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選的時機可能不是很好,畢竟已經是晚上了,而且含光在車裡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完全忘了提前聯繫韋鳳飛,直到光着腳站在韋鳳飛樓下按‘門’鈴的時候,含光纔想起來現在是週末晚上,韋鳳飛完全可能在外有節目,自己就這麼貿然跑來,撲空的可能‘性’實在很高。極有可能還要光着腳在司機怪異的眼神中上車去別處找她。
從剛纔開始,她的情緒就一直不是很正常,算是很冷靜地在崩潰中,被這麼一打岔倒是冷靜了幾分,含光還在想自己是不是該找個地方自己先理出點思路,那邊就有人接起來了,居然還是韋鳳飛本人的聲音,“請問哪位?”
韋鳳飛住的是高級公寓,必須先按‘門’鈴得到許可,才能上電梯,含光也不管保安打量她一雙腳的眼神,有幾分茫然地走進電梯裡,讓保安爲她刷了卡,一路上對着電梯‘門’,都是心緒紛‘亂’,連有效的思考都無法組織,更別說得出個結論了——不過,她倒是慢慢地意識到了找韋鳳飛意味着什麼。
韋鳳飛本來就很討厭于思平,而且韋家又是通吃黑白兩道,而且於思平做的那些事也根本都洗不白,如果……如果……反正有一定的可能,由她出手的話……最後于思平可能會死吧?
她雖然很想讓于思平從她的生活裡消失,雖然是第一次樹立起了這樣的決心,但這和希望于思平死根本還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啊……
還沒想出個頭緒呢,電梯‘門’已經打了開來,這是一梯一戶的設計,從電梯裡出來就是韋鳳飛的家‘門’了,不過,現在木‘門’已經打開了,韋鳳飛站在‘門’口,頗有些關切地望着她——出乎含光意料的是,權寅居然也站在她身邊,而且穿了一身家居服,從他閒散自在的表情來看,這應該不是權寅第一次造訪韋姑娘的香閨了。
看來,她是打擾了一次情侶之間的週末夜晚了。在那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思緒之外,含光心裡居然還有一處地方可以正常的運轉、思考,她衝韋鳳飛歉意地一笑,剛要說話,韋鳳飛的眼神就落到了她的腳上,她明‘豔’的臉上頓時浮起憂‘色’,本來淡淡的笑容也消失殆盡,上前幾步,不由分說地就扶住了含光,“發生什麼事了?”
權寅也在‘門’邊擡起了眉‘毛’,‘露’出了關懷之‘色’。——雖然就只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一個表情,但他們兩人的表現,卻是讓含光周身立刻就感覺到了一陣暖意。
雖然比不上德瑜和思陽親近,但……這兩人就像是她的兄嫂一樣,有種‘成’人才有的靠譜感,在他們身邊,她覺得自己是受到保護的,這種安全感一旦泛起,當然委屈和傾訴的‘欲’望也就跟着來了,含光的眼圈一下就紅了,只是仍然強忍着不掉眼淚,她一下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只是囁嚅道,“我……我突然跑來……”
“現在先不說這個。”韋鳳飛打斷了含光,“來你先進來,襪子脫了換雙鞋……”
她裡裡外外把含光一通安頓,等含光換了鞋襪,披了韋鳳飛的晨袍坐在桌邊時,權寅也泡了茶遞到她手邊,兩人圍着含光,倒也都沒說話,不過明顯是在等個解釋,含光看看權寅,再看看韋鳳飛,卻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難道……真的把于思平和她的來歷說出來?這基本上就是不留底線了吧?大秘密完全暴‘露’了,于思平估計得被捉去做研究……當然她自己即使有韋鳳飛和權寅的幫助也可能落不到什麼好,畢竟這事實在是太大了,按照慣常的邏輯推測,說不定都會驚動國家級數的力量,這兩人未必能護得住她。
而且,權寅對她有幾分另眼相看,不也是因爲她算是他世‘交’家的小孩嗎?
這不能說,該怎麼說就又得遮掩瞎編了,而且她面對的還是兩個都很聰明的成熟社會人,含光壓力‘挺’大啊,她還在那琢磨着呢,韋鳳飛已經問了,“最近好像沒聽說過你戀愛……看你這麼失魂落魄的,我大膽猜一下,你是不是和你那個於叔叔發生矛盾了?”
真是神猜……不過以韋鳳飛的細心來說,這也不算是什麼很令人吃驚的事。含光心裡本來也就正是沒個頭緒的時候,聽她一問,不由自主地就點了點頭。韋鳳飛的眉頭也就頓時擰了起來,“他這人雖然討人厭,但對你還算不錯吧?什麼事鬧得你反應這麼大?”
權寅的眉頭卻是早已經皺了起來,含光不由得看了他幾眼,兩人都還沒說話時,韋鳳飛看了這反應,立刻就有了猜測,“幹嘛,難道這和你有關?權寅,你是不是還有很多事沒告訴我?”
權寅看了她一眼,神‘色’淡然地說,“難道我的事,每一件都必須告訴你?”
