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我不能答應

顧暖略微沉思一下,想到楊大娘那張嘴,最終還是搖搖頭:

“不用了,我一個人完全可以,雖然我是城裡人,可我沒那麼嬌氣,我也曾去過……原始部落的地方,比這還要辛苦很多我都能適應。”

黃清泉聽她這樣說,也沒辦法,然後就說:

“那行,我回去讓人幫你把牀搬過來,然後再幫你把剩下的行李也都搬過來,只是煮飯……今晚我先幫你送飯過來吧,明天讓人來幫你把外邊的竈臺碼上。”

顧暖點頭,待黃清泉走了,她才走出辦公室來,鎖了門,然後慢慢的朝自己的那棟小宿舍走去。

宿舍門前有一棵銀杏樹,她就拿了條小凳子,坐在銀杏樹下,手裡拿着一個孩子帶給她的兩顆雞蛋,安靜的望着那三間教室。

雞蛋應該是早上煮熟的,現在十月底,天氣不那麼熱,熟雞蛋一天也不會變化,她磕破了殼剝開,輕輕的咬着,一口一口的往下嚥。

她其實沒什麼胃口,可她依然強迫自己吃東西,即使不爲自己,也還是要爲肚子裡的孩子。

低頭看着她的小腹,這個孩子來的不是時候,可到底,也還是她的骨肉,她不捨得不要。

第一個孩子,已經化作一灘血色流走,而她也經歷了南非之痛,現在終於離開,無論如何,她也還是要把這孩子生下來的。

把孩子生在這大山深處,讓他和大山一起成長,長成大山的堅韌和沉默,長成山裡人的淳樸和善良。

想到這裡,她伸手覆蓋上自己的肚子,輕聲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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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寶,你要在裡面乖乖的哦。”

“……”

“媽媽雖然來到了這個偏僻的山村,可這是最安全的地方。”

“……”

“這裡雖然趕集極其不方便,可媽媽帶了足夠的錢過來,買雞鴨鵝和雞蛋什麼的也都很方便,村裡家家戶戶都有,媽不會虧待你,會給你補身體的。”

“……”

“寶寶你要聽話,不要在裡面瞎折騰,這裡離鎮上遠着呢。”

“……”

“媽媽會帶着你,在這大山裡好好的生活下去的。”

顧暖在銀杏樹下坐了會兒,便起身又去了辦公室,拿出今天的作業來開始批改起來。

學生並不多,兩個班才十幾個,作業批改起來也快,倒是周天的作文,她要逐一的去看去修改。

剛把作業批改完,走出辦公室,就看到宿舍門口有身影在晃動,她趕緊走過去,卻看到黃清泉手裡拿着飯盒站在宿舍門口。

看見她過來,他即刻提着食盒迎着她走過來,然後又對她說:

“你宿舍那邊還沒有桌子和凳子,就在辦公室吃飯吧。”

顧暖點頭,又轉身開了辦公室的門,倆人一起走進去,黃清泉把飯盒打開,裡面是香噴噴的青椒肉片和菜心,還有一大碗大骨湯。

“晚上要吃這麼豐富?”

顧暖嚇了一跳,擡眸看着他,之前晚餐都以簡單的麪條亦或者粥爲主。

其實來這裡後,一日三餐都比較簡樸,即使是中午,吃得最多的也是炒雞蛋,肉什麼的要去鎮上趕集才能買回來,附近幾個村都沒有人賣東西。

“你是孕婦。自然要多吃點,孩子需要補身體。”

黃清泉催促着她:

“快點吃吧,等下冷了就不好吃了,我可是用厚棉襖給你捂着端過來的呢。”

顧暖聽他這樣說,這才發現他身上果然穿着厚棉襖,而現在這個天,其實還沒有到穿厚棉襖的時候。

她趕緊拿了筷子開吃,而黃清泉則在一邊幫忙把辦公室收拾了下,之前她批改作業時弄得有些兒凌亂。

他收拾好擺弄整齊,剛好顧暖也把飯菜給吃完了。

黃清泉坐過來,看着她,小心翼翼的眼神讓顧暖怔了一下,然後趕緊問了句:

“怎麼了?”

“新蕊,你……你跟我回去住好嗎?”

顧暖愣住,手裡還沒來得及放下的筷子直接掉在了地上。

回去?

顧暖擡頭看着他,而他也正看着顧暖,雖然有些小心翼翼,但是眼神卻依然那麼認真而又慎重。

半晌,黃清泉才紅着臉,有些羞澀的開口。

“我……我希望你能跟我回去住,所以我沒讓人幫你搬牀過來。”

“……”

“新蕊,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

顧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可喉嚨裡一下子哽咽起來,半晌才勉強開口。

“可是,我……”

“我也會好好照顧這個孩子的。”

不等顧暖把話說下去,黃清泉就急急忙忙的把話接了過去說。

“我會好好待他,就跟待自己親生的一樣。”

“我不是擔心你對孩子不好,而是——”

話到嘴邊,她還是猶豫了下,沒有說下去。

她要怎麼去說?

