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親的隊伍一起朝着皇宮行進,安謐換好了衣裳,追出王府的時候,柏弈早就出了門,不過,卻是早已經爲她備好了馬車,一副料好了一切,知道安謐勢必不會丟下柳兒不管的模樣。
安謐自己乘着馬車趕往皇宮,遠遠的聽到喜慶的鑼鼓聲從另外一條街傳來,安謐皺了皺眉,雖然今日去宮裡,勢必會見到青嵐,但在這個時候,她卻是不願意遇見的青嵐的。
“停下吧!”安謐吩咐道,馬車內的流光和衣霏對視一眼,明瞭小姐的意思是要爲迎親的隊伍讓路。
二人沒有多說什麼,流光掀開簾子,對外面的車伕吩咐了一句,馬車就在岔路口一個不起眼的地方停了下來。
隨着鑼鼓嗩吶的聲音朝着這邊越來越近,周圍的看熱鬧的百姓幾乎已經將整個迎親隊伍所走的路線都圍了個水泄不通,遠遠的,如長龍般的兩條迎親隊伍出現在視線之中,駿馬之上,青嵐的一臉冷冽,沉靜而穩重,馮裕冰冷的視線卻似帶着一絲不羈與邪惡。
兩個同樣出色,卻各有千秋的俊美男子迎着衆人的欣賞,並排前行,馮裕目光突然瞥見青嵐的視線似停在了某個地方,眼神凝重,神色有異,敏銳的他,順着他的視線,越過人羣,捕捉到了青嵐視線所指的目標。
遠遠地,一輛馬車在並不顯眼的地方,可是,那馬車上屬於渤海王府的標誌,卻是讓人無法不去留意。
渤海王府的馬車?
渤海王府,有資格用馬車的人屈指可數,若那馬車上坐的人是渤海王,那恐怕此刻這輛馬車就不會停在那裡了吧!以渤海王的性子,就算前方是皇上的鑾駕,他怕也不會有讓路一說,馬車上的不是渤海王,那就該是……
馮裕的眸子緊了緊,看那輛馬車的眼神也越發的深邃了起來,馬車上的人,除了她,該不會是別人吧!
再看了一眼目光依舊停留在那輛馬車上的青嵐,馮裕心裡瞭然,看來,青嵐對她的心思,似乎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引人遐思得多啊。
馮裕一改方纔一路上的沉默,“大皇子殿下今日大喜,能有幸和大皇子殿下同日成親,當真是馮裕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呵呵,大皇子娶妃,是咱們大金朝的喜事,若是渤海王也今日成婚,那這喜氣怕是要衝破雲霄了。”
渤海王成婚?渤海王成婚會娶誰?這一點不用馮裕言明,青嵐也自然想得到。
當下,青嵐的拳頭下意識的握得更緊了些,目光依舊停在那一輛馬車上,不用想,他也知道馬車上的人定是安謐無疑。
今日,他並未給安謐發請帖,對他來說,成親就已經是他極其不願卻無奈的事情,更加不願意讓她看着自己和別的女人拜堂,而那輛馬車,這方向明顯就是去宮裡的啊。
她是跟着老三一起參加他的婚禮嗎?
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兒,便是深諳隱忍之道的他,此刻胸腔裡急速流竄的氣焰,都似要衝破身體。
“吩咐下去,加快速度,切莫誤了吉時。”青嵐一字一句的道,冰冷的聲音,似從牙齒縫中擠出來一般,就算是在這熱鬧的喜慶聲中,也讓一旁聽着的人渾身劃過一道寒顫。
得了大皇子的命令,旁人不敢耽擱,立即將他的意思傳達下去,隊伍加快了步伐。
馮裕看着已經超過了他好幾米的隊伍,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越發的詭異深沉,目光再次看向人羣之外的那輛馬車之時,想到昨日衣竹萱所說的話,眸子下意識的眯了眯。
貴爲大皇子麼?大皇子又如何?
