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期十四 開啓
視線中只有白色,看不到那裡是天,那裡是地。伸出手指,柔軟的雪花撲打在肌膚之上,卻發出針扎一般的疼痛。十米之外的東西全都不見了蹤影,寬廣無垠的大地,卻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窒息感。
葉小夜踩着積雪,來到海岸邊的雪屋之內。推開雪門,林玲依舊癡癡的坐在牆壁面前,遙望着那已經看不見的大海。從縫隙中吹來的風雪已經讓她的嘴脣變成了青紫色,卻沒能讓她有任何的移動。
在雪屋內走了一圈,將壓縮餅乾的廢棄包裝拾起,收拾好。葉小夜拎起一條毛毯,扔在林玲的肩膀上。她跪坐在林玲身旁,默默的注視着她。
“………搖籃要開了。兩天之後。”
林玲目光呆滯,沒有回答。
“根據喬烈的計算,我們可以在裡面呆上十五年。比原先預期的還要長五年。”
“…………”
葉小夜閉上雙眼,不帶絲毫感情的道:“如果錯過了這次,也就意味着在今後的十五年裡,你再也不會見到任何一個人。你就是孤單一人,不會再有人來關心你,照顧你。……當然,前提是你能夠孤身一人,在南極活上十五年。”
“………你的廢話……真多。”
葉小夜睜開眼睛,望着林玲。她的眼睛裡並沒有憐憫或者惋惜,好像只是來說一個簡單的忠告,並沒有任何勸說的意思。
“我說完了。”葉小夜站起身,走到雪門之前。在推開那塊積雪的前一刻,她再次轉過身,用無比冰冷的眼神直視着林玲那蜷縮起來的身子,一字一頓的,說出了最後一句——
“他死了。不管你怎麼等,死人是不會回來的。”
“譁——————!”飛散的積雪掛進雪屋,給這原本就不算溫暖的空間帶來一股更爲嚴峻的淒涼。葉小夜將雪塊堵上,頭也不回的走進那暴雪之中。而雪屋內的林玲,頭已經埋進雙臂之間。一些液體沿着她的臉頰滾落,滴在地上時,已經化爲冰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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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8月12日。
這一天,註定是即將載入人類史冊的一天。變幻莫測的白色世界少有的散發出它那有限的仁慈,將萬里無雲的晴空奉獻了出來。經過技術人員的研究,今天可以說是開啓搖籃最好的日子。這種晴朗將會一直持續到傍晚。而如果錯過今天,再要等到這樣的天氣恐怕就要兩三個月以後。而那個時侯,沒有食物的供給,迎接任何人的就只有死亡。
六萬五千人以千人爲單位分類編號,組成六十五個方陣站在極地的白色雪原上。儘管沒有颳風下雪,但極地獨有的寒冷還是在考驗着每個人的耐力。每個人都在咬牙堅持,需要照顧的老弱婦孺站在千人陣的中心,身強力壯着站在外圍。六萬五千雙眼睛焦急的注視着地球搖籃那高聳的大門,熱烈期盼着它開啓的那一刻!
喬烈站在搖籃旁的一個建議高臺上。望着眼前這些黑壓壓的人羣,心中也充滿了緊張與激動。他等到點選人數的工作人員依次遞交人數表,確認最後人數爲65249人之後,敲了敲麥克風——
“各位,我能夠理解各位心中激動的心情。具體的祝詞就等到下午在搖籃中祝賀吧。而現在!我只期望各位做到一件事!”
“聽從指揮,按照次序!我們面臨的困難還沒有結束,如果有誰敢在這最後關頭爭先恐後,搗亂次序,那我們會立刻將其射殺,絕不留情!各位,明白了嗎——!”
“明白——————!!!”
響亮的應答聲同時喝起,震盪着這片曾經被譽爲死寂之地的白色世界!
喬烈點點頭:“很好!首先是1到16號的兒童進入,再來是17到32號的婦女進入,接着是33到40號的老弱殘障人士,最後纔是各位身強力壯的先生們!好了,現在的時間是……格林威治時間上午8:53分。請各位記住現在這個時間!以後可以告訴自己的孩子自己到底有多麼的勇敢!現在,開門——!”
喬烈舉起手槍朝天開了一槍,那些位於遠處山坡上的操作人員得到信號,立刻按下了操縱儀上的大紅色按鈕。
刺耳的警報聲從地球搖籃中瘋狂揚起,震盪着每一個人的心靈!隨着警報聲響起的,是那十扇正在緩緩開啓的大門所發出的嘎吱聲!出現了……出現了!透過那微微開啓的縫隙,可以看到那不斷往下延伸的階梯!等到大門開啓到達一半的時候,一股光亮猛地從中透了出來,照亮了每一個人的胸膛!
