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傾雲歌(七)
聽到廣陵太守的話,黃家衆人一時間都有些回不過神來。不僅是因爲黃家在廣陵勢力龐大幾乎沒什麼人敢管他們。更因爲廣陵太守所說的這些事情至少應該是兩三年前的了,黃家也早就已經壓了下去,纔剛剛到任兩三個月的廣陵太守別說追查,就連知道也根本不太可能。
但是眼前廣陵太守空中說出的,卻是絲毫無差,連死了幾個人都清清楚楚。黃老爺有些震驚的看了一眼坐上的白衣公子,有些拿不定他到底是什麼人。
雖然清塵公子並沒有斥責自己,但是廣陵太守卻已經很是羞愧。見黃老爺還那眼光去瞄徐清塵,更是氣不打一出來。他到任以後也不是不想處置這些舊士族,但是現在天下初定最重要的是安定民生。這些士族在廣陵盤踞多年,只要稍微興風作浪一下他根本就壓制不住。到時候讓剛剛安定下來的廣陵再起波瀾反倒是他的失誤。但是現在有清塵公子撐腰,他自然不在顧忌,正想要大刀闊斧的處置一番,也好還廣陵一個清靜世界。
“黃世亮,本官問你話,你在看什麼?”廣陵太守沉聲道。
黃老爺心中一跳,直覺的感到今天的情形有些不妙。但是即使心中知道不妙,他卻也不能就這麼作罷。只因爲這黃公子黃耀祖乃是他黃家一脈單傳的唯一一個兒子。
“李大人,這其中只怕有些誤會。小兒…小兒素來是個守規矩,怎麼會做下那等惡事。定是有人誣陷我黃家,還請大人明察。”
李太守頓時氣樂了,指着被困在地上無法動彈的黃耀祖道:“守規矩?守規矩那他現在是如何被綁成這副模樣的?”
黃老爺偷窺了一眼座上淡定喝茶的白衣公子一眼,低聲道:“誰知道…是不是他們故意設下陷阱誣陷我兒?”
“徐清塵,你在做什麼?”李太守正要發怒,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衆人一愣,齊齊回頭便看到一個嬌俏美麗的黃衣少女正站在門口一臉奇怪的看着他們。只見那少女桃腮欲暈,頰邊帶着淡淡紅霞,顯然是剛剛睡醒了的。
最重要的是…黃老爺神色僵硬的回頭看向坐在最上首的白衣公子,神色扭曲。顫聲道:“清…清塵公子?!”
黃老爺眼前不由得一黑,險些栽倒在地。自己兒子的德行他怎麼會不知道,只看眼前這難得一見的美貌少女黃老爺能猜到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誰能知道兒子在廣陵這一方天地上竟然能犯到清塵公子手裡。要知道,定王府所轄的範圍內,清塵公子可是說一不二的人物。就連定王本人也要讓他幾分啊。當真是天要絕他黃家麼?
徐清塵有些不贊同的看着雲歌,朝她招招手道:“不是讓你好好休息麼?怎麼又出來了?”
雲歌好奇的看了一眼大廳中的衆人,踏進大廳走到徐清塵跟前,“我睡不着麼。”徐清塵拍拍自己身邊的椅子,道:“既然睡不着,就在這裡坐一會兒吧。”
雲歌點點頭,毫不在意的在徐清塵身邊坐下,眨巴着眼睛望着底下被捆成糉子的人問道:“徐清塵,你在幹什麼?”
徐清塵含笑道:“李大人在審案子,我在這瞧瞧。你也坐着瞧瞧吧。”
雲歌瞪了一眼倒在地上人的,重重的點頭道:“嗯,那個傢伙是壞人!大人要狠狠地罰他!”徐清塵憐愛的揉揉她頭頂的髮絲,笑道:“李大人處事公正,一定會狠狠地罰他的。”
下方,李太守嘴角暗暗抽搐。一定要狠狠地罰黃耀祖纔算處事公正麼?清塵公子都這樣說了,他這個做下屬的還能說什麼呢?
“李大人?”徐清塵平靜的掃了一眼李太守。
李太守心中一凜,連忙收起了心中的腹誹一臉正色的道:“黃世亮,你可還有什麼要說的?”