大皇子面對自己喜歡的女人,都無法得到,只能這般遠遠的看着,徒剩無奈,而他馮裕就不一樣了,他想得到的東西,哪怕是要通過算計與手段,他也要將他想要的東西牢牢的握在手心!
馮裕的眸子裡劃過一抹堅定,夾了夾馬肚,也加快了速度。
“小姐,外面已經走遠了。”流光聽到外面百姓的喧鬧聲小了許多,掀開簾子探出頭看了看回稟道。
安謐點了點頭,示意流光讓車伕出發,一路上,馬車裡都是一片安靜,安謐知道,今日,她若是能夠避開某些事情,自然要儘可能的避開,可若是避不開……
安謐微微皺眉,若是避不開……若是避不開,只有順其自然了。
皇宮裡,明德帝和馮皇后以及許多朝中的達官貴族都等着兩對新人的到來,而有一人,卻是在等待着另外一人的出現,迎親的隊伍已經到了宮門口,一些在宮門口迎新人的賓客也都追隨着迎親的隊伍進了宮,柏弈站在宮門外,望着某個方向,就連迎親的隊伍經過,他也沒有理會。
又等了好一會兒,這纔看到渤海王府的馬車行駛過來,那張俊美的臉上,頓時浮出一抹笑容,高大的身軀也迎了上去。
馬車剛停下,簾子就從外面被人挑了起來,安謐一擡眼,恰好對上柏弈深邃的黑眸,微微一愣,只是一個眼神,安謐就知道,柏弈已經在這個時候,已經等了多時。
流光和依霏頗有眼力勁兒的交換了一個眼神,本要伺候安謐下馬車的她們,自動的讓開了道,有渤海王在這裡,她們可不就多餘了麼?
柏弈含笑朝安謐伸出手,安謐也沒有給他好臉色,瞪了他一眼,不過依然將手交給了他。
柏弈將她的手握在大掌之中,嘴角的笑意,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二人進了宮,皇宮裡早已經賓客雲集,柏弈帶着安謐出現在人羣中之時,許多人都看了過來,尤其是在看到安謐之時,各自的眼神裡都不由得一怔,但有些人的眼裡,卻是多了一抹異色。
明德帝原本帶着笑容的臉,有一剎劃過一絲怒容,銳利的眸子眯了眯,這女人,還真是好本事!
就連正準備着拜堂的青嵐和馮裕看到安謐身上所穿的衣裳,臉色都是變了變,柏弈竟然讓安謐穿成這樣出現在皇宮裡,這意味着什麼,他們怎會不知?
二人不約而同的看了一眼走在安謐身旁,意氣風發,笑容愜意的男人,一雙眉峰更加皺得緊了些。
倒是馮皇后看了安謐身上的裝束,在微微的愣然之後,不着痕跡的留意着各方的神色,嘴角的笑意越發的濃郁了些,禁不住在心中暗道,這個柏弈,膽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不過,倒好,看皇上那難看的臉色,她就知道,等會兒,怕是有一出好戲可看了。
安謐感受到衆人怪異的視線,也不由得皺了皺眉,心有疑惑。
“咱們大金朝的喜事真是一件一件的來,今日大皇子殿下成婚,過不了多久,就該輪到渤海王殿下了吧。”
一個聲音突兀的響起,正是出自馮皇后之口,馮皇后嘴角端莊的上揚,不大不小的聲音,在這麼多人的地方,誰也無法忽視,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馮皇后的身上,若有所思。
馮皇后斂了斂眉,頓了頓,再次開口之時,口中溢出呵呵的笑聲,好似真從內心散發出來的高興,“皇上,到時候,渤海王和安謐的婚事也由臣妾來操持吧,您看怎樣?”
