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我的姑娘,現在哪兒還能用什麼大廚房?”
安兒一直跟在李梓月身邊,知道的不多,那些老媽媽們卻早就把府裡的情況摸清楚了,“大廚房早就連帶着一同被封了,那些廚子廚娘也都關起來了。如今夫人要吃飯,只能用咱們院子裡這個小廚房。剩一些的呢,做咱們這些人的飯菜。哪裡還有辦法給那些被關起來的人做飯?”
兩個老媽媽一邊說,一邊嘴裡念阿彌陀佛。
“幸好咱們是伺候小姐的,這次才免遭一難。從前大小姐在府裡的時候,咱們小姐從來不受待見,那時候大傢伙還覺得伺候二小姐委屈。”
“如今到了這地步,才發現滿府裡只有伺候二小姐的奴才最有福氣。”
她們一邊說,一邊暗自慶幸,倒沒有多少李府被抄家的悲傷。
安兒明白她們的心情。
從前有大小姐在的時候,她樣樣出衆勝於自家小姐,自家小姐在府里根本沒有地位。
連帶着在這個小院伺候的下人,也都被低看一等,誰都能嘲諷笑話一兩句。
及至後來二小姐嫁了個好姑爺,姑爺在朝中得皇上恩寵,二小姐的地位才高了些。再後來大小姐死在宮裡了,李閣老統共只剩這麼一個骨肉,自然沒人敢對她不敬……
可對這個小院的人來說,也犯不着同情那些嘲諷過他們的人。
安兒嘆了一口氣,“倒不爲那些人,爲的是夫人。姑爺不在府裡,夫人神不守舍的,聽着他們哭怎麼能安生?倒是做些飯菜送去安撫了,省得他們哭起來讓夫人難受。”
兩個老媽媽一聽這話是有道理,想了想便道:“要麼這樣,咱們就去同那些看守的士兵說一聲,總不能叫人餓死吧?咱們是伺候夫人的人,想來那些人看在姑爺是首輔大人的面上,不會不許咱們用大廚房。”
安兒忙道:“那就辛苦媽媽了,我在這裡等你們好消息!”
兩個媽媽扭身便走了,不多時便回來說外面看守的人同意了,又叫了一些人去大廚房做吃的。
安兒這才放心,進屋去稟告李梓月,卻見李梓月哭得淚流滿面。
她懷裡緊緊地抱着李千越,李千越不知道自己的娘爲什麼哭,只能傻傻地睜着大眼睛看她。
“夫人,都辦妥了……”
安兒站在門邊,小心地稟告了一聲。
李梓月沒有擡頭,微微頷首,復又低頭催淚。
這一日幾個時辰過去,她幾乎一直在流淚,有時候眼淚乾了,安兒以爲她不哭了,過一會兒她又開始流淚。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安兒如今才懂得這句詩是什麼意思。
“這天可真冷。”
紛紛揚揚一場大雪落下,宮女揭了門簾,門簾底下墜的琉璃珠被風颳得亂響。
殿中,燕妃披了斗篷正要走出去,嘴裡便這麼說了一句。
宮女往她袖筒裡塞了一個剛燒好的手爐子,“娘娘渥着些,今年的冬天的確格外冷,好在已經苦盡甘來了。”
這話格外有深意。
燕妃笑着看她一眼,“你近來也會拽文了,把天氣和時事放在一起類比。那時疫過去了,皇上平安無恙自然是好事。只是這天氣依然冷,本宮實在不想出門。”
宮女忙道:“是娘娘近來讀書,所以奴婢耳濡目染跟着學了一點,叫娘娘見笑了。娘娘忍一忍,平時下雪天可以不出門,今日卻不一樣。”
今日的確不一樣。
入冬之後,逢下雪,連永壽宮那裡都免了請安。
可今日燕妃要去的不是永壽宮,而是東四所,李閣老今日要被押到菜市口處斬,她不得不去看二皇子一眼。
到底是二皇子的親外祖。
李氏沒了,如今連李閣老都沒了,二皇子這孩子平日和她少交心,心裡一定是難受的。
所以她特意命人準備了許多精緻的點心,還帶了幾樣有趣的禮物,打算去東四所安慰二皇子一番。
“走吧。”
燕妃坐上攆轎,宮女將她攆轎的棉簾遮得嚴嚴實實,防止風雪吹進去,而後一行人朝着東四所而去。
……
“大皇兄。”
雪下得大,連薛太傅也沒有進宮,大皇子便獨自在書房裡溫書。
沒讀一會兒,便聽見三皇子的聲音興沖沖的,不多時他便闖入了書房。
大皇子哭笑不得。
三皇子如今大了,倒比小時候還不拘禮,小時候就算和他親密也是規規矩矩的,如今倒好,沒規沒矩的不知道是誰教的。
“你怎麼來了?”
三皇子站在門邊脫了斗篷,拍拍身上的雪花,朝大皇子笑道:“今兒不必上學堂,我獨自一個人也無趣,所以來看看大皇兄做什麼。大皇兄要讀書便讀書吧,我在你這裡坐着喝茶就是。”
也不知道是大皇子的錯覺還是什麼,他覺得三皇子越大越豁達不羈了,這性子倒有些像雍親王。
“雍王叔時常和父皇抱怨,說父皇給他派了差事,爲何不叫他當個閒散王爺逍遙自在?你現在這個樣子,和雍王叔還真像。”
三皇子壞笑道:“大皇兄好端端怎麼想到雍王叔了?我要是像雍王叔就好了,無事之事閒散逍遙,有事之時還能替父皇分憂,這樣很好。”
這樣很好?
大皇子莫名覺得怪異。
哪個皇子會覺得做閒散王爺很好?
便是辦差的王爺,對於三皇子這個嫡出的皇子而言,應該也不是好事纔對。
他還沒來得及問什麼,三皇子忽然道:“對了大皇兄,你知道嗎?那日我去永壽宮給昭母妃請安的時候,聽見了一句話,你想不想知道?”
“什麼話?”
三皇子笑得狡黠,“是關於父皇在病中立儲的話。”
大皇子驚訝地張着嘴,“父皇病重的時候曾經說,他要把立儲的詔命交給昭母妃。可後來父皇大好了,就沒人再提起這件事,怎麼叫你聽見了?”
“就是因爲父皇大好了,所以昭母妃不防頭就說出來了。”
三皇子笑道:“大皇兄,你想不想知道是誰?”
大皇子愣了愣,心情有些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