夏末的樣子笑得燦爛。不得不說,這是一個長得很漂亮的NPC,烏黑的髮辮,豔麗的五官,放在什麼地方都明媚的好像是太陽一般。
此時此刻,她眼睛裡似乎沒有了剛纔的陰毒,只剩下了一片的舒坦。她望着夏末說:“我雖然被你打成了這樣,又中了你的迷藥,可是,我死不了。但是你不一樣,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說着她又嘿嘿的笑了起來:“你在草原上呆過嗎?你知道不知道在草原上的人怎麼吃羊?你一定是見過的,那就是像你這個樣子。被刺穿,然後架在火上,翻來覆去,翻來覆去。就算現在不死,過一會也就死了。就跟你現在一個樣子的。”
她依舊笑着,笑得聲音很清脆,笑得面目很嫵媚,“跟我作對,你以爲你活得了嗎?我死了,你要做墊背。我不死,你也要死給我看。”她艱難的擡起手,撥了撥額頭邊上的頭髮,望着夏末的眉眼越發的好看起來,可是她的身體看起來絕對沒有她的表情那麼完好。雖然她的血條還剩下不少,可是,她的身上傷口實在夠多。
就算夏末給她的傷害不高,但是象大也架不住螞蟻多不是。這麼多的或大或小的傷口湊到一起,所造成的傷害累計起來也是很可怕的一個數字。所以說現在的夏末和女匪首其實也算得上是半斤八兩,誰也不比誰強一點。誰也不比誰好那麼一點。
望着女匪首那得意的面孔,夏末緩緩的露出了一個笑容,她擡起了自己的手,那沾滿了自己鮮血的手,就朝着背後伸去。她只覺得自己的力氣似乎都已經用完了,光光是這樣一個擡手的動作便已經讓她大汗淋漓。她張開了手指,想要去抓那藍水長劍,可是第一次並沒有抓中,她並沒有放下手指,只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又張開了手指朝着那長劍的劍柄伸去。
明明是那麼簡單的動作,明明是輕而易舉就可以完成的動作,在現在做起來卻好像是要了人命一般的困難。夏末只覺得自己擡起手開始,自己的內臟便已經開始絞痛起來,她緊緊的咬住了自己的下脣,不讓自己叫出聲音來。現在她已經沒有什麼力氣了。更應該要節約自己的體力,更不能隨便的做大喊大叫這種浪費體力的事情。
她下脣被牙齒咬住,而鼻翼則張大,深深的吸了幾口氣,然後猛地憋住一口氣,趁着這口氣,她猛的抓住了藍水長劍然後將它抽了出來,接着在女匪首的注視之下,用一種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直接將將長劍朝着自己身後的尖刺揮去。只能聽得咔嚓一聲,那原本將夏末刺穿的兩根尖刺就這樣直接被藍水長劍斬斷掉。
夏末只覺得在長劍將尖刺斬斷的那一瞬間,她的腸子都要被那刺穿的尖刺跟絞斷了,她張開嘴,卻連聲音都叫不出來了,只能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她的腳步虛浮,在尖刺被斬斷的那一瞬間,渾身就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支撐,要不是她的意識裡還隱隱有一股意志力在支撐着,只怕她現在已經直接跌倒在地上。
可是夏末知道,如果這個時候跌倒在地上,不要說殺掉女匪首後活着出去,只怕連站起來也是絕對不可能的了。所以,在心裡面,她一直對自己說,不能倒下,絕對不能倒下。
虛浮的腳步軟綿綿的踉蹌了幾步,夏末終於伸出手扶住了一根承載帳篷重量的帳篷,她將全身的力氣都靠在了那柱子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就好像被人從水裡打撈上來的魚一般,再也沒有什麼喘息的能力了,只能張大嘴不斷的掙扎着。
她渾身幾乎抖溼透了,夏末不知道將自己打溼的是汗水還是鮮血,她只感覺到自己的頭髮已經完全貼在了脖子上,不僅如此,還有很多的液體從她的額頭上流淌下來,順着她那逛街的額頭一直流淌到了眉毛上,眉毛大概也阻礙不了這麼多的液體,終於它們滾落了下來,淌進了她的眼睛裡,一陣的刺痛。
