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準你放箭的?”淳于瑾剛纔也是被突如其來的箭雨驚得有些換身,隱約間也不知道白芊雪受沒受傷,見白芊雪被人救走,直接對着京兆尹怒罵道。
京兆尹也是惶恐至極,撲通一下子跪在地上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這麼多年錦王爺都是一副冷麪冰山的樣子,可謂是喜怒不形於色,但是如今卻這麼暴跳如雷,可想而知自己是犯了多大的過錯,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但同時京兆尹心中也是極其委屈,白芊雪屠殺傅家滿門,已經成爲了十惡不赦的罪犯,他作爲京兆尹緝拿罪犯採取極端手段倒也不是說不過去。
這時外面一陣嘈雜似乎是有什麼人闖了進來,淳于揚聽到消息說是宮外出了大事兒,便連夜趕了出來,但沒想到看到靖王府被京兆尹圍得裡三層外三層,好不容易強闖進來,就看到這滿地屍首,淳瑜天頹敗,淳于瑾盛怒的樣子,不禁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六哥這是怎麼回事兒?芊雪怎麼會屠殺傅家滿門還來十一府上殺人?父皇聽聞此事已經龍顏大怒啊。”淳于揚快走幾步來到淳于瑾身邊,焦急說道。
“是傅丞相害死的老將軍,芊雪此舉也在情理之中。方纔剛剛逃走,不知去向。”淳于瑾平靜了一下情緒,但仍舊掩不住滿臉的擔憂神色,憤憤說道。
周圍衆人再次大吃一驚,屠殺滿門還在情理之中,淳于瑾的偏袒未免有些太過明顯了。
“不知去向?那還不趕緊去找?”淳于揚一聽也是慌了神,看着院子裡“屍橫遍野”的樣子,也能夠斷定雙方定然都是損失慘重,也不知道白芊雪受沒受傷,哪能就這麼任由她在外面奔逃。
“對,當務之急是找到芊雪。所有人都跟我走!”淳于瑾點了點頭,似乎也想通了道理,白芊雪落到自己手裡總比被別人抓到要好,於是對着身後城內的護衛說完,便徑自帶了大批人馬出去。
淳于揚擔心的看了看依舊失神站在原地的淳瑜天,雖然擔憂,但也只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六哥,我跟你一起。”淳于揚對着前面喊了一句,便也急忙跟上。
京兆尹知道自己捅了大簍子,而且如今靖王府這個戰場應給也已經打完了,便也是灰突突的帶着剩下的人離開。
“王爺。”管家見所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淳瑜天還站在一堆屍體中間,擔心的上前詢問。
“叫太醫來,能救得救,不能救的埋了。”淳瑜天淡淡說完,便握着手裡的劍,空洞冷清的向前面漫無目的的走去。
但是可能是受到的刺激太大,還沒走出幾步,便一陣頭暈眼花,暈倒在地。
另外一邊,白芊雪這邊的人都是暗衛出身,輕功個個了得,趁着淳于揚和淳于瑾談話的時間,就已經逃到了城郊樹林。
但是還沒等出了樹林,一直護着白芊雪的瀾便猛地吐出一口血,摔在了地上。
“瀾。”白芊雪見這情景,也是亂了陣腳,連忙跪在地上,抱着瀾的上身,一片慌亂。
“門主。”其他暗衛聽到了聲音,也都紛紛聚攏過來。
白芊雪顫抖着手,將瀾臉上的面紗拉下來,才發現瀾的面色慘白的嚇人,下巴上全部都是吐出來的血跡。不受控制的眼淚就掉了下來,滴在瀾的臉上。
“芊雪,我恐怕不行了。”瀾伸手握着白芊雪的手,勉強一笑,有氣無力說道。
“不會的,不會的,芩風,芩風。”白芊雪從來不曾這麼慌亂過,緊緊抱着瀾,無措的喊着芩風。
芩風看着瀾這個樣子也是難過,來到瀾身邊蹲下,手伸出了幾次,卻都不敢搭上瀾的脈搏,聽到白芊雪這麼無措的聲音,纔算是狠下了心,扣上了瀾的脈門。
果然,和想象的一樣,就連芩風也是不禁落下淚來。
“大小姐,瀾在戰場上本就傷了臟腑,還沒恢復好,剛纔一戰,又用了內力,如今臟腑已經震碎了。”芩風捂住嘴跌坐在地,哽咽着說道。
“不會的,瀾,你撐着,咱們回洞外天,公孫先生能治好你的,能治好你的。”白芊雪不可置信的搖着頭,想要把瀾抱起來,卻被瀾的手拉住動彈不得。
