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6 人心逐利

416.人心逐利

416。人心逐利

看着葉璃出去,華天香三人都有些擔心的互相看了看,無奈的嘆了口氣。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即使是像葉璃和墨修堯這樣,可以說是全天下最有權勢的夫妻,同樣也會情非得已的時候。

慕容婷嘆了口氣道:“幸好冷二沒什麼大本事,也沒有人逼着他非要娶妻納妾什麼的了。”至於那些不長眼的想要送上門來的人,她自然也是有法子收拾的。但是像定王府這樣的情形卻不是像她一樣把那些人趕出去就可以解決的了。

秦箏也幽幽的嘆了口氣,慕容婷頓了頓看向華天香道:“定王遲遲不肯登基,不會真的是因爲這個吧?”華天香瞥了她一眼道:“就算不是全部,應該也有那麼一點點吧。不過…這話在這兒聽過了就算了,你可千萬別在外面亂說,包括冷浩宇也不能說!”

慕容婷朝他翻了個白眼,“我自然知道,你當我是白癡麼?這些人真討厭,當初定王府落魄的時候他們怎麼不趕着把女兒嫁給定王,現在眼看着定王天下在握了就湊上來,還說什麼禮儀什麼宗法……居然還明裡暗裡擠兌徐家想要外戚專權,真是……”

秦箏含笑拍拍她的手背道:“好了,我都沒生氣,你生什麼氣。既然璃兒心裡有數,咱們也幫不上什麼忙,看着就是了。”

慕容婷嘻嘻一笑,道:“誰說我們幫不上什麼忙?本姑娘至少說服了幾個姑娘不想嫁給定王。”

華天香挑眉,“你有這口才?”定王現在可是未來的帝王,別說慕容婷口才真心不怎麼樣,就算她真的舌燦蓮花,也未必說服得了那些前赴後繼想要成爲帝妃的女子。

慕容婷哼哼道:“她們是被衝昏了頭了,忘了定王是什麼人了。定王可不是不殺女人的人。我跟她們講了講傾慕定王的女人的各種下場,有好幾個當場就表示不想做妃子了啊。”

秦箏哭笑不得,“婷兒,你以爲嫁不嫁給定王是她們自己能決定的麼?你嚇她們有什麼用啊?”

慕容婷一愣,也有些沮喪的低下了頭。可不是麼,這個世道有多少事情是女子能決定的?想要嫁給定王做妃子的女子固然是嚮往榮華富貴,但是就算她們不想嫁又能如何?說到底,嫁不嫁根本就沒有她們選擇的餘地。

葉璃站在書房外並沒有立刻進去,還沒走進書房就聽到裡面傳來墨修堯的聲音。墨修堯真正動怒的時候是十分平靜的,但是這樣的平靜往往卻伴隨着驚人的血雨腥風。或許正是因爲這個原因,徐清塵纔會暗中命人去請她過來。畢竟,現在戰事初定,天下尚未真正的太平。徐清塵也不希望這個時候傳出定王兔死狗烹誅殺功臣的事情,雖然這裡面的許多人清塵公子也不認爲他們能有什麼功勞。

“不登基怎麼了?你們都不用活了?這幾年西北沒皇帝,也沒見有誰就活不下去了啊。”墨修堯淡淡的道,“國不可一日無君?既然這樣,要你們幹什麼?”

“王爺……”顯然還有人不死心想要繼續勸諫。

葉璃一看再不進去,墨修堯就真的要爆發了。這才推開了書房的大門緩步走了進去,“王爺怎麼了?我還沒走進就聽到你在發火?”

墨修堯不悅的瞪了徐清塵一眼,徐清塵含笑不語。

“阿璃,你怎麼來了?”墨修堯走下座位,伸手拉着葉璃輕聲問道。葉璃淡淡一笑道:“我想起一些事情想要跟王爺商量,就過來了。我來得不是時候麼?”

墨修堯拉着她走上前,道:“沒什麼事,坐下說吧。你們沒事都退下吧。”

看到墨修堯拉着葉璃在主位上坐了下來,下面的衆人不由得紛紛皺眉,有幾個還露出了一些不滿之意。至於那些定王府的心腹,都趕緊低下了頭恨不得立刻挖個洞將自己埋進去,心中不無抱怨:你們想要找死,也要等咱們走了再說啊。

“王爺,臣等正在與王爺議事!”一個頭發灰白的老者上前來,沉聲道。葉璃掃了一眼,有些眼熟但是又不太熟悉。記得好像是原本大楚某個名門世家,也算是兩朝老臣。北戎入侵的時候,因爲距離西北比較近,就跑來投靠定王府了。不過一直沒什麼作爲,葉璃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是自然的。

墨修堯不悅的掃了他一眼,淡淡道:“議事?一大早本王坐在這裡盡聽你們的廢話了。你們以爲本王很閒麼?以後有什麼事,先吵出結果了再來告訴本王!”