她根本沒資格嫁人,她不是被男朋友拋棄懷的孩子,她還是個有婚姻在身的女人。

這些年來,她滿身滿心的情殤,這樣一個殘破的自己,怎麼好意思在這個單純如泉水般的男人面前去訴說?

尤其是,他在表達了對她的心意之後。

黃清泉見她說話只說了一半,半晌沒等到後面的話,躊躇了下,然後又說。

“新蕊,我知道我是山裡人,簡單,也沒什麼錢,可我會努力,你也不要擔心我們的日子過不好,我只要努力,考了你幫我報名的那個學校,拿了證書,我就可以轉正成正式老師,在我們這地方,一個家庭有兩個老師,日子雖然算不上富裕,但也還過得去。”

黃清泉看着她,然後又不好意思的笑了。

“我知道你不會種地,你放心,我不會讓你下地幹活的,如果我轉正了,工資高了,我們也不必種那麼多地了,就種些菜自己吃就可以了,我們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教學工作中,當然,我們也要把你肚子裡的孩子教好,讓他成才,以後去大城市做一個對社會有貢獻的人。”

“……”

說到這裡,黃清泉眼睛發亮,看着顧暖的時候臉上都是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憧憬。

“新蕊,你放心,我們的日子會逐漸的好起來的。”

顧暖傻愣愣的看着黃清泉,眼眸卻好似一面鏡子,裡面不斷的呈現着五彩斑斕的過往——

顧岐山,林芙蓉,顧玲,江浩軒,俞力深,程芸兒,袁安琪……還有奶奶和父親等。

當然,還有還有,那個男人的臉龐,隱隱約約的在她跟前,或喜或怒,一顰一笑,都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原來,她的前半生,已經經歷了那麼多……

這世上的男女都在追求真愛,而山裡一對尋常的夫妻,其實就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每天都是頭一天生活的重複,好似沒什麼樂趣。

可是,這樣簡單的生活,其實一直都是她所期盼的,沒有陰謀詭計,沒有欺騙心機,有的只是平平淡淡的坦誠相待。

看着黃清泉單純真誠的面容,顧暖深吸一口氣,然後才一臉歉意的開口。

“清泉,謝謝你,謝謝你對我這麼好,謝謝你如此的看得起我,只是——”

“只是什麼?”黃清泉緊張的追問着。

“我不配。”

“新蕊,你不要這樣說,也不能因爲這件事就作踐自己。”

黃清泉急急忙忙的對她說:

“你有孩子也好,你過去跟別的男人不好也罷,這些都沒有關係。”

“……”

“過去的已經過去了,計較沒用,我只知道,我和你在一起,我們將來的日子一定會平淡而幸福。”

平淡而幸福!

這一直都是她所渴望的,她也多麼的希望,能有平淡而又幸福的生活。

而黃清泉的神情認真而又嚴謹,看得出來他是經過深思熟慮後纔對她做的表白。

顧暖不是沒被人表白過,可這一次,被如此單純真誠的小男生表白,她不僅臉頰發燙,就連眼睛都在發燙。

黃清泉安靜的看着她,等了半晌見她沒回應,忍不住又問:

“新蕊……你答應嗎?”

顧暖平靜了下起伏的情緒,擡眸看着那雙充滿期待的眼神,心裡越發的愧疚。

“清泉……我不能答應。”

“啊?”黃清泉驚訝出聲,望着她:“爲什麼?”

“因爲,我不是戴新蕊,我也不止23歲。”

顧暖說到這裡停頓一下,眼睛微微閉上後又睜開。

“我也不是未婚女子,我是一名有夫之婦!”

終於說出來,原本以爲可以用戴新蕊的名字在這大山裡生活十年八年,可這半年都沒有,卻是再也無法隱瞞下去了。

“什麼?你是有夫之婦?”

黃清泉震驚得眼珠子都差點掉出來,然後又搖着頭喊:

“不可能,這不可能,我昨天明明還去教育局看了你的資料,你才大學畢業一年,你之前在學校裡教書……”

“你說的是戴新蕊,”

顧暖把話接了過來,苦笑了下開口:

“我不是戴新蕊,我叫——顧暖。”

“顧—暖?”

黃清泉滿臉疑惑的看着她:

“你真不叫戴新蕊?”

顧暖深吸一口氣,然後重重的點頭:

“是,我不叫戴新蕊,我頂替戴新蕊來這支教。”

“你是有夫之婦,爲何要這樣?”黃清泉愈加的不解了。

“往事一言難盡,”

顧暖苦笑了下,輕聲的道:

“好了,清泉,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我不想去說我的家庭,說我的……丈夫,總之,都過去了,你……能替我保住這個秘密麼?”

黃清泉看着她,沉思一下問:

“你是說,你不是戴新蕊的秘密?”

“對。”

顧暖點着頭:

“我不希望還有人知道,我想要在這支教幾年,用戴新蕊這個名字。”

“好。”

黃清泉沉思半晌,終於重重的點頭,像是給出承諾一般:

“我保證不告訴任何人,包括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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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暖聽了他的保證笑了,她相信,這個單純而又真誠善良的男人會一言九鼎,肯定能幫她守住這個秘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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