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知道什麼?說來聽聽?”
費南故意問他。
大生地得意的說:“我來這裡雖然不久,但全院上下幾乎所有的病人我都認識,每個人家裡的情況我都瞭解。”
說着,他將費南拉到一旁,指着躲在樓側冒出的煙霧說:“躲在那裡抽菸的兩個傢伙,一個叫魚市強,一個叫A仔,他們倆家裡都有錢,每次他們家人過來探望,都會帶很多東西,連我們也有份。”
他又一指還在梳頭的六姑:“像那個,還有那個,都是窮鬼,不光沒錢,平時連個探望的人都沒有,說起來也挺可憐……”
搖頭惋惜了嘆了口氣,他又一指院外被一個護士攙扶着散步,一臉茫然的老頭:“說起來家裡最有錢的,還是那個吳伯,他兒子是做生意的,很有錢,也很孝敬他。可惜呀!他沒福氣,年輕的時候出海打漁,養活他兒子長大,老了該享福了,又得了這種病,被送來了這裡……”
見他越說越起勁,費南忍不住打斷了他:“別說這些沒用的,說點有用的。”
“有用的?”
大生地愣了下。
費南無奈搖了搖頭,看着他說:“我問,你答。”
“你想知道什麼?”
大生地狐疑的看着他。
“爲什麼有好多病人滿足出院條件,卻不肯出院?”
“那還不簡單?”
大生地滿不在乎的說:“一種是像我這樣,沒病裝病的,在這裡好吃好喝好待遇,外面又沒有親戚朋友,當然不想出去啦!”
“不過像我這樣的沒幾個,大部分還是因爲精神病的關係,出去以後活不下去,纔不肯出院的。”
“就拿六姑來講好了,她其實早就可以出院了,而且她家裡人住在哪裡,不光醫院知道,其實我們也都知道。但送她回去又怎樣呢?外面的人看她就像看鬼一樣,家裡人也不肯照顧她,她出去以後,工作也找不到,飯都沒得吃,送她出去,豈不是害死了她?”
“也就是說,只要用錢就能解決咯?”
費南聽到這話,放心了不少。
“那當然了。”
大生地疑惑的看着他:“這世界上還有什麼是錢解決不了的嗎?”
“不錯。”
費南滿意的點了點頭,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好辦多了。
青山醫院的出院標準其實並不嚴苛,只要病人自知力恢復,病情穩定,擁有基本的生活能力,就可以出院。
而出院需要滿足的條件也只有三點:
一、兩位主治醫師會診確認患者病情穩定,均簽字同意出院
二、病人具備自知力,出於自願
三、病人家屬同意接收
搞清了醫院方面並不存在阻力,費南便放心了許多。
如此看來,他只需要搞定劉醫生,然後找三個病情比較輕,家裡也同意接收的病人,想辦法減緩症狀,促成出院就好了。
頂多花點錢的事兒,簡單。
想通了其中的關節,費南輕鬆了不少,他拍了拍大生地的肩頭,笑問:“大生地,你幫我個忙怎麼樣?”
大生地拍着胸口說:“樑醫生,什麼忙你儘管說,只要我大生地能做到,絕不推辭!”
費南說:“劉醫生分給了我五十個病人,你幫我挑出來三個病情最輕,家裡也同意接收的病人,怎麼樣?”
“這個……”
大生地露出一副爲難的表情。
費南笑了笑,問:“你想要什麼?”
“嘿嘿!”
大生地笑了起來:“也沒什麼,我只是想讓樑醫生你安排我當樓長而已。”
“樓長?”
費南神色有些古怪:“我以爲你會要錢。”
“要錢有什麼用?”
大生地撇嘴說:“這裡荒郊野嶺的,有錢也沒地方花,錢就是廢紙。樓長就不一樣啦!吃飯的時候我可以先吃,洗澡的時候我可以先洗,上廁所我也可以先上,還能決定收音機聽哪個臺……那些撲街,每天晚上聽戲,害我輸了幾場馬,真是精神病!”
費南疑惑問:“你不是說錢是廢紙嗎?”
“誒?幾百塊幾千塊是廢紙,幾萬塊幾十萬就不一樣啦!要是有幾十萬,我還用在精神病院和瘋子搶收音機聽嗎?”
“你看事物還真是條理清晰啊!”
“還好啦!我又不是真瘋。”
……
和大生地達成協議,費南將資料拿了下來,讓大生地一個個給費南指認病人。
“樑醫生,她怎麼樣?”
大生地指着一個蹲在花壇旁,捏着根小樹棍挑弄螞蟻,口中嘟嘟囔囔說個不停的小女孩說:“她家住在油麻地的,家裡條件還可以,父親還在。”
費南翻看着資料介紹:“精神分裂,妄想症……幻聽情況嚴重……認爲自己可以聽懂動物的語言……”
“是啊!”
大生地點頭說:“她來醫院有一年多了,很少和人交流,不是和螞蟻說話就是和蒼蠅聊天,和她住一個房間的阿婆還半夜見到她趴在窗臺邊和一個大老鼠講話,差點被嚇死。不過她沒有暴力傾向,發病的時候只是會大聲尖叫個不停罷了。”
“她真能聽懂動物的語言嗎?”
費南疑惑問。
“我怎麼知道?”
大生地一臉嚴肅:“我又不是精神病!”
費南皺眉搖頭:“不行,換一個。”
“那他怎麼樣?”
大生地指向另一個在單槓旁一邊走着,一邊大聲說話,像是在和誰爭論的男人說:“他老婆是個老師,經常來看他的,曾經還幫他辦過一次出院手續,但劉醫生沒批准。”
費南翻看着資料介紹:“精神分裂症,人格分裂……自我認知錯位,幻視……說有許多鬼魂跟着他……”
啪的將文件夾一合,費南沒好氣的說:“我讓你幫我挑幾個方便出院的,你怎麼老是給我挑些這樣的?”
“我也不想啊!”
大生地聳肩說:“病得輕的,家裡又願意接收的,早就辦出院走了,怎麼會留在這裡?”
他說得很有道理,費南竟然沒法反駁。
事情又回到了原點啊!看這意思我還是得想辦法給他們治病唄?
看着蹲在花壇旁,和螞蟻有說有笑的小女孩,費南起身,邁步向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