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芊雪順着赫連秋水的眼睛轉頭也看着赫連明的陵墓，目光幽深，片刻之後頗爲無奈的搖了搖頭。
“赫連爺爺和祖父都是忠義之人，若是知道如今我這般離經叛道，怕是會氣的想要從地下上來教訓我纔是。”
赫連秋水思索片刻，倒也是跟着白芊雪一樣搖了搖頭無奈失笑。
的確赫連明和白無風都是龍潯的忠臣，哪怕淳于皇室虧待，也毫無怨言，更別提反叛了。
如今白芊雪所統帥的洞外天，與淳于皇室爲敵立場明確，若是兩人尚在人世怕是的確不會輕饒了白芊雪。
只不過，若是他們當真都還在世，白芊雪又還會創立如今的洞外天嗎？
誒，罷了，冥冥之中自有因果註定，一切都不過是命數罷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多年不見，如今你出現應該也不是單純找我來敘舊的吧。有什麼事情，說吧。”赫連秋水嘆了口氣，擡眸看着對面一身男裝面具遮面的白芊雪，輕聲說道。
白芊雪鳳眸流轉，似笑非笑的看着站在赫連秋水旁邊一臉興奮望着自己的赫連弘玉。
“芩風。”
白芊雪朱脣微啓，音節剛一吐出，赫連秋水便覺身邊風聲一過，赫連弘玉的衣服擦着他的手背一過，人卻遠飄出去了數十米，被人制住。
“這是何意？”赫連秋水有些慍怒，看着白芊雪沉聲問道。
既然已經確定了對方是白芊雪，那兩人之間的關係就是友非敵，可是爲何白芊雪還要派人擄走赫連弘玉？
更重要的是，那名墨衣男子武功深不可測，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將人帶走，讓自己毫無還手之力。
赫連秋水倒是有些弄不明白了，白芊雪這次來蜀中究竟意欲何爲？
“不用那麼緊張，我既然來到蜀中找你，那所要說的就定然是重要之事。我的身份不宜曝光，越少的人知道越好，芩風做事有分寸，不會傷了你弟弟的。”白芊雪淡淡說了一句，便徑自轉身，朝着後方離去。
赫連秋水凝眸沉思，白芊雪所言不無道理，雖然如今天下的人都認爲白芊雪死了。但若是一旦走路風聲，無論是淳瑜天還是淳于瑾，都更加會相信白芊雪還活着的事實。
別人赫連秋水不清楚，但是淳于瑾直到三年前還世界各地不停的搜尋着白芊雪的下落，可是後來又突然沒了動靜，整日的借酒澆愁，收集骨簪玉簪。
而淳瑜天也是不知道抽了什麼風，自從登基之後，當年和白芊雪有些關係的人身邊紛紛都安插了眼線，就連赫連秋水身在蜀中，也沒能逃過。
對白芊雪的執念，竟然比淳于瑾還要深，當真是苦大仇深。
帶思索過來，瞥見白芊雪已經走出很遠，便連忙擡步跟上。
“你要去哪兒？”赫連秋水脫口而出，語氣中的焦急不加掩飾。
白芊雪好不容易纔再次出現在他的生命中，他絕對不允許她再一次那樣悄無聲息的消失。
“我要談的事情非同小可，而且赫連爺爺肯定不會愛聽，所以爲了防止他真的出來教訓我，還是去那邊的涼亭談比較好。”
許久沒有聽到有人對自己用這樣急切又帶了些不安的語氣說話，白芊雪整個人不禁有些恍惚，但僅僅片刻，鳳眸便立刻恢復了清明，現在的自己已經不復當年，心中不該再起漣漪。
赫連秋水得知白芊雪並不是想要離開心也算是放了下來，也不再多言就這麼跟着白芊雪的步伐，慢慢漫步在郊外。
天空慢慢變暗，星星爬了上去，在空中一閃一閃的恍惚了紅塵中人的眼睛。
白芊雪所選擇的是距離赫連明陵墓不遠處的半山腰上的一座涼亭，四周掛着垂嫚，平日裡只不過是爲了來爬山的公子小姐們暫時休息的場所。
但是如今這夜色之下，卻透着幾分迷幻，白芊雪倒是沒有在意那麼多，直接撩開垂嫚先行走了進去。
赫連秋水這些年性子沉靜了不少，只是微微怔了一下，便也跟着走了進去。
亭中的石桌上放着四樣，蜀中的著名小吃和一壺美酒，顯然這裡的一切白芊雪早有準備。
“坐吧！”白芊雪拿着酒壺將石桌上的兩隻酒杯斟滿，平靜說道。
赫連秋水深深的看了白芊雪一陣子，和白芊雪對面而坐。
