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五千塊的手鐲,丁玉梅絕對是二話不說立刻戴出去給街坊四鄰看,不說價值,那是兒子給買的。可着這家屬院問問,兒子給媽媽買這麼大金手鐲的能有幾個?
就算是五萬塊的手鐲,丁玉梅也敢拿出去讓人知道。那塊卡地亞坦克不就是差不多價位嗎?最多就是以後不輕易戴出去了,也不會特別讓街坊們心理失衡,畢竟兩口子下崗一次性買斷工齡差不多就有幾萬塊,家屬院裡幾乎家家都有下崗買斷工齡的,這並不稀奇,不是嗎?
可是,那個手鐲竟然價值五百萬,丁玉梅瞬間覺得自己的手腕都沉的快要擡不起來了。儘管這個手鐲按照郭泰來的話來說,加上黃金和寶石,總共也才一百克,也就是二兩,可丁玉梅還是覺得重逾千斤。
有那麼一刻,丁玉梅看到手鐲並不是看到手鐲的美麗,而是一種鉅額財富壓在手上的恐懼。這恐懼讓她直接就站不住了。
“上次還和我顯擺你有名錶,我只有兒子手工做的土表。”郭建軍在旁邊是最開心的一個,兒子有這個手藝,這輩子是絕不會擔心什麼了,還有比這更讓做父母開心的事情嗎?看着丁玉梅那沒出息的樣子,郭建軍忍不住笑道:“現在知道兒子親手做出來的一塊土表價值多少了吧?”
“那你還每天戴?”丁玉梅這一刻立刻還魂,衝着郭建軍大怒反擊道:“你就不怕丟了?或者被人惦記上?”
“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郭建軍得意起來:“兒子給我的表,我爲什麼不戴出去?”
“你自己戴錶卻不讓我戴手鐲?”丁玉梅越發的怒了,這種不平等讓她越發的無法壓抑。
“這個這麼誇張你當然不能戴了。”郭建軍嘿嘿笑了起來:“來來,明天給你媽弄一個不那麼誇張的,讓她能戴出去顯擺顯擺。”
“好!”郭泰來趕忙答應道。
這個鐲子本來是想讓媽媽開心的,結果卻成了她的負擔,這是郭泰來事先沒有想到的。當然,這也和郭泰來這一年來的加工技術快速提升有極大關係,在郭泰來自己看着沒什麼大不了的東西,在別人眼中就是了不得的精品,郭泰來還沒有適應這種高端心態,以後需要注意了。
黃金還有剩餘,郭泰來記得好像是帶了,二話不說就去翻自己的東西。
聽到郭建軍的這個法子,丁玉梅也算是滿意了。在家裡的時候自己一個人欣賞兒子親自做的精品,出去的時候戴一個平凡一點的,果然能夠兼顧,還不用那麼提心吊膽,挺好。
沒過十分鐘,郭泰來就從自己的那一包東西中找出來又一個盒子,很開心的交給了丁玉梅。丁玉梅打開,就是一個樣式普通但是一看就是好手工的黃金手鐲。
這個手鐲沒那麼誇張,實心的,但並不粗,大概也是一百克的樣子,上面的花紋是牡丹,並不是特別閃亮的表面,還略有些舊色,看起來很本色。現在的金價差不多八十塊一克,這個鐲子估價也就是八千塊左右,這下不誇張了。
儘管現在的這個手鐲並沒有剛剛那個掐絲雙龍戲珠的好看和精美,可是工藝也相當不錯,戴在手腕上也十分自然一點都不跳脫,和丁玉梅的氣質很適合。丁玉梅很開心,戴在手上,一樣看個不停。
第二個手鐲,看起來就順眼多了,哪怕丁玉梅穿着的只是普通的衣服,可怎麼看怎麼自然,完全不需要什麼特別的古典服裝的襯托。也不枉郭泰來還特意稍稍做舊一點,多了一點滄桑的感覺,看起來很合適。
看着這一幕,郭泰來忽的意識到,自己其實犯了個錯誤,他只是想着給媽媽一個最好最精美的禮物了,卻沒想到丁玉梅根本撐不起來那個雙龍戲珠手鐲的勢。
老家的丁總只是個下崗的廠醫,沒有京城丁總的那種管理數百數千人養成的氣度和龐大的財富。所以即便丁玉梅戴出去,也戴不出京城丁總的那種氣場。
很玄妙的感覺,但不能不說,有些東西還真的是講究人和器物的搭配,就如同郭泰來在美學課上學到的那樣,整體協調才美。
“這個好看多了。”郭建軍摸着下巴點着頭評判道:“比起剛剛那個來,看起來更舒服,雖然稍顯土氣了一點。來來,我要是你,一開始就拿出來這個,不拿出那個了。”
“憑什麼?”丁玉梅雖然也覺得這個舒服,可對郭建軍的語氣還是十分的不滿:“兒子孝敬我好東西,當然要拿出來,你以爲兒子是你?哼!”
一邊說着,丁玉梅一邊把那個雙龍戲珠的手鐲小心的收起來,仔細的包裹好,和那塊卡地亞的手錶放到了一起。這個雙龍手鐲,恐怕沒多少外人有機會看到了。倒是第二個牡丹手鐲丁玉梅卻直接就戴在手腕上,就打算這麼戴着了。
兩口子都以爲郭泰來其實早就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準備了兩個鐲子,只有郭泰來知道,第二個是臨時現做的。只不過,這種小細節,沒有必要再和爸媽說了。
“來來!”在丁玉梅收藏手鐲的空當,郭建軍忽的用充滿了智慧的口吻衝郭泰來說道:“其實財富有時候就是一種負擔,對我們,對你,或者對任何人都一樣。你得學會適應。”
“我懂我懂!”郭泰來連連點頭,郭建軍說的有道理,雖然不知道他從哪裡得到的或者想明白的,可有道理的話不應該聽一聽嗎?
“別聽你爸瞎說。”丁玉梅放好鐲子走過來,先數落丈夫一句。
“媽,我爸說的有道理。”郭泰來卻很認真,面對丁玉梅和郭建軍兩人:“所以,你們兩個都應該努力,得學會適應了。”
丁玉梅剛剛的不協調就是因爲不適應,郭泰來已經這麼有錢了,他肯定不樂意自己的父母一直過老家的這種生活,他們年紀又不大,爲什麼一定要過這種大家集體下崗自謀生路時期的艱苦生活呢?艱苦樸素是好傳統,可既然有條件,爲什麼不過好一點?連有個手鐲都不敢拿出來,甚至氣場不合適呢?
居移氣,養移體,氣場也可以改變。這天下也沒有誰規定過下崗職工就一定得守着家屬院過拮据的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