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白張了張嘴巴,想要說點反駁的話,可是發現自己的喉嚨好像是已經着火一樣火辣辣的疼痛,不要說說話了,就連發聲也變得十分困難。她嘶嘶的發了兩聲,卻發現還是沒有能說話,脣邊忽然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望着夏末,閉上了嘴巴。
夏末望着那個笑容輕輕地挑了挑眉梢,也跟着笑了起來:“你以爲你的嗓子不能說話我就拿你沒有辦法是吧?”夏末說着就將她的手抓着舉了起來,“你不是還有手嗎?如果你說你不會寫字的話,那麼這手留下來也沒有意思了,我可以將她的指甲一根 一根的扒下來,然後再將你的手指頭一個一個的掰斷,反正也用不到了,不是嗎?”說到了這裡她望着唯白那已經有些慘白的臉色繼續笑了笑:“既然你要死,那麼我就讓你死,不過,我不喜歡那麼痛快的事情,我做事一向是注重享受過程,至於結果是什麼,我倒是並不看重,
唯白只覺得聽着就渾身冰冷起來,她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這個女人,雖然她的臉上帶着笑容,可是那笑容好像是摻了冰一樣,讓人不寒而慄,她忍不住打了一個顫,這個女人不會是認真的吧。
大概是看出她在想什麼的這個女人,居然又咧開了嘴角露出了森森的雪白的牙,衝着她微微的點點頭,似乎是在確認她的想法:“我是認真的哦,你要知道所謂十指連心,會很疼很疼。會疼到無法用語言形容。至少,至少我是沒有體會過的。不過,今天我運氣不錯,雖然我沒有體會過。但是,可以從你的身上體會一下,就算是旁觀。我想我也能感同身受。”
唯白嚥了一口口水,其實她哪裡還有口水,只不過做了一個吞嚥的動作就發現喉嚨裡面已經幹得連做出這樣一個動作都彷彿要撕裂的出血了。
“讓我猜猜看,你很渴是不是?”夏末笑眯眯的樣子怎麼看都讓人心驚膽戰。
唯白很不想搭理夏末,可是,她卻沒有辦法不注意到這個人的一舉一動。她蠕動了一下嘴脣,只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越來越冰冷。越來越像一個死人靠攏,可是,她終究不是死人,她沒有辦法做到什麼都不想。
“我給你喝水?你回答我一個問題如何?”夏末臉上依舊帶着淡然的笑容。
而躺在牀上的唯白臉上已經露出了一種絕望的神色。
夏末搓了一下手指上黏膩的血漬,然後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袍子。朝着樓下走去。到了櫃檯處,她頓了頓身體,朝着老闆說:“我要把房間退掉了。”
客棧老闆並沒有覺得多奇怪,只是點點頭,然後爲夏末結算了房錢。
出了客棧的門,夏末的臉色沉了下來,她站在大街上,她的正前方是一個十字路口,一直朝前走的話可以到衙門。而一直往左走的話則會抵達醫館,一直朝着右邊走的話,就會出城。
夏末將身上的斗篷攏得更緊了一些,現在雖然是已經開了春,可是依舊寒冷,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在斗篷下面的手輕輕的撫摸着胸口的雷達。眯着眼睛冷笑了一下,看來他們已經按捺不住了,只不過,自己怎麼可能讓他們就這樣殺死?笑話,她能重新活過一次,可不是爲了死在這些人手裡面的。
稍微的想了一下,她毫不猶豫的轉頭朝着醫館走去,她就算是要死她也要死個明白。彈痕既然能夠提醒她最近小心一點,那麼一定是知道一些什麼的,或者彈痕知道比她想象得更多,就算是要離開,她也一定要從他的嘴巴里扣除一些東西來。心裡這麼想着,夏末走路的步伐就更快了起來,她最後機會是飛奔進了醫館的大門。
由於最近夏末常常出入於醫館,所以就算她這個時候奔入了醫館之中也並沒有引起大家的注意。她直接走進了彈痕休息的那間房間,屋子裡面鳩羽正在搗藥,爲了給彈痕治療做準備,空城在一邊陪着彈痕,時不時的聊一些無關痛癢的話題,整個屋子裡可以說是溫馨無比。只不過當夏末掀起了簾子走進來的時候,隨着她進入一股寒冷的風就吹了進來,隨着寒風吹進來的還有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作爲醫生的鳩羽對於這種味道再熟悉不過了,他聞見這樣的味道立刻擡起頭望着那個正把兜帽拿下來的女人,然後開口問道:“你受傷了?”