夏末使勁的將自己的眼睛閉上,然後又睜開,連續好幾次才覺得自己的眼睛裡不是那麼痛了。她緩緩的站直了身體,好像在這一刻,身體又有了一些力氣,她先給自己又灌了一瓶止血藥劑,這才緩緩的轉過了頭,朝着女匪首看去。那女匪首已經迷糊了,她張着一雙迷茫的眼睛衝着夏末眨了眨,然後又眨了眨,最後帶着一點慘淡的淒涼說:“看來,我還是棋差一招。”說着她勾起了嘴角,衝着夏末道:“就算你殺了我,你覺得你還有力氣走出這裡嗎?所以,最後,最後還是我贏了。”
四肢都因爲疼痛而麻木了,可是。其他的感官卻越發的靈敏起來。夏末靠在柱子站着,輕輕的吐出了一口氣,耳邊卻聽到了滴答滴答的聲音。那是粘稠的液體從高處低落的聲音,夏末垂下了頭。看着自己前面從腹部穿透過來的尖刺,不停的有鮮血沿着那尖刺低落到地上,那黏膩而又殷虹的血在這樣的室內看起來似乎並不是特別的明顯,甚至夏末覺得自己都看不清楚是不是真的有血落下去,可是聽覺卻異常的敏感。
只能聽到滴答滴答滴答……
彷彿是從身體裡不停流失走的生命,又好像是從歲月中流失的滄桑,讓人越來越蒼白。讓人越來越淡漠,最終跟死人沒有多大的區別。
夏末覺得很困,可是,卻又明白不能睡過去,如果睡着了,或者她的這一世就真的結束了。她的眼睛裡神采漸漸的暗淡了下去,四肢似乎也越來越冰冷,只有大腦還在不停的運轉着。能想到上一世發生了什麼。又想到這一世又發生了什麼。真的就甘心停在了這裡嗎?在她似乎剛要知道了這個遊戲背後的秘密之前?在她正要往上爬升之前?在她還要跟那個人決一死戰之前?真的甘心就這樣停在了這裡嗎?
不,她不甘心。
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甘心的。
不能睡過去,不能絕對不能!夏末的眼睛已經重得睜不開了。可是,她不想就這樣陷入這茫茫的黑暗中,大腦不斷的告訴自己不能睡,不能睡!終於她那麻木僵硬冰冷的手指似乎能夠動了,只見那右手的小手指輕輕的動彈了一下,停頓了一會兒,又動彈了一下,接着,她的右手猛然的擡了起來,朝着腹部的尖刺伸去。她狠狠的將尖刺朝着下面按了一下,那已經麻木疲憊的身體被這樣痛疼刺激得立刻就彈擊了起來,她猛然就睜開了雙眼,大口大口的喘着氣,好像要將剛剛失去的呼吸全部都吸回來。
手上是潮溼的,黏膩的。是鮮紅的。臉上是冰涼的,是僵硬的,是鐵青的。夏末用左手將自己從柱子邊撐了起來,她站在原地,深深的吸了幾口氣,好像力氣才緩緩的回到了身體裡面。她看了看地面上,自己的藍水長劍已經落在了腳旁邊,她彎不下去身體,沒有辦法,只能擡起了腳,猛得勾了一下劍柄,那藍水長劍就好像長了眼睛一樣彈了起來,直直的朝着夏末的右手飛了過來。
她擡起了右手,穩穩的,就將那長劍握在了手裡面。藍水長劍,彷彿一泓藍盈盈的水一樣,隨着夏末手的動作不停的流淌着,妖冶的美麗。
扭過頭望着不遠處的女匪首,夏末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將自己的身體站直,過了很久才緩緩的朝着女匪首邁出了一步。不要看這一步,夏末覺得自己已經用盡了所有的力氣,這樣停頓了很久之後才又邁開了另一步。她一開始行走的極慢,可是,越走越越快,越走越快,終於她已經可以像是平時那樣行走了。
如果不是她的身體上還有兩根穿透的尖刺,若不是她渾身上下看起來好像從血池裡爬出來,沒有人會以爲她受傷了,沒有人會以爲她曾經瀕死。她幾下就走到了那女匪首面前,本來想說點什麼,可是,女匪首已經完全陷入了昏迷之中,連呼吸的速度都低得讓人不易察覺。
夏末朝着她舉起了手中的藍水長劍。
手起劍落,鮮血四濺。夏末伸出了舌頭舔舐了一下那濺入自己脣邊的鮮血,其實,她想,無論是NPC的血,還是自己的血都是一樣的味道的。那麼腥甜,那麼黏膩。