“芊雪,別動,我很疼,來不及了。”瀾蹙了蹙眉,握着白芊雪的手,似乎眼中也有些水汽,低沉說道。
“你爲什麼要來,我明明說了不讓你來的,你爲什麼要來,爲什麼?”白芊雪控制不住的淚如雨下,痛哭着,說道。
“我不能讓你有事,不能……讓你有危險。”瀾很難過的咬了咬下脣,吞吞吐吐的說道。
“瀾,不要失去你,你不能離開我,不行。”白芊雪見瀾的狀況越來越差,更是難過,不禁將瀾抱得更緊了些。
“芊雪,跟着你,我一點兒都不後悔,真的。以後,你也一定要保護好自己,我不在了……芩風,芩風會替我保護你。”瀾擡起手抹了抹白芊雪的眼淚,淡笑着緩慢說道。
“不,我不要芩風保護,我只要你,我只要你。”白芊雪哭着說道。
此時的她完全沒有了平時的殺伐果斷,完全就像是個小孩子,在哭鬧着不切實際的夢想。周圍的人儘管都是一身黑衣,卻仍舊紛紛落下淚來,從小一起長大,一起訓練,就算瀾的脾氣冷了些,也終歸是他們的兄弟。
“別哭,能死在你的懷裡,我已經無憾了。芊雪,有件事情,我瞞了你好多年,現在不說,就沒有機會了。”瀾在白芊雪懷中動了動,撐着力氣,帶着溫柔的看着白芊雪緩緩說道。
白芊雪連忙低下頭,附耳到瀾的身邊。
“我愛你。”瀾的眼神有些渙散,想着白芊雪從小到大的種種模樣,淡淡一笑,輕聲說完,便含笑閉上了眼睛。
白芊雪感受着懷中的人再無動靜,心臟都好像驟然停止了一般,但卻仍舊保持着原來的動作一動不動。
眼前不斷幻化着,這麼多年,瀾的陪伴,練武的時候嚴肅的瀾,和自己賭氣坐在門邊的瀾,夜裡抱着自己陪着自己的瀾,甚至是當了洞外天門主之後,總是風塵僕僕的瀾。隱藏的情緒在這一瞬間崩盤爆發出來,白芊雪彷彿是一口氣憋在心裡,上不去下不來。
沉寂了幾秒鐘之後,茫然的擡頭看着周遭的樹木,終於情緒失控,失聲痛哭出聲。
夜色漆黑的樹林中,滿滿的迴盪着那一聲撕心裂肺的瀾,驚奇了林中無數飛鳥。
淳于揚和淳于瑾正好趕到樹林附近,聽到白芊雪的悲呼,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腳步。那是白芊雪的聲音沒錯,但是那麼絕望哀傷的聲音是會從白芊雪口中發出來嗎?
淳于瑾這一瞬間纔想起來,那個拿着龍吟劍的身影是誰,是瀾,那個一直在白芊雪身邊保護她的護衛,那個相貌妖嬈卻渾身冷氣的男人。
瀾的離世,讓大家都悲痛欲絕,但畢竟此時並不是能夠放肆哀傷的時候。瀾那麼重視白芊雪,作爲洞外天的人,作爲瀾的兄弟,絕對不能再讓白芊雪出事兒。
“大小姐,那邊有人追來了。”其中一個暗衛擡起頭看到火把,對着白芊雪急急說道。
“大小姐,快走,不能留在這兒了。”芩風也反應過來,連忙拉扯白芊雪,瀾已經犧牲了,不能讓白芊雪再出事兒。
白芊雪茫然的擡起頭來,看了看瀾慘白又帶着笑意的樣子,又偏過頭看了看正在逼近的火把。
“芩風,帶着瀾,你們全部回洞外天待命。”白芊雪扶着瀾的身子站起來,將瀾放到芩風身上。
“不行,不能留你一個人在這裡,太危險了。”芩風伸手攬着瀾的身體,慌張的說道。
白芊雪頭都沒回的依舊看着遠方的火把。
“瀾爲我而死,我不能讓他的屍首落在那些人手裡。你們帶他回洞外天,放心,我不會讓自己死的,我會回洞外天找你們。”白芊雪深吸幾口氣,回過頭看着芩風認真說道。
“不行,絕對不行。”芩風堅定地搖頭,拒絕着。
“這是命令,快走,再不走咱們一個都走不了了。”白芊雪回頭厲聲說道,餘光卻瞟到,追來的人帶頭的似乎是淳于瑾和淳于揚。
“大小姐。”芩風也是不想讓瀾的屍首落在官府手中,但是又着實擔心白芊雪的情況,不禁陷入兩難之境。
白芊雪回身推了芩風一把。
“快走,來的人是淳于瑾和淳于揚,我不會有事兒的,走。”白芊雪怒喊道,看着芩風懷中瀾的屍首,有些不捨。
芩風見白芊雪態度堅決,又想到以往白芊雪做的決斷從未出錯,便狠了狠心,喊了句撤。隨後率先一個飛身不見了蹤影,其他的暗衛也是擔憂的看了看白芊雪,四散飛身不見。
白芊雪見他們都走了,也是放下了心,淡淡一笑,看着已經臨近的那些火把。
能不能逃得過我也不知道,瀾,我相信你會保佑我的。如果真的難逃一劫,我就去陪你。
白芊雪在心中緩緩想到,隨後,一個轉身向着樹林另外一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