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宴就在這一系列事情過後不歡而散了。
男人因爲負傷並未跑的太遠,在一條僻靜的荒蕪小巷稍作調息。但因傷勢過重,當體內真氣失控,在全身亂竄時,男人終於忍不住,將體內的淤血吐了出來。
一灘黑色的淤血將地上的綠植瞬間腐蝕。
沒想到笙梵這麼一壓,倒把他體內的毒素逼出來了,是因禍得福嗎?
男人苦笑。
踉踉蹌蹌地回到了城東破廟。
這破廟已經荒廢了二十幾年了,門前有一個偌大的院子,四周是高大的樹林,庭院內雜草叢生,因好久不見人的蹤影,無人打掃,厚厚的落葉堆積成山。
男人走過院子,腳底早已乾枯的葉子發出清脆的響聲,好像有萬隻孤魂野鬼在叫囂,只是聲音放小了,但還是充滿詭異。
破廟的大門由幾扇木門組成,但僅剩一兩塊比較完好的木門,其餘的不是這兒缺一塊,就是那兒缺一塊。木門下半部分已經長滿綠色苔蘚,風吹過來,便會發出嘎吱聲響。給本就是寒冷的冬季增添了許多幽暗色彩。
破廟內到處都是蜘蛛網,破舊的窗透過絲絲光線,剛好落在一尊佛像上,佛像的頭上缺了半邊臉,但依舊可見它“和藹”的笑容。
男人輕車熟路地走到佛像後面,將佛像座下的佛蓮一瓣摁下。
“哐當!”
男人面前的地上出現的一扇密門,正在緩緩打開。
一束刺眼的光照亮了整個破廟,男人順着石梯走了下去。
密室裡不似外面的光景,屋內燈火通明,看起來已經居住了多年。牆上掛着一件灰色的道士服。桌子上,是一堆瓶瓶罐罐,散發着草藥味。男人坐在桌子前,左手搭在臉上,一點一點在額頭上方打轉,竟出現肉色的皮。男人順着額頭往下撕扯,扯出來一塊完整的皮。
男人的臉,完全暴露在空氣之中。原來真的有人可以長到如此驚豔世俗,遠山如黛,近水含煙,薄霧輕拂初陽淡,一雙黑瞳中沒有一絲雜色,卻一眼望不到底,彷彿是萬丈深淵,又附着吸引力,叫人難以琢磨,英挺的鼻樑,粉色的薄脣輕輕上挑,天地間所有美景都黯然失色。
如果七十年前見過他的人,一定能認出來,這張臉,這個殺人如麻的魔鬼,
池羽。
“得再去換點草藥來了,就這張人皮面具還遠遠達不到我想要的效果。”池羽喃喃道。
出神地盯着手中的人皮面具。心裡想的卻是奶媽手中的笙歌。
那麼小一隻,真的能長成阿姊的樣子嗎?我都有點捨不得下手了呢!
我本是已死之人,大概是我死前怨念深重,又或許是因爲我的期待太過強烈,我重生在了八十七年以後的棲霖大陸,笙歌剛剛出生的那一年。
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具道士的身體裡,他本該在那天死去,可我代替他活了下來。
奇怪的是,這具身體竟和他原本的容貌一般無二。後來,他便成了這座城裡一個普通的道士。陰差陽錯知道了,這裡原來是笙歌出生的地方。
於是,在笙歌出生那一夜,他纔會出現在房頂上吹笛,呃……催生。
滿月宴的時候,爲了見到笙歌,他特地殺死了一個器宗的人,又順走了那人的滿月宴邀請函。如此,才能突破將軍府的層層阻礙,順理成章地進席。又費盡心思借笙梵的手,“殺”掉了這個已死的器宗人。
此時的器宗宗主,怕是要氣得火冒三丈了。
一具屍體被白紗蓋住,送到了器宗宗主面前。宗主掀開白紗一看,大驚失色,這不是前幾天被他派遣去獸宗宗主女兒滿月宴的弟子嗎?
“是誰人殺害我的弟子?”宗主眼裡已經涌出了殺意。
“是笙梵!我親眼看見的。”旁邊一個弟子說道。
“豈有此理!笙梵竟敢如此囂張,仗着皇族的寵幸,在我眼皮子底下殺我的人,真當我們器宗是吃屎的嗎?”
“這筆賬,我遲早要從獸宗那裡討回來!”
某軍府
“阿啑!”笙梵冷不丁吭了一聲。
“怎麼了老爺!是染上風寒了嗎?”將軍夫人關切道。
“無事,可能是最近太累了。”笙梵拍拍夫人的手背。
笙梵此時還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惦記”上了。
“聽下人們說,老爺今天動怒了,還剮了兩個人的嘴,還有那個器宗的人也生死不明。”
明明是疑問句,可從夫人口中說出來,就是陳述句了。
“嗯。”誰讓他們多嘴的。
笙梵不情願的應了一聲。
“你呀,這麼大歲數了,還計較那些幹什麼?”
“你知道你是一時手快,得罪的可是一個宗族和整個派系的人啊,就算我們有皇族傍身,可也不能處處樹敵啊。”
“我們倆也就罷了,莫連累整個獸宗的無辜派系,更何況我們現在已經有了歌兒了。”
不希望歌兒自小就有了敵人。
“我知道了。”笙梵雖然委屈,但是在大局面前還是有分寸的。
“好啦,快睡吧。”夫人說着,便要扯鋪蓋睡覺了。
笙梵吹滅了一旁的燈火。
就在衆人都熟睡的時候,萬籟俱寂,一位樑上君子又悄然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