夏末轉過頭看了一眼鳩羽,然後搖搖頭,接着她就將目光投射到了彈痕的身上,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聲音柔和一點,然後一個字一個字緩緩的說着:“空城、鳩羽,麻煩你們出去一下。”
“喂,女人……”空城見夏末這個樣子有些奇怪,然後想要開口問問,卻被鳩羽一把抓住了胳膊,。空城看向了鳩羽,只看見鳩羽朝着他搖搖頭,他雖然有些疑惑,卻也沒有多問,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跟着鳩羽出了房間,然後擡起手就將房門關上了。
直到聽到兩個人都走出了房間,夏末才緩緩的呼出了一口氣,擡起了目光靜靜的看着彈痕,很久之後才說:“師傅,你是不是應該告訴我一些事情。”
彈痕從夏末走進了房間之後,目光就一直盯在夏末的身上,只看見她一張慘白的臉罩着寒霜,周身更是夾雜着一種讓人無法抵禦的寒氣,空氣裡因爲她的到來,忽然就瀰漫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這樣濃重的血腥味,讓彈痕忍不住去猜想到底是多少的鮮血才能彙集而出。而當她就這樣靜靜的站在牀前看着自己不說話的時候,彈痕就知道有些事情終究是瞞不下去了。
他的這個徒弟,夠冷靜,夠理智,夠狠毒,雖然她從來沒有提過,但是彈痕知道她一定知道一些別人不瞭解的事情,而這些事情卻是他根本就不能提及的,而現在,這個過於聰明的人終於猜到了這事情和他有關係了,她如此問到面前來了,他該怎麼選擇?
是坦誠的告訴她,還是,還是繼續保守這個秘密?
彈痕看了看胸口上的傷痕,而後垂下了眼簾躲開了夏末的目光。
只是那一聲師傅讓彈痕的心又顫了幾下,是的,這個女人是他的徒弟,是他傾盡所有教誨出來的徒弟,他將自己所學的,所知道的一切都教給了她,她是他所有的傳承。彈痕擡起了眸子,看了看夏末,從他現在躺着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見夏末四分之三張臉,在昏暗的光線下,夏末像極了他那早就死去的女兒,他眯了眯眼睛,呼出了一口氣,“有些事,你知道了並不好……”
“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的選擇,你怎麼就確認對我不好?”夏末眯起了眼睛:“我一直都明白你知道很多我不瞭解的東西,但是我從來都沒有問過,因爲,我明白,生活在塵埃裡的人,沒有一個是心靈纖塵不染的。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有,同樣的你也有,所以我一直不問,正如你什麼都不問我一樣。”
“既然如此,現在爲什麼又要問。”彈痕嘆了一口氣。
“我原先不問,是因爲和我沒有關係。你說我冷血也好,你說我無情也罷,可是我就是這樣一個人,和我沒有關係的事情我不想問更不想知道。我不像是空城那樣對誰都可以擁有一腔的熱情,我做不到,要知道無償對另一個人好也是一種了不得的天賦,很顯然,我並不具備。而我現在要問,是我發現了,你所隱秘的這些事情對我是有影響的,和我是有關係的,要是我不問清楚的話,只怕……我會多很多的危險。”說到這裡夏末走到了一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我不想死,彈痕,我一點都不想死,就好像你的女兒一樣,從來不曾想過死,所以,爲了活下去,我會付出所有。”
“活着對你很重要嗎?”彈痕聽到夏末說到這裡,忍不住開口問道。
“是的,很重要。”夏末毫不客氣的立刻就點頭回答:“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件事,爲了活下去,擋在我前面所有的障礙,我統統都要掃平,阻礙我活下去的人,我統統都要……”
她並沒有說完,只是將目光涼薄的掃到了彈痕的身上,彈痕卻笑了起來:“怎麼?要殺了我嗎?”
夏末搖搖頭,然後從口袋裡套出了兩個小小的水晶瓶子,每個瓶子裡都放着一枚指骨,而在水晶瓶外面分別寫着“竹九離”、“唯白”。她輕輕的撫摸着這兩個小瓶子:“師傅,告訴我吧,我不想下一次我便成了瓶子握在其他人的手裡。”
“有時候,活着不見得是什麼幸福的事情。”彈痕望着那兩個瓶子,脣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有時候,死了也不見得是什麼悲哀的事情。”
夏末靜靜的凝視着彈痕的表情,許久之後才漠然的說:“彈痕,那是因爲你根本就沒有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