黃老爺腿一軟終於還是跪倒在地上了。清塵公子的名頭這世上沒幾個人沒聽說過。而他們這些有權勢的人所能知道的自然比尋常百姓要更多一些。也就更明白清塵公子這個名字所代表的不僅僅是才絕天下聰明無比和徐家,更多的還有足以震懾天下萬人之上的權勢。
“清…清塵公子,小的知錯,求公子饒小兒一命。”知道了座上的人身份,黃老爺也明白抵賴無用,只得苦苦哀求只求能夠保住兒子的性命。
看到李太守詢問的目光,徐清塵平靜的道:“是李大人再審案,李大人看我做什麼?”
這麼說,就是要依法處置了。李太守心中明瞭,神色一肅,沉聲道:“既然認罪。來人,黃耀祖欺壓百姓,強搶民女致人死亡,先押下收監,擇日判決問斬!”
一句話,已經斷了黃耀祖的活路。大廳之中,不僅是黃老爺一家變了臉色,捆倒在地上的黃耀祖也死命的掙扎起來。求饒的眼神拼命的望向雲歌的方向,雲歌皺了皺眉側首去看徐清塵。徐清塵低聲淡然道:“我真巧救了你是你運氣好,你想想若是有別的姑娘遇到了他可還會有這麼好的運氣?還有,他還害死了別人一家三口。”
雲歌睜大了眼睛,怒氣騰騰的瞪了那黃耀祖一眼,輕哼了一聲轉過了小臉。壞人!纔不要救他!
看到雲歌的表現,清塵公子好笑的搖了搖頭。
李太守揮揮手,吩咐人快些將黃耀祖押了下去。
黃老爺哀嚎一聲跪倒在地上,“清塵公子饒命啊!小兒知錯了,求你饒他一命!小人只有這一個兒子啊,求求公子爲黃家留下一絲血脈吧。”
雲歌望着黃老爺皺了皺眉,脆生生的道:“你家裡只有他一個兒子,被他害死的人家連一個人都沒有了。”黃老爺啞口無言,當初兒子逼死人家一家三口的時候,又豈會想到今日的報應?
“嗚嗚…都是小人教導無妨,求清塵公子網開一面吧。小人…小人願意散盡家財,只求公子饒了小兒一條性命。”
徐清塵眼眸一閃,淡淡道:“散盡家財?此話當真?”
黃老爺一愣,終於反應過來連忙道:“這…自然是當真。求公子開恩。”
沉默了一會兒,徐清塵看向李太守道:“派人去抄了黃家,黃家的下人每人發十兩銀子,其餘的…一兩銀子都不許留下。”
沒想到還有這麼神來一筆,李太守一時間也有些反應不過來,“這…呃,是,臣下這就去辦。那…黃耀祖該如何處置?”徐清塵垂眸笑道:“既然黃老爺願意以全部家財保兒子一命,就判給發配邊關吧。永不得返,遇赦不赦!”
黃老爺臉色一白,這跟死了有什麼差別?一般的判刑,只要還有一條命在總還是有轉圜的餘地的。一身中總會遇到幾次大赦天下的時候。但是清塵公子加上這一句遇赦不赦就什麼都完了。
“不要!老爺…咱們黃家不能就這麼晚了啊。”跟在黃老爺身後原本還跟着求情的黃家衆人頓時就不依了。黃家分文不剩就換一個黃耀祖發配邊關永世不反?這樣的代價誰也不願意了。與其如此,還不如黃老爺努力看看能不能再生一個,就是過繼一個也比這樣強啊。
“老爺三思啊…。”
不說別人,就連黃老爺自己都猶豫起來。他想要的是兒子好好地能夠傳宗接代,這樣的結果要讓他拿全部家財來換他怎麼肯?
