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034 一心人不相離(十四)
壯壯和希希他們根本不需要煞費苦心地做些什麼,只需要讓人將懷恩伯夫人上門賠罪,結果被卿姑娘連人帶禮地送出門了的消息散播出去,就夠了。
這樣一來,只要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言府對懷恩伯府的態度了,和言府交好的人自然對懷恩伯府沒有什麼好臉色了。
特別是知道了事情來龍去脈的卿四郎,知道自己的寶貝外孫女被欺負了,翌日上朝時就狠狠地參了懷恩伯一本,從他的處事手段到生活作風,事無鉅細,都一一擺到了明面上來說。
直把懷恩伯說得臉色漲紅,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恨不得就這麼直接兩眼一翻,直接暈死過去算了。
卿四郎如此大發神威,直把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都嚇得目瞪口呆的,那張嘴犀利得簡直讓那些御史瞧見了都甘拜下風的。
只因爲入朝以來,不管是新老官員,都沒有見過卿四郎如此大發雷霆,雖說卿四郎身處刑部,但是由於面容清俊,舉止謙和,倒是讓人無法把他和刑部聯繫起來,倒像是內閣的大學士。
懷恩伯被罵得狗血淋頭的,恨不得找個縫鑽進去了,他當官做人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被罵得卻連半句話都反駁不了的。
原本想要找幾個昔日裡與他交好的大臣求救的,哪知道那些與他交好的大臣見卿四郎大發神威,紛紛怕撞上了卿四郎的槍頭,成爲下一個被罵得狗血淋頭的人,只能夠把腦袋埋得深深的,假裝沒有看到懷恩伯的眼神。
這把懷恩伯氣得牙癢癢的,人家都說樹倒猢猻散,可他這棵樹還沒倒呢,這些猢猻就散得連影兒都沒有了。
無奈之下,懷恩伯只好將求救的眼神投向上邊兒坐着的蕭天策,眼神裡明晃晃地寫着“皇上這樣擾亂大殿秩序您真的就不管管嗎?”。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卿四郎會突然發難,完全就是因爲昨日散播的消息,這分明就是公然挾私,如果換做是一個正直嚴肅的天子,或者今日上早朝有什麼大事稟報的話,那麼卿四郎自然不可能罵得那麼暢快而無人敢開口反駁了。
可是偏偏蕭天策這位年輕的天子,看似敦厚仁慈,卻偏偏是個惡趣味的,見近日來朝中相安無事,每日上朝都寡然無味的,既然有熱鬧看,那麼就不看白不看了。
於是蕭天策當做沒有看到懷恩伯的眼神,依舊津津有味地看着卿四郎大發神威,心裡面卻想到,人家是父債子還,到了懷恩伯這兒,就成了兒女都是債了。
不過想到付柔兒和懷恩伯所做的糊塗事,蕭天策又覺得懷恩伯被這麼罵得頭都擡不起來,也是他自己自找的。
於是,因爲蕭天策的縱容,大臣們的識趣,卿四郎罵得十分暢快,直把嘴巴罵幹了,才以一句“微臣不善言辭,不再多說,還望伯爺好自爲之”作爲結束句。
聽到卿四郎義正言辭地說出這句話,大臣們的臉色就五彩繽紛的了——
不!善!言!辭!?
他們就想呵呵了,尚書大人您到底知不知道不善言辭這四個字是什麼意思就敢這麼理直氣壯地說出口?
衆御史們看向卿四郎的眼神既欽佩又糾結——
尚書大人您用了不重複不帶髒字的語句不間斷地跟伯爺探討了一個時辰的人生之後說自己不善言辭,這讓我們這些靠嘴皮子吃飯的人情何以堪啊?
待下朝後,和言府、卿府交好的大臣自然沒有給懷恩伯好臉色,想要討好巴結言府、卿府的大臣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一下朝便對着懷恩伯冷嘲熱諷的,讓那些原本想要下朝後好好地安慰一下懷恩伯破碎的小心靈的交好大臣們紛紛望而卻步——
他們就這樣莽撞地撞上去,會不會連帶着被人一起給炮轟了啊?