安謐更是疑惑了起來,心中泛出一絲,下意識的看向明德帝,卻已經見到他臉上明顯隱忍的怒氣。
“誰說還有婚事了?”明德帝低沉的聲音響起,原本喜慶的氣氛驟然僵了下來。
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一聲,都小心翼翼的觀察着這個帝王的每一個神情,似害怕他接下來的怒氣波及到自己。
不過,明德帝的反應,對馮皇后來說,可不就是正巧合了她的心意麼?
她自然明白明德帝突如其來的怒意是爲哪般,不過老練如她,演戲對她來說,不過是信手拈來,幾乎是在明德帝的話一落,馮皇后神色微變,故作疑惑的道,“皇上……這……您這是什麼意思?”
“呀!皇上,該不會是……還沒有要賜婚之意吧?”馮皇后吃驚的道,心中浮出一絲得意,“我還以爲皇上已經有意賜婚,所以渤海王才讓安謐姑娘穿上了這身衣裳,卻原來……”
馮皇后說到此,沒有繼續再說下去,不過,言下之意,卻已經不言而喻。
在場的人心裡都明白了,這下事情可不簡單了,皇上竟還沒同意這門婚事麼?
大家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了渤海王,這渤海王未免也太大膽了些,這不是公然挑釁皇上麼?
一時之間,每一個人的心思,都尋思了起來,各自觀察着事情會怎麼發展。
這下子,安謐徹底的明白了過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華貴的宮裝,乍一眼並無特別,甚至比一些朝廷命婦所穿的宮裝都要低調得多,可領口不起眼的地方,一個刺繡,卻是讓安謐腦袋轟的一聲,頓時一片空白。哦
銀色繡線所勾勒出的,可不就是一個屬於渤海王府的標誌?
這意味着什麼?安謐素來都是一個聰慧的女子,她不會不明白這其中的深意,都是她太過大意了,柏弈讓她穿上這身衣裳,也難怪會惹得明德帝大怒。
安謐看了柏弈一眼,卻只見他神色如常,好似明德帝的怒意根本不在他的眼裡一般。
安謐知道,這事情,若是處理不好,勢必會引起不小的風波,可是,以柏弈的性子,他不會沒有把握,就做出這樣大膽的事情來,想必他有應對之策,想到這裡,安謐倒也少了許多擔心,只是,這柏弈到底要幹什麼?“父皇,是不是該拜堂了?”一直沉默着的青嵐突然開口,打破了這詭異的寧靜。
經他這麼一提,衆人才回過神來,似乎纔想起,這是大皇子娶妃,馮裕娶妻的大好日子,這兩對新人似乎纔是今天的主角,可雖如此,衆人終究是覺得,今日的主角,怕是另有其人。
安謐一眼看去,正巧和青嵐的視線交匯,似乎是極有默契一般,僅僅是在視線交匯的一剎,又很快的避了開來,安謐知道,青嵐是在轉移大家的注意力。
同樣看出青嵐心思的,還有馮皇后,可馮皇后又怎會讓青嵐壞了她想要看到的局面?
“是啊,皇上,吉時也到了,莫要耽擱了,以臣妾看,還是先讓兩對新人拜了天地再說,至於……安謐姑娘身上穿這衣裳是爲何意,等拜完了堂,再問問渤海王,想來,他也會給皇上一個滿意的答案纔是。”馮皇后看似打着圓場,心裡卻是暗自冷哼了一聲,青嵐想護着安謐麼?可沒那麼容易!
明德帝銳利的目光掃過安謐和柏弈,眼底的情緒讓人捉摸不透,半響,先前還滿是怒容的臉上,此刻已經又恢復了最初的笑容,朗聲吩咐道,“開始拜堂吧。”
明德帝這一聲令下,誰也不敢怠慢,司儀立即主持着兩對新人拜天地,在場的賓客雖看着兩對新人拜堂,但心思依舊在渤海王和他身旁的女子身上,都在暗自猜測,等會兒這事情會演變成什麼局面。
不多久,成親的禮儀完畢,按今日的程序,兩對新人該各自回府,之後的酒宴與洞房也都該在各自的府邸進行,可此刻兩個新郎似乎都沒有要走的意思。
青嵐不願走,自然是不放心安謐,馮皇后方纔言下之意,明顯就是抓住了柏弈的把柄,就定會不遺餘力的往死裡踩,他留下,多少對安謐有些照應,除此之外……青嵐有些不悅的看了一眼柏弈,以他對老三的瞭解,不會無緣無故讓安謐穿上這身衣裳,柏弈,他到底要幹什麼?
