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暗涌

可是這次,很多人都猜測謝家怕是要完了。

謝氏發家在江南,江南自古富庶,重文重學,而謝家在齊氏王朝還沒有建立之時,便已經存在數百年之久,可謂根基深厚。

故即使新的王朝建立後,謝家本家仍是在江南一帶。

而謝陵風父子二人,也就是謝阮的爺爺和父親,顧窈的曾外祖父和外祖父,他們二人作爲謝家的嫡子嫡孫入朝爲官。

入朝爲官不說,而且還如魚得水,封侯拜相,接着拉幫結派,全力支持廢太子,現在的階下囚登基爲皇。

終於一着不慎,逼宮失敗,先皇怒而廢太子,立當今聖上爲太子,而先皇卻因爲自己所倚重的忠臣和愛子的背叛讓自己本就病重的身體雪上加霜,終於一命嗚呼。

於是新帝登基後,有多愛重自己的父皇便有多痛恨害自己父皇死去的謝丞相一家。

這就是此事的官方版本。

至於其他版本,就讓它沉睡在歷史的長河中吧。

總之這次丞相府別想全身而退。

沒有滿門抄斬不是心懷仁慈,而是有所顧忌。

至於誅其九族,呃……九族,這便是新皇的顧忌。

齊景安現在也很頭疼。

世家大族存來已久,相互之間彼此抱團,可謂真正的牽一髮而動全身。

他不是不想動,而是不能動,說得再直白點,他是不敢動。

最近西南邊境夷族蠢蠢欲動,這時如果江南再出亂子,那就是真的內憂外患,國將不國了。

可是不處罰謝家,天家顏面如何自處?他這個新皇又怎能樹立威望,坐穩位置?

但是處罰太重,又恐怕謝家反彈。

他對身邊的一個小宦官道:“去宣顧雲墨來見朕。”

宦官領旨稱是。

沒多久,顧雲墨便進了宮。

他俯身欲拜,卻被少年帝王一把扶起,笑道:“顧卿不必多禮。”

顧雲墨擡起頭來看向新皇,說是少年,其實也不小了,十八九歲的人,又出身皇家,其謀略心性都早已遠超同齡人。

新皇客氣,他卻行事謹慎,仍是規規矩矩地拜了禮。

做完一系列無用的繁文縟節後,顧雲墨方道:“陛下喚臣何事?”

齊景安面露愁容,看向這個父皇爲自己選的從龍之臣,問道:“顧卿最近是在籌辦大婚事宜?”

顧雲墨大腦迅速轉動,答道:“稟陛下,正是。”

齊景安又問:“顧卿可思念亡妻?”

顧雲墨俯身答道:“臣誓死效忠陛下。”

齊景安不問了,他知道答案了。

他用手點了點放在桌案上的地圖,沉聲道:“西南邊境近年來戰亂不斷,可國內世家大族把控朝綱,朕欲行事,卻處處身受掣肘,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能整治謝家的機會,但卻仍不能放開手腳。”

說到最後,齊景安更是面露怒色,雙拳緊握,恨不得讓那些佔着茅坑不拉屎的世家大族統統消失。

顧雲墨知道齊景安的憤怒和無力。

早些年,他也和這少年帝王一樣對這些世家大族之間的相互勾結,謀取私利深惡痛絕。

可到如今,時光讓他變得更爲老辣,他知道只是憤怒無法解決問題。

所以他勸慰齊景安:“陛下勿怒,江南的謝家我們暫時動不了,但京城的,未必。”

“哦?先生何出此言?”每到這時,齊景安對顧雲墨的稱呼就改變了。

顧雲墨笑道:“據臣所知,江南謝家並不是鐵板一塊,而陛下之所以深受掣肘,並不是因爲謝家,而是因爲聯合起來的四大世家,既然如此,我們便讓他們聯合不起來,只專心對付謝家。”

齊景安繼續問:“怎麼對付?”

顧雲墨回答道:“外力不可,需從內部突破。”

齊景安眼睛一眯,與顧雲墨對視一眼。

齊景安:“聯姻。”

顧雲墨:“封官授爵。”

二人話音幾乎同時落下,相互一看,不禁大笑。

此時的謝府內。

除了關在房內不出來的謝陵風父子,其他人等皆是一臉憂色。

正廳內。

謝子期躺在椅子上不說話。

謝子安在一旁自顧自搖着摺扇,時不時看向躺在椅子上裝死的大哥一眼。

終於,他停住了扇子。

看着謝子期道:“大哥,難道小妹的事就那麼算了?就這麼放過顧雲墨那個混賬嗎?!”

謝子期坐直身子,目光森寒,他冷笑一聲,“急什麼,他顧雲墨活不了多久。”

謝子期打了個寒顫,知曉阮阮是大哥的逆鱗,當年阮阮非要嫁給顧雲墨時,大哥便萬般不同意,若不是阮阮非要如此……唉!!

反正他顧雲墨這次絕沒有好下場了,不過他可絕對不同情他。

只是……

謝子安語氣有些遲疑:“可是大哥,殺了顧雲墨那孫子事小,但外甥女可怎麼辦?”

謝子期冷颼颼地看他一眼,“廢話!當然帶回謝家,難道希望讓那羣豬狗心腸的顧家人養着嗎?!”

謝子安頂着大哥如極地冰雪的目光繼續說道:“可如此,外甥女便沒有了父親,她以後若是怪罪我們,我們可怎麼說啊。”

謝子期猛地一拍桌子:“混賬!那阮阮便白死了?!”

謝子安沉默良久,正當他終於下定決心要說什麼的時候,書房門開了。

父親和祖父走了出來。

二人連忙走上前去。

父親和祖父臉色很不好。

進到大廳內,祖父上座,父親次之,謝子期謝子安兄弟倆則站在一旁。

又是謝子安先忍受不了這靜默的氣氛,他低聲道:“父親和祖父……”

話說到一半,謝丞相,也就是他們的祖父便擡手製止了他。

這位權傾三朝,位極人臣的丞相搖搖頭,嗓音低啞:“謝家大勢去了。”

謝子期眉頭一皺,急道:“怎麼可能?皇帝動不了江南!”

謝陵風看着他:“不是江南,是我們。”

衆人呼吸一窒。

謝陵風嘆了口氣,看向廳內的一衆謝家老小,“這些年,我們終究是太過張揚了。”

他和謝伯南在書房內對當下局勢分析良久,最終認爲皇帝一定會對他們動手,而在江南的謝氏本家可能並不會出手。

畢竟逼宮不是一個小的罪名。

現在只能看皇帝對江南世族到底有幾分顧忌,從而決定到底該如何處置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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