他們雖然和懷恩伯交好,但是也想要巴結討好言府和卿府啊,哪怕不想巴結討好了,他們也沒想要和言府、卿府對立啊。
於是他們只好給懷恩伯投去一個無能爲力的眼神,然後灰溜溜地走了。
看到這番情況,想到付柔兒不明白自己的苦心反倒是埋怨他不爲她出頭,懷恩伯只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簡直就像是一個笑話。
外公卿四郎在朝中大發神威的場面希希他們雖然沒有親眼所見,但是消息卻很快地傳到他們耳朵裡,希希聽完之後一撫掌,得意洋洋地笑道:“外公好樣的,看他懷恩伯府的人還敢不敢如此囂張。”
其實說起囂張,誰也沒有言府和卿府的人囂張,但是他們有這個資本來囂張,且是低調的囂張,因此哪怕這兩家的人沒有做什麼,也會讓人心生畏懼,不敢隨意得罪。
可懷恩伯府的人,哪來的資本囂張?怕是經過這事之後,更是元氣大傷,好一段時間都無人敢與他們交好了。
希希賞了前來傳消息的小廝之後便飛快地朝着綿綿的明月院跑去,還沒見到人呢,便一路地邊跑邊喊着姐姐姐姐的。
此時綿綿正坐在院中的小亭子裡,神色淡然地看着亭下那一池的鯉魚,不知情的人以爲她在沉思,只有綿綿知道,自己其實是在發呆而已。
一旁伺候的半夏聽到希希的叫喊聲,又看了一眼毫無反應的綿綿,一臉的無語,如果換做是往常,只怕小姐早就聽到了,哪像現在這樣?
半夏還以爲自己的小姐這輩子都會這麼不食人間煙火了,哪知道竟然也會有如此的少女情懷,以及這般心不在焉的。
半夏上前兩步,而綿綿身邊放大了音量:“小姐,二少爺來找您了。”
聽到半夏的聲音,綿綿才反應過來,神色還帶着幾分迷茫,卻很快地恢復清明。
此時希希已經跑到她跟前了,綿綿見他額頭沁出汗,便讓一旁的半夏拿來帕子,然後給希希擦擦,隨意地問道:“你怎麼跑那麼急?看你高興的樣子,難道禹祖父給你做什麼好吃的了?”
別看蕭禹整一個煞神似的,廚藝卻好得出奇,因此每次蕭禹離開的時候,希希都跟生離死別似的,除了捨不得蕭禹之外,其實也非常捨不得蕭禹的……廚藝。
也不是說方正的廚藝不好,只是再好的廚藝,吃多了,也想要吃些新鮮的,蕭禹不常下廚,因此他的每一次下廚,倒是備受歡迎和備受矚目的。
這次蕭禹回來,倒是大大地滿足了府上各位的口腹之慾,希希這幾天也緊緊地跟在蕭禹身後,死纏着要他做好吃的東西,所以綿綿纔會這麼問的。
“姐姐,我像是那麼貪吃的人嗎?”希希瞪大了眼睛看向綿綿,一副被冤枉的樣子,可是臉頰卻忍不住浮上兩朵紅暈,略帶幾分不好意思的羞澀。
“不像。”綿綿的眼裡帶着幾分笑意,伸手將石桌上擺着的點心朝着希希的面前推了推,道,“嚐嚐,這是心祖母剛剛讓人送來的點心,禹祖父新做的。”
“真噠?”希希的眼睛頓時間亮了,一邊伸手拿了往嘴裡塞,一邊問道,“爲什麼心祖母沒有讓人送到我那邊去呢?”
“咦?好好吃哦,姐姐,這個點心叫什麼名字?”希希一個吃完之後又接着吃第二個,這個點心的色澤是金黃色的,小小的一塊,兩三口就搞定了,外表是拉絲的,酥酥脆脆,香酥適口。
“叫黃金酥。”綿綿見希希吃急了,便倒了一杯茶送到他面前,道,“吃慢點,別噎着了。”
“唔唔……”希希暫時沒時間回答綿綿,將黃金酥往嘴裡塞個沒停,直到吃了三分之二之後,希希才停了下來,然後纔開始吐槽道,“禹祖父怎麼每次做的點心名字都取得這麼粗暴?”