和青嵐一樣,馮裕的心裡也有這個疑問,想到他的計劃,馮裕的眉心明顯皺了皺,眸中的顏色越發深沉了些。
幾乎是所有人的視線,再一次集中在了安謐和柏弈的身上,似乎是在等待着一出好戲。
“父皇,兒臣有事稟告父皇,還請父皇移駕……”青嵐終究是按耐不住,思來想去,唯一能杜絕父皇的怒氣遷怒於安謐,又能防備柏弈的任何可能的舉動的法子,便也只有引開父皇了。
可要引開明德帝,又豈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馮皇后首先就不依了,笑呵呵的打斷了青嵐的話,“大皇子爲朝堂之事盡心盡力,爲皇上鞠躬盡瘁,這一點,大家都知道,今日好歹也是你大喜的日子,縱然是有天大的事情,也比不得你身旁的新娘子重要啊,皇上是明君,當會體諒你,有什麼事情,過了今日之後稟告也不成問題,皇上,您說是不是?”
明德帝怎麼會看不出青嵐的心思,他的這兩個兒子,都找了那個女人的迷,這個安謐,還真是一個禍害!
想到自己之前招她進京刺繡,明德帝心裡更是後悔莫及,不過,他是一國之君,他倒是不信,他無法收拾這麼一個小丫頭片子!
“老三!”明德帝拔高了語調,堅定的語氣氣勢洶洶,不容任何人置喙,“你到御書房等朕!”
明德帝畢竟是在皇位上坐了那麼多年,加上他的兒子,他或多或少自然是有些瞭解的,今日他讓安謐穿上這身衣裳進宮,要做什麼事情,他的心裡已經有數,若是其他皇子敢如此大膽,他早就不留情面,但柏弈卻不一樣。
明德帝眸子眯了眯,這個兒子對整個大金朝都很重要,他還沒有完全將他掌控住之前,決計不能將他們二人置於絕對對立的位置。
他不會讓他在這麼多人面前,將他的意圖說出來。
明德帝說話之時,人也已經起身,一臉嚴肅。
馮皇后皺了皺眉,心裡倒是慌了起來,皇上這樣把柏弈叫走,那麼她所期待的,不就落空了嗎?不,她可不能就這樣任憑這個機會消失,柏弈的意圖那麼明顯,她就是要利用這次機會,讓皇上和柏弈徹底鬧翻,到了那時候,得利的人會是誰?
馮皇后心中暗自盤算着,朗聲訓斥道,“大膽安謐,誰允許你穿這一身衣裳?你可知道,你這一身代表着什麼?本宮知道,你想嫁給渤海王,想成爲渤海王妃,想飛上枝頭變鳳凰,可皇上還未曾恩准你們的婚事,你倒好,穿上這一身,是來向皇上,向咱們皇室示威的嗎?”
馮皇后倒也不顧這麼多人在場,甚至不顧今日是青嵐和馮裕兩對新人大喜的日子,滿臉嚴肅,朝着安謐怒吼道,這個時候,她不能直接開口讓皇上必須當面處理了這件事情,更加不能直接衝着柏弈去,那麼唯一的方法,就是朝着安謐發難了。
這麼些時日,馮皇后是明白一點,安謐對柏弈來說,意義非凡,她今日朝安謐發難,就是爲了激怒柏弈,只要柏弈怒了,這事端就無疑是被挑起了。
呵呵,這麼好的機會,落在了她的手上,她怎能不好好利用一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