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爲總覺得,這廣闊的世界中,應該有屬於每一個人的角落。別人有,他當然也有。
這麼多年過去,走進他生命中的人,已經良多。
有人萍水相逢,也有人是過命的交情,但那些人此刻都在自己的圈子裡,做着自己應該做的事,葉小爲也在做着他該做的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軌跡,這應該是個好事。
如今還跟隨他身側的,只有兩人,一個是熊浩雲,一個則是冷青竹。玉華在那神秘老人的身邊,或許在他突破仙帝之境後,會重新回到他的身邊,但不是現在。
葉小爲坐在雪地上思考着這些的時候,他的身側,一株清脆的小草正在泥土中掙扎着冒出頭來。
葉小爲雖然在思考一些事情,但這株小草距離如此之近,他自是一眼便看到。
他看了小草幾眼,突然鼻子抽了抽,他聞道了一股令他極爲舒服的氣味。
他有一種感覺,只要吃下眼前這株小草,修爲便可突破,他便可以從上位金仙之境,到達仙帝之境。
那將是真正驚天動地之境。
葉小爲忽然有了一種山重水複疑無路的感覺,此刻正是柳暗花明之時,他的臉上頓時有了笑意,“此行的最終目的,就這樣達成了,倒也是一件好事。”
就在葉小爲手碰向小草時,那株小草卻意外開口了,“你是不是想吃我?”
葉小爲愣了一下,隨即說道,“是有這個想法。”
小草說道,“我勸你最好放棄這個想法。”
“爲何?”
“因爲我是以整個天地之力孕育而成。”
“所以呢?”
“所以,你若是吃了我,相當於這一整個世界的努力白費了。”
“哦,不過我覺得你正好說錯了,爲了不讓這整個世界的努力不白費,我更要吃了你,這纔是物盡其用。
不然,留着你幹什麼?
難道,還能回報這個世界?”
小草很誠實,它搖了搖身子,說道,“我已無法回報這個世界。”
“既然如此,我爲何不可吃了你?”葉小爲問道。
小草沉默許久,才繼續說道,“你真的不能吃了我。”
“爲何?”
“因爲,我懂你們的語言,會說與你們一樣的話,我與你們都是一樣的。
我有人性,你當然不能只將我當做普通的藥材。
你們人類常言,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但殊不知,即便是草木也可以有情。”
這回倒是葉小爲沉默了,過了許久,他才說道,“草木的確可以有情,但草木依然只是草木。”
小草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草木有人性,亦只是草木。
人類哪怕沒有人性,他依然是人類。
你們的判斷標準,是完全將種族凌駕於公正之上。這對於其他種族,何其不公。”
葉小爲說道,“兩者不應混爲一談。
無人性的人類,仍舊是人類,這是生來註定的,無法改變,也不必執着於改變,但依然不影響他成爲世界的渣子,成爲萬人唾棄的目標。
若是我見之,會殺。”
小草還是大笑,說道,“無人性的人類,該殺。但有人性的草木,仍舊是草木,其性命不值一提,是否?
修仙求道,就是修的殘忍無道,求的便是那漠視生命嗎?
這樣修成的不是仙,而是傀儡,是木偶。”
這些話從一株小草口中說出,葉小爲不由得不驚訝,甚至,他還隱隱覺得其說的有那麼一點道理。
他看着小草,說道,“你完全可以不出現,爲什麼要讓我看見你?”
小草笑,“怎麼,沒看到便可以剋制住貪念,但一旦看到我,便剋制不了了,是嗎?
你們人類啊,真是貪得無厭!”
葉小爲沉默良久,說道,“有些事,我想盡快知道,有個人,我想早些見到,而這一切的條件,就是我的修爲先行突破。”
小草的立場註定與葉小爲相悖,無論葉小爲有什麼樣的理由,但小草的眼中,都是爲了吃它,而找出的無恥的藉口罷了。
不僅不會讓它有共情,反而越發覺得面前的人無恥之尤。
突然一聲怒吼傳來,打斷了葉小爲與小草的交流。
“龍,那條惡龍又來了!”
“看,它怎麼好像比上一次大了一點!”
“哪裡是大了一點,分明是大了很多吧!”許多人驚恐的喊道。
葉小爲擡頭,便看到了一頭渾身漆黑的巨龍。
其身軀極長,約莫有千丈。
這種程度的惡龍,且不說修爲如何,看起來便已經足夠恐怖,尤其是出現在這個普遍無人修行的世界。
葉小爲一眼便知,這條惡龍,比他命運之道中所看到的那條,強大了許多。
當年那條龍與白髮老者交手時,雖然落於下風,但白髮老者也無力將其斬殺。
今日看來,白髮老者的實力,已經不如這惡龍。
小草搖曳着身姿,笑了起來,“你說,這龍是英雄,還是壞蛋?”
葉小爲說道,“壞蛋。”
小草一怒,說道,“錯,它是英雄,是北海中,無數族羣的英雄。
就是因爲它,那裡的生靈纔可以免遭人類捕食,若是沒有它,人類恐怕早就把這方圓萬里的其他生靈吃完了。
尤其是這冰雪宗內的人。
因爲他們修行之時,所消耗能量巨大,故而他們吃的也是極多。
你說,他們是不是該死?而這惡龍,是不是又是英雄!
它是真正的英雄,即便知道自己的實力不如這宗門內的老頭,但仍然每過三年便來示威一次,告訴他們,這個世界並不是所有的生靈都會屈服於他們。”
小草說着,甚至歡呼雀躍起來。葉小爲卻徹底愣住了,他沒想到今日會被一株小草給教育了一番。
只是,他雖認同小草的話,但他又如何能夠看着這好好的宗門,被這龍給毀了?
更何況,就在方纔,他該親眼目睹了一場,遲了幾百年的相遇,那個老人,那個老嫗,他們都是很好很好的人,至少在這一段感情中,的確如此。
葉小爲不是聖人,做不到漠視世間的一切生命,他也不需要這麼做,所以他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