一地的狼藉,空氣中有一種奇怪的味道,那時熱烘烘的炭火混合着新鮮的鮮血的味道,這樣的味道似乎已經順着空氣無邊的蔓延了出去。夏末站在原地,望着女匪首的屍體很長時間,然後靠在了桌子上,她從包裹裡套出了很多的繃帶,然後猛得吸了一口氣,想要拔出來插在腰腹裡的尖刺,可是試了一下覺得不太可能,於是乾脆將前後都用藍水長劍削斷,再用繃帶緊緊的將自己腰腹部的傷口纏起來。這樣以後,她緩緩的活動了一下,發現比剛纔好得多,這纔開始收拾戰利品。
她的身體不允許她長時間的逗留在這裡,她只能所有的東西全部都收進了包裹裡,在離開之前。她想起了那櫃子裡的長弓便又折回去將那長弓從櫃子裡取了出來,塞進了包裹裡,這才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她並沒有騎馬過來。可是,現在的情況讓她在走回去。根本就不可能,好在這裡並不缺馬匹,不過並沒有什麼好馬,夏末就直接牽了一匹馬匹過來,她望着那高高的馬匹看看自己現在的狀況,想要上馬似乎都變成了一種奢侈。好在營地裡有不少可以墊腳的東西,她終於踩着幾個箱子艱難的爬上了那馬匹。轉過身去,看了看這裡的一地蒼茫,她再也沒有停留的意思,直接拉緊的繮繩,朝着三兄弟的帳篷奔去。
這一路有些距離。
夏末身上帶着傷,加上冬天草場上的刺骨寒冷,讓她幾乎覺得要活不下去了,她的身體在這個時候似乎也只剩下了重複的動作。抽馬,前進,抽馬。再前進,如此往復,不知道要到何時。
草場上有人放牧,那麼就一定有牛羊的天敵……狼。
月黑風高,是殺人放火的好時候,更是狼出來覓食的好時候。
據說狼的嗅覺很敏銳,夏末從來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此,不過現在看來,果然是如此的。她一路狂奔,身上的傷口卻在不斷的滲出鮮血。那淡淡含着血腥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散開來,引得遠處傳來一陣陣的嚎叫聲。
在聽到這樣的嚎叫聲的時候,夏末覺得自己已經被凍得僵硬的大腦又開始緩緩的恢復了生機。她回頭看了看,雖然不能確定狼在什麼地方,但是那此起彼伏的嚎叫聲告訴了來者不善。
她靜靜的數着那狼嚎的聲音然後理智的做出了判斷,這並不是只有幾頭狼。一定是超過十頭以上的狼羣。雖然她不知道有沒有攻擊力強悍的狼王,但是,以她現在的情況,想要同時對付十幾頭狼,顯然是不太可能的。
怎麼辦?怎麼辦?!
夏末不停的深呼吸,試圖讓這冰冷的空氣將自己混亂的思緒平息下來。
忽然之間,她想到,好像小時候聽長輩說過,狼是怕火的,如果是這樣話……她伸手進了包裹裡,那裡還有她存放的火把。這些火把的頭上是用棉紗包裹着的,棉紗上透透的浸滿了燈油,很是耐燒,因爲經常在外面跑,爲了避免出現不能逆轉的情況,所以平時什麼都準備一點。這火把其實就是這樣情況下的產物,她沒有想到還真的派上了用場。
她雙腿緊緊的加緊了馬腹,一手拿出了火摺子,另一隻手拿着火把,乾淨利落的點了起來,然後舉着火把朝着前方不斷的奔跑。後面的狼羣遠遠的便看見了那熊熊燃燒的火把,不過因爲距離得比較遠,威懾力實在是有限,空氣裡瀰漫的血腥味讓狼羣垂涎欲滴,不斷的跟進。夏末知道會這樣的,只是聽着那狼嚎的聲音越來越近。
雖然草場上很多地方都覆蓋着皚皚白雪,可是不少的牧人爲了儲存過冬的草將夏天打下來的枯草壘在一起,這樣的情況在真正的草原上嫌少看見,不過這只是一片面積有限的草場,倒是處處都能看得見這樣的或高或矮的草垛子。
夏末在穿過這些草垛子的時候,想都沒有想,就將手裡的火把丟向了那些草垛子。牧民們平時爲了方便尋找草垛子,並沒有將草垛子隨便到處堆放,甚至將他們練成一片,所以當夏末點燃了一個草垛子之後,很快火焰就朝着更多的草垛子蔓延去了。沒有多少的功夫,就看見一片一片的火燒了起來。
