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皇后這個主子還是很好伺候的,她的要求並不高,也不會處處和嬪妃爭強好勝。
當然,除了那種會威脅她皇后地位和尊榮的嬪妃,比如從前的李氏。
正說着,外頭宮人忽進來稟告:“皇后娘娘,燕嬪求見。”
“這個時候了她還來求見?就說本宮要歇息了,有事明日再說罷。”
宮人卻道:“皇后娘娘,奴才也是這樣說的,可燕嬪說有要緊事一定要同娘娘說,白日裡說話不方便。還說……還說是關於李氏的。”
“李氏?”
李氏雖被貶爲答應,到底沒有被打入冷宮,皇后心中還有心結。
這會兒燕嬪來找她說這件事,她心中不免動容,翠搖順勢道:“皇后娘娘,要不就讓她進來吧?”
皇后點點頭,“到外間見她。”
燕嬪進殿,看到皇后已經卸下釵環,身上穿着寢衣,忙上前告罪,“臣妾深夜來見皇后娘娘,實在失禮,還請娘娘莫怪。”
皇后道:“你說有關李氏的要緊事回稟本宮,是什麼事?”
燕嬪擡起頭來看向皇后,“皇后娘娘,如今李氏獨自在宮中,可眼看天氣一日日轉涼,御園避暑的行程只怕久不了了。到時候皇上回宮見到李氏,又念及舊情將她復位,那可怎麼好呢?”
皇后眉頭微蹙,這也是她擔心的問題。
她嘴上卻道:“可這次和上一次不同,這次李氏居心惡毒,不僅要害皇上最寵愛的昭嬪,還要謀殺朝廷官員全家,這豈是能輕易赦免的罪行?”
燕嬪忙道:“娘娘,李氏罪不可恕,可李閣老卻絲毫未損。李閣老是朝中重臣,黨羽廣佈,眼下無妨,可過個一年半年他再上書求情,皇上能不給這位老臣面子麼?”
李閣老在朝中是何等身份,皇后自然清楚。
她最無奈的就是自己出身不夠顯赫,沒有李氏這樣勢力強大的母家,可以處處在朝中幫襯着。
若李閣老再使什麼手段讓李氏復位……
皇后簡直不敢想象。
燕嬪見她面色難看,忙趁勢道:“皇后娘娘,到那個時候只怕連您也拿李氏沒辦法了。何不趁着眼前的時機,推波助瀾一把呢?”
皇后背脊一直,驚訝地看着燕嬪,“你想本宮怎麼做?”
……
盛夏將盡,御園湖中的荷花都開敗了。
下了幾場大雨之後,坐在倚綠榭的水榭中,便可欣賞留得殘荷聽雨聲的美妙。
她獨自在水榭坐着,邊上的矮几放着茶水和點心,悠然自得。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
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她端着茶盞搖頭晃腦,吟誦這首虞美人,一派愜意。
身後忽然傳來男子的笑聲,嚇了她一跳,她連忙轉過頭去,看到皇上和雍親王站在後頭。
她起身行禮,“皇上和王爺什麼時候來的?連個聲音都不出,人嚇人是要嚇死人的。”
雍親王偷笑,“這不是見昭嬪娘娘感慨良多,一時不捨得打擾麼?娘娘方纔吟的那是什麼詩?”
“是蔣捷的虞美人。”
雍親王道:“這詩中好生傷感,從少年說到老年,如此滄桑。可娘娘年紀輕輕,哪來這番感慨呢?倒顯得老氣橫秋的。”
蘇幼儀滿不在乎道:“我本來就是老氣橫秋的,皇上就喜歡這樣的,不信你問他。”
雍親王差點笑噴出來,看到皇上嘴角微露笑意,不禁問道:“真的嗎?皇兄的口味如此獨特,臣弟竟然一直都不知道,我這個弟弟實在做得太失職了。”
皇上看他一眼,“你要是真.覺得自己失職,朕還有幾件差事要交給你辦。”
雍親王立刻閉上嘴,皇上這才滿意地看向蘇幼儀。
“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喝茶賞雨?婉常在她們和你素來要好,爲何不找上她們一起?”
淑芽他們在外頭看見皇上來了,忙搬椅子過來,三人坐下說話。
蘇幼儀道:“感情好也未必要日日待在一起,臣妾覺得一個人坐在這裡賞雨,別有一番趣味。倒比人多嘈雜要有意思。”
雍親王一聽這話越發想笑,“皇兄聽見沒有,這是怪咱們來打擾了她的雅興呢!”
蘇幼儀還是宮女的時候就認識雍親王了,都是舊識,說話自然也不拘束,皇上聞言笑着看向蘇幼儀。
倒要看她如何回答。
蘇幼儀攤了攤手,“本來是覺得一個人賞雨挺好的,可是賞了一會兒便覺得有些寂寞了,正想着有人來一起賞雨就好了,不想皇上和王爺就來了。”
也不知她說的是真是假。
雍親王不禁道:“昭嬪娘娘一如既往口齒伶俐啊,佩服佩服。”
蘇幼儀看向皇上,“皇上下雨天出門,是想隨便逛逛,還是來找臣妾有什麼事?”
“今日心情頗好,帶着允祥隨便逛逛,不知不覺就走到你這裡來了。不過確實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什麼事?”
“李氏歿了。”
“李氏歿了?怎麼歿的?”
蘇幼儀大吃一驚,沒想到事情發生得如此突然。
李氏被降位後就被送回宮中了,並未聽說有何傷病,怎麼突然就歿了?
雍親王看了皇上一眼,蘇幼儀的反應在他們意料之中。
她果然什麼都不知情。
皇上道:“暴斃而亡。人是在宮裡沒的,朕也不太清楚。”
蘇幼儀狐疑地看了皇上一眼,臉上寫着不相信。
暴斃而亡這種模棱兩可的詞彙,本就是敷衍外界的,皇上卻拿來告訴她,還說什麼不太清楚。
若皇上是個普通的君王,他的確有可能不太清楚,可蘇幼儀知道皇上的心思城府有多深,他不可能不清楚。
唯一的可能便是,他假裝自己不清楚。
蘇幼儀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皇上不太清楚,那誰應該比較清楚?”
皇上笑着看向雍親王,後者道:“娘娘想想,如今宮裡和李氏之死利益關係最大的是誰,不就明白了麼?我先前還以爲,娘娘是知情的,看來還是皇兄瞭解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