老先生被墨修堯堵得險些哽住了,“登基大典,怎麼會是廢話?!”在讀了一輩子書,自詡詩書傳家的老先生眼裡,有什麼事是比一國之君更大的麼?

旁邊,幾個定王府的心腹同情看了老先生一眼,很自覺的往後靠了靠,免得王爺發起火來被殃及。對於定王來說,登基還真不是什麼大事兒。如果想要當皇帝的話,定王早幾年就已經登基了。

墨修堯不耐煩的道:“誰告訴你們有什麼登基大典的?前兩年還哭着喊着是大楚的忠臣,怎麼着,大楚還沒滅呢就急着想要從龍之功了?想要登基大典是吧…正好,江南那邊這段時間正好有個登基大典,本王派人送你們去,說不定還能趕上喝杯酒?”

“王…王爺?”這幾句話,聽在這些原本的大楚權貴耳朵裡,絕對可說的上是誅心之言。但是墨修堯此時正在氣頭上,哪裡管他們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模樣,冷笑一聲道:“想要把女兒送進定王府?行!本王的愛妃還缺幾個端茶倒水,洗腳疊被的丫頭!實在是不行,府裡漿洗灑掃的活兒也可以給他們做,還省了定王府再買丫頭的錢。”

“但是王爺,三妻四妾本就是古今常理。從前王爺諸事繁忙,無暇顧及這些,但是如今天下承平,王爺府中若是還只有一位王妃,未免…未免失了定王府的顏面。”依然有人不甘心的道,這一次開口的是一個原大楚的官員,曾經也算是官職尚書的大員。不過一直態度曖昧,既不得罪定王府也不得罪墨景祈。之後大楚南遷,他倒是帶着家眷來了西北,也算是有眼光押對了寶。

這些人葉璃都不看在眼裡,真正讓葉璃擔憂的是那些目光裡同樣躍躍欲試的墨家軍舊臣。

這些人許多都是世世代代跟着定王府的,雖然不似鳳之遙冷浩宇這樣從小與墨修堯相交,既有心腹的信任又有兄弟的情分。但是論起他們在定王府和墨家軍裡的關係,卻比鳳之遙和冷浩宇這樣的心腹更加複雜。這些人跟着定王府被大楚皇室打壓多年,也算得上是忠心耿耿。如今王爺好不容易要一統天下了,自然也就到了他們揚眉吐氣的時候了。這樣的想法並不是他們的錯,畢竟歷朝歷代的開國功臣不都是這樣的麼?有哪一朝開國的好處功勞都是被一家佔去的?但是,偏偏他們遇到的主子是不按理出牌的墨修堯。

葉璃輕聲嘆了口氣,擡手拍了拍怒意勃發的墨修堯的手背,讓他安靜了下來。雖然墨修堯並沒有動怒,但是葉璃坐在他身邊都能感覺到他身上迸發出來的冷意了。

但是這樣的情形,看在那些老臣眼裡卻有些不成樣子。這些文人,也不是戰場上的武將,最將就的就是什麼禮法規矩。葉璃以王妃之身直闖議事的書房,還跟定王並肩而坐。這在這些老酸儒看來,就是大逆不道不守婦道的行爲。

“王爺,王妃身爲女子應當謹守閨訓,退守後宅,怎麼能如此堂而皇之的坐在議事的大殿之上。實在是有些…不成體統!”一個白鬍子的老臣顫巍巍的道,“王妃也是徐家書香門第出身,如此作爲…豈不是辱沒清雲先生的名聲?”

“閨訓?”墨修堯冷笑一聲,居高臨下的看着底下一臉痛心疾首的老先生問道:“當年雷震霆率兵反境的時候怎麼沒人想到本王的愛妃是女子,應當謹守閨訓?這次本王出事的時候,各位怎麼不想想王妃是一屆女兒家,怎麼不上前線去替王妃領兵拒敵?現在天下太平了,你們想起王妃是女子了?原來…諸位所謂的忠孝禮儀,就是…危險來了躲在女人身後,然後坐着女人替你們打下來的江山榮華富貴順便指責那個女人不受閨訓?真是不錯…真是好想法。本王佩服得很…。”

這平平淡淡的幾句話,卻是說得剛剛還義正詞嚴的幾位老先生老臉通紅。這些人並不是定王府的心腹,自然不瞭解定王的爲人和性格。不過是仗着自己的名聲和資歷倚老賣老罷了。

墨修堯一揮手,盯着衆人冷然道:“王妃要做什麼事,輪不到你們干涉。你們給本王記清楚,王妃說的任何話,做得任何事都是本王的意思。敢有違逆,莫怪本王手下無情!”