色澤金黃的,全都叫金黃什麼什麼,例如黃金糕,黃金包,黃金餅什麼的,如果色澤是銀白色的話,那麼就會叫銀子什麼的,例如銀子卷,銀子發糕,銀子饅頭什麼的。
每一樣點心都散發着濃濃的土豪氣息腫麼破?
“可每次你都吃得最歡。”綿綿毫不留情地戳破了這個真相,笑道,“現在吃飽了,可以說說爲什麼這麼高興了?”
聽到綿綿這麼說,希希的表情一囧,剛剛姐姐說她貪吃,他還說自己不是那樣的人呢,結果一個不留神,就把自己的真實屬性給曝露了囧!
希希對着綿綿賤兮兮地笑了一下,然後把卿四郎的事情說了一遍,說得那叫一個活靈活現,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是親眼所見的。
當然,裡面的對話是希希根據自己的腦補填充出來的,大致內容和真實情況基本相符。
希希一邊學着卿四郎說話,一邊對綿綿道:“姐姐,我覺得外公實在是太仁慈了,要換做是我……”
希希眼角一掃,發現綿綿雖然神色認真,但是希希卻一眼就能夠看出綿綿根本就在走神。
她時而皺眉,時而揚脣,希希發誓,他還是第一次看到綿綿有如此豐富的面部表情的,臉上的表情不可謂不驚訝,他假裝不經意地問道,“姐姐,你說是不是啊?”
綿綿反應過來,也不知道希希說了什麼,卻還是點了點頭,神色認真地道:“嗯。”
他剛剛都還沒說什麼,姐姐嗯什麼啊?
希希微眯着眼睛——
有!情!況!
綿綿應了希希一聲之後,便開始集中注意力聽希希說話了,只是過不了多久,便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裡,這下讓希希愈發地肯定綿綿有古怪了。
如果換做平日,哪怕他說得再無聊,姐姐都不會走神的,現在這樣,很明顯就是有事發生了。
希希摸了摸下巴,想了一下這幾天發生了什麼事情——
第一件事,禹祖父和心祖母回來了。
第二件事,付柔兒的事情。
第三件事,外公大發神威。
除了這三件大事之外,好像就沒有別的事情啦,第一件事是件喜事兒,姐姐不可能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的,第二件事是件壞事兒,可是按照姐姐的性子,根本不可能放在心上——
畢竟敵人的智商和自己不在同一區域內,很難成爲對手噠。
那麼就剩下第三件事了,希希皺了皺眉頭,可是他剛剛說了那麼久,姐姐就發呆了那麼久,怕是說了那麼多,姐姐還不知道他到底在說什麼呢。
希希看了一眼綿綿,現在她又不在線上了,這樣的情況還真的是第一次見啊,畢竟在希希的記憶中,他的姐姐一向都是冷靜沉穩的。
希希看過綿綿的那些話本,上面曾寫過:哪個男子不鍾情,哪個少女不懷春,當時希希看了,第一個反應就是——
我姐姐就不懷春!
那些什麼少女情懷,什麼臉紅心跳,什麼思慕異性,什麼浮想聯翩,什麼……
等等!
希希忽然想起來,姐姐這個樣子,分明就和那些情竇初開,少女懷春的姑娘完全沒兩樣啊!
難不成,姐姐會這麼心不在焉,是因爲阿竹的離開?
希希的眼珠子一轉,然後話音一轉,問道:“對了姐姐,阿竹他怎麼會離開的?他是不是不再回來啦?”
綿綿知道希希一直和阿竹不對付,因此他這麼問了,綿綿也沒有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她搖了搖頭,道:“阿竹有事離開,很快回來。”
如果換做往常,綿綿這麼說的時候都是神色淡淡,隨意地回答他的,但是此時她卻神色柔和,脣角含笑,語氣堅定,眼裡滿滿的都是對阿竹的信任,彷彿阿竹說很快回來,就真的會很快回來。
哐當!
希希彷彿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他往後倒退了兩步,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小心臟,一臉被欺騙了的表情看向綿綿,嚶嚶嚶地道:“姐姐,我好傷心。”
他的姐姐竟然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被阿竹給拐跑了?這讓原本就後悔自己讓阿竹知曉自己心意的希希更加悔得腸子都青了——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的話,他一定不會爲了陷害阿竹給他塞了一本小黃書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