這樣的大火,很快便驚起了草場上的牧民。牧民們並不是聚集的住在一起,可是,這樣喧天的大火燒起來,遠遠的很多人都看見了。草是牛羊的生命,而牛羊是牧民的命,這麼大的火基本上就等於要牧民的命。很多的牧民已經躍上了駿馬朝着草垛子的方向奔去。
這樣的凌亂之下,夏末丟掉了火把,將斗篷拉了起來,蓋滿了全身,加上馬匹也是黑色的,很快她就融入瞭如水的夜色中,讓人尋覓不見。
當夏末衝進了三兄弟的氈房的時候,三兄弟已經去出事的地方去看熱鬧了。氈房裡並沒有人,不過炭火卻燒的熱熱的,火上架着滾熱的肉湯,邊上還擺放剛剛從火上端下來的手抓羊肉。三個人顯然出去的很匆忙,他們在離開之前正圍着火爐休息,或者還在喝酒,夏末看見火坑的邊上擺放着幾隻土碗,有一隻裡面甚至還盛放着很多的酒。
她的體力已經嚴重透支了,夏末一頭載到了那炕上,就連動都不想動,她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那隻還盛放着酒的碗,端了起來,就朝着嘴裡灌去。
酒並不是什麼好酒,但酒卻一定是烈酒。
夏末不知道自己的身體能不能承受的住這麼猛烈的烈酒,但是,她覺得自己身體裡還殘餘的每個細胞都在叫囂着口渴,都在叫囂着需要。那火辣辣的酒順着她的喉嚨就灌了下去,纔剛剛淌進了胃裡面就已經一路燒起了一片的火,燒的厲害,燒的她幾乎都要燃燒起來。
氈房的外面傳來幾個人的聲音:“大哥,我們屋子外面怎麼會有馬?”
沒有人回答他,因爲那氈房的簾子已經掀了起來。
才撩開了簾子,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就朝着三兄弟撲了過來,饒是他們經常殺牛殺羊聞見了這樣血腥味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只見在屋子裡面的炕上歪着一個人,她渾身披着黑色斗篷,可是,不斷有鮮血順着她的斗篷流淌下來,然後在地上形成了一小灘的印記。
“這是什麼人啊!”老三個子最大,不過卻是最咋呼的,她一進屋就看見了這幅樣子,連連用手在鼻子面前扇着,“死人了嗎?怎麼味道這麼大!”
老大的眉頭微微一皺,立刻對着老二說:“去燒水。”又朝着老三說:“去找傷藥過來。”
兩個人自然是聽大哥的,聽到了老大的話,立刻都去做自己的事情了,老大則快步上前,靠近了夏末,他一把將遮住了她面孔的兜帽掀開,就看見那一張瘦卻漂亮的容顏。
果然是她!
雖然這個女人白天來的時候穿得是白色斗篷,可是剛纔一看見這個黑衣人靠在這裡的時候老大的心裡就已經確認是那個女人了。
夏末感覺到有人將自己兜帽撩開,她有些疲憊的睜開了眼睛,然後看見了站在她面前一臉怪異的老大,扯了扯嘴角,她帶着點嘲諷的說:“你們的酒味道有點差啊,看來是釀酒的水不行。”
老大聽到這句話,原本緊鎖的眉頭就舒展開來了,他望着那個已經一點人色都沒有女人,揚了揚眉頭:“還能起來嗎?我給你看看時間傷口。”
夏末卻搖搖頭:“恐怕得你幫忙了……”她望着老大笑着,可是下一刻,只覺得眼前漆黑了一片。
並不知道昏睡了多少時間,夏末甚至想自己這回是不是死掉了,可是,等到醒過來的時候,她覺得好像已經死了。暖融融的空氣裡漂浮着煮肉的味道,身下面墊着厚厚的羊皮,暖和得她有點想哭泣,屋子裡點着昏黃的燈火,看起來卻是那麼明亮。這算得上是天堂吧……夏末扯了扯嘴角,她的手已經撫摸到了自己的腹部,那裡被厚厚的繃帶緊緊的包裹起來,她微微笑了起來,不,這不是天堂,這是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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