他們兩人說話,一直來就都和打仗一般,韋鳳飛惱得白了他一眼,轉而問含光,“究竟怎麼回事?你說那個于思平是你……你的長輩,也就說,這和你生身家庭有關吧?你這不是好好地在秦國這邊發展嗎,難道是于思平要求你做什麼事,你不肯答應?”
這個推論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還真是夠他喵正確的,而含光也只能點頭了,韋鳳飛便進一步問道,“那他到底要你做什麼呢?”
……還真是被恐慌衝昏了頭腦是嗎?連自己的計劃都沒想明白就來找韋鳳飛了,含光現在是心煩意‘亂’,極爲不知所措,她搖了搖頭,含糊其辭地說,“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總之,是我不願做的事……但是……但是於叔叔想要‘逼’我答應。我覺得他還想要讓我退出悠遊……想要讓我順着他的安排生活。”
成立悠遊,在最開始的確只是個遊戲之舉,誰也沒想到其會成爲現在的新銳。韋鳳飛和權寅都是理解地點頭,韋鳳飛又皺眉問道,“你最近一直不願出現在公衆視野中,是否也和你的身世有關呢?最重要是他到底要強迫你做什麼?”
含光張了張口,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撒謊好,她泄氣地一笑,承認道,“其實我到現在也都還不清楚我的身世到底是什麼……也不知道於叔叔要讓我做什麼……我……我就知道我不想要離開悠遊,離開現在的生活,我想留下來,我不要放棄我的事業和朋友……”
這番話,她說出口才知道自己有多真心實意,韋鳳飛似乎也感覺到了她的真誠,她拍了拍含光的臂膀,倒不再問她了,而是直接轉而‘逼’問權寅,“對她的身世,你到底知道多少?”
有含光在前,權寅倒也沒敷衍,他好看的眉‘毛’皺了起來,“不少,但我不知道于思平在圖謀些什麼……不客氣地說,他能從含光身上獲得的好處不會太多的……”
“我們能別這麼諱莫如深嗎?”韋鳳飛看來也有點快失去耐心了,她看了看含光,又看了看權寅,沒好氣地道,“好了,你不願說是吧,我知道。那我這麼問你吧,含光,你也知道我一直討厭于思平,如果不是看在你面子上,說不定早就出手教訓他了。現在他既然要不利於你,那我當然更不可能坐視……你說吧,你是想讓他這世界上消失呢,還是從秦國消失?”
從她的語氣聽來,讓他從這世界上消失對韋鳳飛來說似乎也不是很難,含光心裡不禁泛起了輕微的懼意——韋鳳飛對她一直都很好,但這不妨礙她在很少的時刻輕微地覺得她和于思平在某種程度上是蠻像的。
她搖了搖頭,抓住心裡的第一個想法,“我……我不想他死。”
“但你也不想被你的於叔叔強迫。”韋鳳飛看來也不訝異,她想了想,又道,“好,他是魯國人,要把他‘弄’出境還是‘挺’容易的。這件事我可以爲你辦到,不過我要知道于思平背後有沒有什麼大靠山,可能會影響到韋氏的那種。”
說起正事,她那‘精’明厲害的勁兒又出來了,不過這一次韋鳳飛‘逼’迫的對象並不是含光,她看來是完全相信了含光的無知,一雙鳳目,灼灼望着的,卻正是權寅。
權寅和于思平一樣,都是那種思忖的時候壓根不會透‘露’自己內心絲毫思緒的類型,可能在剛纔韋鳳飛和含光對話期間,他就已經衡量過了利弊,現在倒是沒有再矯情,見韋鳳飛有問,他便轉向含光,以詢問的語氣和她商量,“雖然之前和你說過,你的身份,你知道了沒有多少好處,但現在的情況顯然是已經不一樣了。你若要做出選擇,起碼也要明白于思平到底想讓你做什麼……這一切分析、猜測,都得建立在你真實身世的基礎之上……”
含光默默地點了點頭,一面也是好奇,一面也想多拖延點時間,反正,現在事情也不會更復雜了。
權寅見她有了表示,便轉頭對韋鳳飛道,“還記得你和我說過思陽的身世……我還記得,他繼母是閩越王家的小姐?”
韋鳳飛點了點頭,神‘色’一動,“你是說?”
權寅乾脆利落地道,“實際上,她就是含光的親姨媽。”
含光乍聽此事,自然吃驚,可她的反應還沒韋鳳飛來得大——她直接就把手裡的茶杯給落到了地上,面‘色’陡變,連聲音都是顫抖的,“你、你是說——”
在含光的‘迷’‘惑’中,權寅迎着韋鳳飛的視線,穩穩地點了點頭。“就是你猜得那個人不錯。”
韋鳳飛的視線頓時就掃了過來,含光能感覺得到,她的眼神裡,已經多了許多剛纔並沒有的東西。她不禁看了權寅一眼,見權寅還是如以前那樣注視着自己,不知爲何,忽然間就又想起了他從前和她說過的話。
在知道了自己的真正身世以後,她的生活也將會更加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