“快看!看那裡!”
不知是誰突然發出一聲驚呼,所有人紛紛回頭。不知什麼時候,遠處的地平線盡頭浮出了無數條白色的細線。這些細線不斷地向天空伸展、伸展。當它們到達一定高度之時忽然爆開!同一般的爆炸不同,這些炸裂沒有散發出球狀的火焰,看起來毫無威懾力。但每個人都能看到,當這些東西爆炸之時,他們頭頂的藍色天空忽然整個的震動了一下!緊接着,一股若有若無的臭味,從那天空中飄落……
爆炸了……
臭氧層……崩壞了!
“快快快!沒時間欣賞了!1號隊伍快點進去!”
分秒必爭,沒等那些大門完全開啓,喬烈已經抓着麥克風大聲喝叫,讓那些身材矮小的孩子鑽過那半開的大門進入。整個白色雪原立刻恢復了緊張感,排着隊伍迅速撲向那開啓的大門,奔向最後的棲息地!
望着忙忙碌碌進入的人羣,喬烈望着手中的秒錶。等到秒針到達第一個六十秒時,他立刻握起對講機大聲的詢問着觀測員怪物的情況如何。身處地球搖籃控制地點的觀測員按下鍵盤上的幾個按鍵,顯示屏上立刻顯示出人造衛星所拍攝的幾個畫面。
“還好!C病毒攜帶者目前正逐步陷入混亂!還沒有向南極進發的意圖!”
“很好!繼續觀察!”
喬烈放下對講機,走下高臺。高臺之下正站着她的妻子甜兒,捧着大肚子的她滿面憂色的看着丈夫。
“你先去你自己的隊伍排隊,很快就會輪到婦女了。”
甜兒拉住丈夫的手,憂色重重:“那你呢?你什麼時候進來?”
“最後。65號之後,纔是我們這些工作人員。”
“嗚……!”
喬烈別過臉,沒再理會妻子那緊張的眼神。他不希望讓現在的感情太過傷感,因爲他告訴自己,一定會活下去!活着看到妻子和那即將出生的孩子!……一定!
此時,他的妹妹喬夢音走了過來。喬烈急忙伸手一揮,希望妹妹能夠帶着妻子先進去。
“你說什麼啊?哥。”可惜,他喬家裡似乎盡是些不太肯聽男人話的女人。
喬夢音儘量維持着輕便的服裝,雙手玩弄着那兩把匕首,隨手一揮,將它們插進腰上的刀鞘之中。
“勾魂和贖魂已經好久沒瀟灑過了,身爲爸爸的女兒,我可不是那種在最後關頭只懂得往後縮的小女孩!衛驕,把我們的女兒帶進地球搖籃,我和我老哥最後進去!”
跟在她身後的衛驕低下頭,略微想了想。最後,他還是決定抱起女兒喬惠瑤,對着妻子露出一個參雜着無數感情的笑容……
“怎麼了?快點死進去啊?帶着不滿五歲的孩子的雙親可以在一開始就進入,你不知道嗎?”
衛驕輕輕的點了點頭,走到妻子身旁。冷不丁的在喬夢音的嘴上輕輕一吻……
“這些時候以來,我還沒向你正式求過婚。再次見面的時候,嫁給我,好嗎?”
喬夢音微微一愣,已爲人母的她忽然漲的滿面通紅,別過頭氣呼呼的道:“你……你在說什麼啊!國家都沒了,哪來的婚姻制度?”
“哈哈哈。”大笑三聲之後,衛驕的面色轉爲無限的柔情,“……夢音,別忘了。我們還有許多許多的小孩要生。所以……你一定要回來……回來……”
揹着衛驕的喬夢音只覺得眼睛裡有些酸酸的,一種惆悵和懷念在她心裡涌了起來。她回過頭,剛想對這個佔了自己便宜,卻到現在還沒向自己提交“正式手續”的“混蛋”大罵一頓,卻發現衛驕已經扶着甜兒,排進了人羣之中……
“喬烈博士!赤道邊緣的C病毒攜帶者已經開始分左右兩極移動!它們……它們在進行着異常驚人的進化!移動速度……移動速度好快!!!”
另一邊,握着對講機的喬烈,終於聽到這這條最不想聽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