看着黃老爺的神色,清塵公子脣邊勾起一絲嘲弄的笑意,對李太守淡淡道:“看來黃老爺是不願意了,李大人,還是照規矩判吧。”
黃老爺再也說不出來什麼求情的話,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兒子被帶走,不由得大聲慟哭起來。
大廳裡這麼熱鬧,外面也不平靜。那些被衙役們押來紈絝惡霸和他們的家人都在外面等着,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聽到黃老爺的哭嚎聲從裡面傳來也都不由的面面相覷感覺有些不妙。
黃老爺最後雖然沒有將自己的全部家產貢獻出來,但是過了幾天之後黃家也長不了了。廣陵的士族和富商們會恨死他。誰家沒有幾個不孝子弟,這些豪門大戶誰家沒有做過幾件見不得人的事情。偏偏是黃耀祖被清塵公子給撞上了。若是他沒有被清塵公子抓住,說不定清塵公子根本就不會管廣陵這些事情,所以,這些倒了黴的人們會有志一同的將怒氣發到黃家身上。
這一天,就在廣陵這家不起眼的客棧裡,原本廣陵城中橫行霸道危害甚深的數家或士族或豪門的紈絝子弟紛紛被抓。等待他們的或許是殺頭或流放或關押,等到從客棧裡出來,所有的人都是面無人設搖搖欲墜的模樣。引得路過的百姓紛紛好奇圍觀。
“徐清塵,你好厲害!”空蕩蕩的大廳裡只剩下徐清塵和雲歌兩人,雲歌坐在椅子裡託着下巴望着白衣如雪的清塵公子,滿心滿眼都寫滿了崇拜之意。她也是看了那些徐清塵讓人罪狀的,徐清塵只是坐在這裡什麼話都沒有說,那些看起來很厲害的人就嚇得跪地求饒了。不過雲歌是不會爲他們求情的。那些滿頭白髮的老年人哭的老淚縱橫雖然很可憐,但是一路走來她也看過不少富貴人家的人欺負尋常百姓的事情。那些被欺負的人更加可憐。每次遇到了她都只能將那些人教訓一頓,然後送一些銀兩給那些那些。但是徐清塵輕輕鬆鬆的就將那些壞蛋都關進大牢裡了。以後他們就再也不會出來禍害普通百姓了!
崇拜的目光,清塵公子見得多了,但是卻突然發現雲歌姑娘的目光讓他覺得更加受用。含笑挑眉道:“哪兒厲害了?”
“你懲罰了好多壞人。”雲歌道。
“那是李大人審的。”徐清塵笑道。
“但是那些罪證都是你給李大人的啊。”雲歌道。
“那是暗衛收集的。”徐清塵笑容溫和的道。雲歌姑娘歪了歪腦袋,道:“但是…我覺得那些人都很怕你,但是一點都不怕李大人啊。”雖然一直都是李大人再說,但是她很清楚的感覺到那些人動也不敢動一下卻是因爲坐在上面的徐清塵,而不是那個一臉嚴肅的李大人。
“你眼睛倒是好。”徐清塵笑道。
雲歌高興的道:“那是當然。”
徐清塵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既然眼神好,怎麼會看不出那幾個人是騙子?來,跟我說說,你這一路被騙了多少次?”
雲歌小臉頓時通紅,“我…我纔沒有被騙很多次呢!”
“哦?什麼?”徐清塵笑看着她,從袖袋中取出幾件東西放在桌上問道:“這是什麼?”
“咦?這是我的簪子,還有玉佩…還有我的錢袋。怎麼會在…你這裡……”對上清塵公子似笑非笑的眼神,雲歌漸漸地沒了聲音。
徐清塵無奈的看着她輕聲嘆道:“真是個笨丫頭,你被人騙了都不知道。前今天那個滿身葬父的,你就把自己的玉佩給了人家,你知不知道你這塊玉佩都夠尋常人家過一輩子了?”
“可是…她爹真的是死了啊。我當時也沒有碎銀子了。”雲歌小聲爭辯道,她好歹還是個大夫吧,人是死是活還不比徐清塵看的明白麼?
徐清塵道:“人是死的,但是那是不是她爹你又知道麼?”
“呃?”雲歌啞然。
徐清塵拿起桌上的簪子,輕柔的替她重新簪上。有拿起玉佩替她掛好道:“你看看你這一路下來,若是我在晚幾天找到你,你是不是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了?”