這一次白芊雪回來帶給他的衝擊太大了，本以爲只有武功精進飛速，沒想到就連性子也和當年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芊雪，你有事情可以和我直說，你我之間不需要弄這些虛的。”赫連秋水擡起酒杯聞了聞，是上好的狀元紅，不滿的皺緊了眉頭，看着白芊雪認真說道。
白芊雪向來是直來直往，什麼時候也學會了生意場上的這些形色酒令，這種不被當做自己人的感覺，讓赫連秋水很是不爽。
且不論當年還是現在，赫連家和白家都是世交，自己對白芊雪的心思，白芊雪心中也更應該有數。
既然都清楚，白芊雪也定然能夠猜到，只要白芊雪有困難，赫連秋水能夠幫倒忙的，一定會義無反顧，又何必弄這些客套的虛禮。
“你誤會了，我進入蜀中到現在還沒吃飯，所以這些並不是給你準備的，是我自己要吃。至於酒，這些年我吃飯的時候都會喝酒。”白芊雪淡淡說道，伸手將臉上的面具摘了下來，放到一邊。
其實這些東西的確是白芊雪命影衛準備的，但既然赫連秋水不喜歡，在商場上混了那麼多年，白芊雪話鋒一轉就換了一個意思。
再者既然已經打算對赫連秋水坦白了自己的身份，白芊雪也沒必要再戴着面具，索性將他摘了下來，以真面目面對老朋友。
對於白芊雪的解釋赫連秋水半信半疑，畢竟這五年之間改變的人並不只是有白芊雪一個人，他自己也愈發變得多疑起來。
但是當看到白芊雪將面具拿下來的一瞬間，還是不受控制的放大了瞳孔。
五年的時間，多次午夜夢迴時都會夢到的絕美容顏真的展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赫連秋水不可否認自己有些恍惚。
依舊是狹長的鳳眼，高挺的鼻樑，皮膚依舊如水嫩滑如玉白皙，只不過，那狹長的風眼中凍上了一層看不透的冰霜，那風情萬種的薄脣也學會了如何似笑非笑。
本以爲白芊雪帶着面具是因爲臉上受了傷，卻不曾想到，那面具之下依舊是絕代風華。
微微低頭看了看白芊雪一身的裝束，赫連秋水似乎明白了些許，雖然白芊雪容顏驚豔，但女子終歸是女子，那張容顏雖然俊美，卻終歸是少了男子的棱角分明，明眼之人不需多久就能看出端倪，但帶上面具就讓人看不真切了。
“多年不見，芊雪倒是沒什麼變化，依舊那般傾國傾城。”赫連秋水擡了擡酒杯，笑着說道，隨後飲盡杯中之酒。
白芊雪也是若有所思的一笑，伸手抿了一口杯中之酒。
“多謝秋水誇獎了。不過，既然你我相識多年，我也不和你客套，打開天窗說亮話，我這次來，想向你借三十萬大軍，自然也包括你們赫連家的鐵甲兵。”白芊雪隨手捻起一塊兒糕點，咬了一口，狀似無意的說道。
雖然動作舉止都顯得輕浮，但赫連秋水卻能夠看得出來白芊雪並沒有在開玩笑，不禁深受震驚，
“你要那麼多軍隊做什麼？”赫連秋水有些不可置信的詢問道，聲音都不自覺的染上一絲顫抖。
白芊雪對着赫連秋水綻放了一個似笑非笑的笑容，優雅的拿起一邊的帕子擦了擦嘴角。
“別告訴我，你沒聽說過洞外天。”
“你當真要和淳于皇室對着幹？你要推翻淳于王朝？”赫連秋水雙手支着桌子站了起來，湊近白芊雪震驚問道。
白芊雪對於赫連秋水的突然接近倒是絲毫不見慌亂，迎上赫連秋水閃爍着驚訝的眸子，換換點了點頭。
“有何不可？”
“芊雪，我們畢竟都是龍潯子民呀！”赫連秋水得到了白芊雪肯定的答案，卻絲毫不見開心，頹然的坐回了石凳上，沉痛說道。
“我只是要推翻淳于王朝，又沒說要覆滅龍潯。我分得清楚報仇的對象是誰？赫連秋水，難道這麼多年你對淳于家當真就一點兒恨都沒有嗎？”白芊雪撇嘴一笑，語氣中滿是理所當然，看着赫連秋水挑眉問道。
赫連秋水聞言擡起頭來，正對上白芊雪那雙幽深沉靜的鳳眸，彷彿周圍升起一股漩渦，要將他吸食進去。
不恨？怎麼可能不恨？若不是當年皇帝失策，赫連明又何至於重傷，鐵甲兵又何至於損失慘重。鎮國將軍府何至於覆滅，白家兄妹又何至於失蹤多年，龍潯又何至於對臨淵求和。
明明是第一大國，竟然輸給臨淵，求和之後更是割讓了南部三座富庶島嶼給了臨淵。
這些對於赫連家鐵甲軍的不敗戰績，可謂是奇恥大辱！
“怎麼可能不恨？”赫連秋水垂下眼瞼有些頹然，嘆了口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