偌大個書房裡,衆人只覺得頭皮一冷,連忙道:“屬下遵命!”

揮退了衆人,墨修堯的怒氣猶未消散,滿臉不悅的瞪着徐清塵。清塵公子優雅的喝着茶,淡淡道:“瞪我做什麼?不叫璃兒過來,難不成你還真想殺幾個立威不成?”

墨修堯輕哼一聲,“你以爲本王不敢?”那些老頭子整天出了嘮叨些沒用的廢話,什麼正事也幹不了。還淨會給他添麻煩,真不知道當初收留這些人幹什麼?他寧願用這些人換幾個會種地會幹活的平民回來。

徐清塵悠然笑道:“這些人是沒什麼用,有的時候還挺煩。但是偏偏還真不能少了這些人。王爺,這些人老邁腐朽是不假,可是每一個人都可說的上是門生故吏遍天下。都是老得成了精了的,他們真搗其亂來,效果可不必千軍萬馬差。”文人手中的筆,可比敵人手中的刀要麻煩的多。當然如果墨修堯想要當個焚書坑儒的暴君的話,那也可以不用在意。

葉璃坐在墨修堯身邊,微微蹙眉道:“還是爲了勸修堯早日登基的是麼?”

徐清塵似笑非笑的看了墨修堯一眼,戲謔的道:“若是隻有登基的事情,何止與此?那些老臣子閒着無事,連爲新皇廣設後宮的事情都想到了呢。正打算將選妃的摺子呈給王妃看看。新皇登基,若是隻有一個王妃,豈不是不好看麼?到時候可以一併將妃子給冊封了。看看,連品級都列出來了。皇后之下,當有貴妃二,妃四,昭儀昭容等若干……”

徐清塵不顧墨修堯殺人的目光,含笑將手中的摺子遞給葉璃。墨修堯之所以大發雷霆,正事因爲那些人自作聰明的打算直接將摺子送到葉璃跟前去。只不過被墨修堯快一步給截了下來。

葉璃接過來翻了翻,還真是灑灑揚揚的寫了好幾頁。葉璃微笑着搖了搖頭,看向徐清塵皺眉道:“這些日子是不是有人去徐家打擾大舅母二舅母他們?”

徐清塵溫和的看着葉璃道:“這些都是小事,那些夫人們上門拜訪,總不能放着不管。她們還不敢在娘和二嬸面前放肆。”葉璃皺眉道:“我怕再過些日子,他們就該去打擾外公了。”

徐清塵也不在意,淡淡道:“祖父這麼大的年紀了,難道還會看不開這些事情。璃兒,我和父親還有二叔的意思你們的,無論你怎麼做徐家都會支持你。”

葉璃點點頭,輕聲道:“我明白,大哥。”

話說得差不多了,徐清塵起身道:“現在看來,不登基是對的。這還沒登基稱帝呢…許多人就已經等不及了。而且,這次的事情來得太快了一些。背後未必沒有人作梗,定王府手下的人,也該適時的清理一下了。你這做爹的也別太懶了,全部都想丟給兒子,你兒子能處理大事還得好些年呢。”最後這句話,自然是說給墨修堯聽的。墨修堯臭着臉道:“本王知道了,敢在本王面前隨便伸手,本王斷了他們的手腳!”

徐清塵離去,書房裡便只有墨修堯和葉璃二人。葉璃淺笑着拉下墨修堯的俊顏,道:“還在生氣?”墨修堯冷笑一聲道:“他們真想要皇帝,本王不介意讓他們看看什麼叫暴君!”

“我可不想我的丈夫變成臭名昭著的暴君。”葉璃笑道。

墨修堯將她摟入懷中笑道:“本王若是做了暴君,阿璃就做一個妖后如何?”葉璃靠在墨修堯懷裡,不由自主的抽了抽脣角。身爲一個新時代爲國捐軀的軍人妖后什麼的實在是太挑戰她的三觀了。而且雖然這麼說,但是其實彼此都明白,他們誰都做不到真的不計一切代價的任性妄爲。墨修堯對敵人很殘酷,下手也從不留情。但是對自己人其實一直都是很心軟的。

他們無法挑戰這個時代千百年來的觀念和傳統。所以墨修堯才選擇了擱置這個問題,不登基不稱帝自然也就不存在後宮的問題了。而身爲一個王爺,有了子嗣就是對定王府最大的交代了。定王府歷代先王可沒有要求一定要妻妾成羣的。另一方面,墨修堯對皇位確實沒有興趣,他喜歡的是征戰天下的過程,而不是那高高在上的金燦燦的龍椅。他並不想被綁到那個位置上,但是一旦坐上了那個位置,很多事情便會變得身不由己了。