雲歌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掰着手指頭小聲道:“我會醫術,我還會採藥。”所以不會沒飯吃的。
清塵公子贊同的點頭道:“不錯,你會醫術看診卻要自己貼藥費,會採藥,採完藥卻全部送給別人了。”
“那…那人家需要幫助啊。”雲歌有些沮喪,她爹爹雖然不知道有沒有行醫,卻留下了很多金銀珠寶,他義父同樣也是家產無數。偏偏只有她,離家出走的時候帶了不少銀兩,卻越來越窮。
清塵公子含笑拍拍她的腦門道:“現在知道自己有多笨了吧。”
雲歌不滿的鼓起了腮幫子,氣嘟嘟的道:“我纔不笨!義父說我最聰明瞭。”
徐清塵拋給他一個不以爲然的眼神,雲歌小姑娘立馬就泄氣了,有些難過的嘟噥道:“怎麼會這樣…人家好心幫他們,他們爲什麼要騙我。”
徐清塵柔聲道:“這世上壞人多的很,你以爲都像在璃城裡一樣沒人敢欺負你麼?誰讓你要逃家的?”
此言一出,雲歌頓時警惕的望着徐清塵。也想起了逃家的前一晚徐清塵說她是他未婚妻的事情了,頓時只覺得寒毛直豎,“你…你爲什麼會在這裡?!”
徐清塵淡然一笑,“你說呢?什麼都不說就離家出走,知不知道家裡人有多着急?萬一遇到危險怎麼辦?你要徐家怎麼跟沈先生交代?”
“我…我纔不是離家出走。我是、我是要四處行醫,懸壺濟世。”雲歌努力的睜大眼睛讓自己不顯得那麼心虛。徐清塵什麼都沒說,只是平靜的含笑看着她,卻讓雲歌越來越感到心虛氣短,“那什麼…這也不怪我啊。都怪你!我…我纔不要做你的未婚妻!”
清塵公子眼神一沉,微微垂眸問道:“哦?爲什麼?”
雲歌咬着櫻脣,有些委屈的望着徐清塵,“反正…反正我就是不要。”她纔不會告訴徐清塵她不愛學習呢。
沉默了片刻,清塵公子莞爾一笑,擡手將她拉到自己跟前來笑道:“我知道,你不想寫字,不想背書是不是?”被說破了心思,雲歌覺得有些丟臉,小聲嘟噥道:“是又怎麼樣?我就是不愛學習,我就是很笨嘛。”
清塵公子失笑,深深感覺將小姑娘欺負的太過了。其實雲歌一點兒也不笨,還不到一年時間的學習成果能夠讓秦箏和母親二嬸都稱讚有加的人怎麼會笨呢。只是小姑娘確實對琴棋書畫不太感興趣而將大半的精力都花在了醫術上罷了。
“那…如果以後我不讓你抄書,不讓你背書了呢?”徐清塵輕聲問道。
“咦?”雲歌眼睛一亮,驚訝的望着徐清塵。徐清塵笑容溫文爾雅的讓人忍不住沉迷其中,“如果以後你不用背書不用抄書寫字了,你願意做我的未婚妻麼?”
“這個…。”雲歌猶豫着。
清塵公子淡淡道:“你看看你,一出門就被人騙。如果以後跟我一起出門的話沒人敢騙你,你就算救再多的人也不會沒錢,想救什麼人就能救什麼人。你找不到的藥材醫術,我也可以讓定王府的暗衛幫你找。也不會在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你覺得怎麼樣?”
雲歌眨眨眼睛,覺得腦子裡有些亂。但是,徐清塵說的好像真的很有道理啊,“那…那我們現在也可以一起出門啊。”
清塵公子搖頭笑道:“男女授受不親,如果咱們沒有任何關係就一起出門的話別人會誤會的。對你的聲譽不好。當然…對我的也不好。你看璃兒,還有箏兒他們,就只跟定王和二弟一起出門。”
“嗯嗯……”秦箏姐姐出了在璃城裡玩耍以外,只跟徐二哥一起出門。
“考慮好了麼?如果你不願意的話,咱們這就回璃城。如果你是我的未婚妻的話,咱們還可以到處逛逛,逛個一年半載也沒關係。”清塵公子笑如風春。
“好呀。”雲歌一邊沉思着一邊隨口答道。
“……”清塵公子,這樣拐騙小姑娘真的大丈夫麼?門外的暗衛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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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不疼,後孃算計,姐姐妹妹更是處心積慮陷害她。
我命由我不由天,既來之則安之,憑藉一本無字醫書,她在西陵王朝活的風生水起。
可惜千不該萬不該,一次救命之恩,惹上病弱國老。
本以爲一生一世,生死關頭卻發現她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