墨修堯親暱的蹭了蹭葉璃的髮絲,笑道:“阿璃只要開開心心的陪着心兒和麟兒玩就好。這些討厭的事情本王會處理好的。等到小寶長大了,我們就可以出門遊山玩水,自由自在的過自己喜歡的日子了。”

“好,聽你的。”葉璃淡淡微笑,眼眸微垂,低聲道:“如果那些人一再的打擾徐家和外公……”

“阿璃處理掉就是了。我說過,無論阿璃做什麼,都是本王的意思。”墨修堯沉聲道,就算阿璃想要將所有的人都殺光,這些罪名也可以由本王來承擔。不過這句話墨修堯沒有說出來,因爲他知道以阿璃的心性,絕對不會這麼做的。阿璃心軟…你不願意做下不了手的事情,本王都會替你做好的!

葉璃所料的並不錯,墨修堯雷厲風行毫不留情的貶了幾個蹦達的最歡的人之後,這些叫嚷着登基立妃的人頓時沉寂了下來。但是很快又有人想出了新的出路。在利益和榮華富貴面前,總是有無數的人不擇手段不計代價的想要往裡鑽。

城外的驪山書院後的翠竹林裡,清雲先生正與蘇哲對坐弈棋。蘇哲拈着黑子一邊看着棋盤思索着,一邊笑道:“如今定王大業將成,徐老爲何依舊愁眉不展?”

“有道是,守夜更比創業難。以定王的才智心性,只要不出意外,一統天下並非難事。但是自古得天下而不能安天下者,數不勝數。古時泰皇,誰說不是千古一帝?但是一統天下之後享國不到三十載,怎能不讓我等後人圖嘆奈何?”清雲先生鬚髮皆白,容貌清癯更有幾分閒雲野鶴的悠然出世。只是老人家一生心懷天下教化學生,又豈能真正看破紅塵,超然世外?

蘇哲也跟着嘆了口氣,慢慢落下一子道:“別的不說,定王遲遲不肯登基納妃,終是對天下的安定不利。”登基稱帝,立後納妃,開枝散葉不僅僅是代表着一個王朝的開始,更是給天下百姓一個安定的訊息,安定民心,“定王這性子…太像當年的開國定王了。”當年大楚開國第一代定王墨攬雲,如果不是執意要娶前朝的郡主,這天下還真不一定能輪到大楚開國太祖來坐。而現在…甚至連重演當年的事情的機會都沒有。如今這天下,出了定王誰也坐不穩,誰坐上去也不能服衆。

“徐老,是不是去勸勸定王?”蘇哲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開口道。他們雖然遠在城外,但是璃城的那些大小事情卻還是都知道的。還未建國就鬧得君臣不合,當真不是什麼好事。

清雲先生擺擺手笑道:“不用,他們心裡有數。現在也就是看着亂一些罷了,真正知道自己位置的人都精明着呢。寧願現在亂一些,也好過將這些問題在留到將來一代一代的傳下去吧。”

蘇哲怔了一下,道:“這是不是太冒險了?”從來天下初定最重要的就是求一個安字。所以纔有那麼多的帝王開國時大肆分封,以至於到最後尾大不掉又要花大力氣去消除。這些問題,那些聖明無比的開國之君們又怎麼會不知?不過是一句話,情勢所逼罷了。天下還未定就開始要剪除臣子,實在是太過冒險。一個不慎,只怕又要亂了。

清雲先生笑道:“咱們年紀大了,做什麼事情難免都要瞻前顧後。定王既然有這個氣魄,何不看看?”

蘇哲苦笑着搖搖頭道:“你這做外祖父的都不着急,老夫還擔心什麼?不過那幾個老酸儒只怕也該往你這裡來了。”這些人,本事沒有,名聲不小,心眼不大,脾氣卻不小。在定王和定王妃那裡碰了釘子,還來找清雲先生就奇怪了。

“啓稟先生,門外有幾位老先生求見,說是清雲先生和蘇老的舊交。”一個書童走進竹林,恭恭敬敬的稟告道。兩人對視一眼莞爾一笑。蘇哲笑道:“真是說來就來。”

清雲先生隨意將手中棋子一拋,笑道:“多是躲不掉了,許多年沒見了卻看看也好。”這些人剛到西陵就來拜訪過好幾次,不過都被清雲先生以各種理由推拒回去了。所以和這些人還真說得上是多年未見了。以清雲先生的年紀地位和名譽,他不想見誰自然也沒人敢不高興。不過這一次這些人只怕是不見到他不肯罷休了,清雲先生也不是當真怕他們,只是年紀大了不樂意應付這些別有用心的人罷了,“去吧,請他們進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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