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生出鬧劇,瀛洲人坐不住了。葉揚一行人出現後,事情完全脫離了控制。
對葉揚,瀛洲人的確有招攪的意思。當然,他們也有自知之明,沒想能夠接觸到東勝洲的靈脩之士。論藥術和煅鑄技巧,也未必是瀛洲匠師能夠媲美的。既然求見不得,那隻好另尋闢徑將葉揚‘引’出來。
找上嶽鐵山時,瀛洲人便知成功搭線的可能是零。
即便唐王相請葉揚,恐怕機會也很微,何況他們這些東勝洲外的瀛洲人。
嶽鐵山斷言拒絕,剛好是給瀛洲人一個機會。唐國越是維護嶽鐵山,越維護葉揚,他們找碴的機會就越大。唐國乃軍事大國,戰力非凡,瀛洲無法相比。相對的,它在學術技巧方面,反倒不如世代模仿周室禮學的瀛洲人。
作爲老鄰居,瀛洲人也清楚東勝洲的行事方式。
他們可以戰敗,不能未戰先逃。
即使明知道是自己的弱項,東勝洲的宗族和王國都會勇敢迎戰。
瀛洲使團的打算是:羞辱了唐國後,四處發散消息,讓身在東勝洲的葉揚大師聞訊趕來。到時候,使用種種手段,讓這位東勝洲的新貴屈服,爲瀛洲出力。最好能徹底威服他,讓他爲瀛洲國賣命。
今天面見葉揚後,使團成員心中都是大喜。
計劃到現在已經成功了一半。
問題是,見到葉揚葉大師之後,他們心目中的印象完全崩潰了。這樣的人物,似乎連紈絝公子都不如。
說嚴重點,街頭小混混都沒那麼低俗。
現在看到十王子唐觀雲攪局,瀛洲使者們不禁急了。他們早就收到了消息,唐國第一樂師李青絲已經連夜趕回王都,不日便到。瀛洲人鬧了三四天都無對手,全因爲李青絲並不在王都之內。一旦她回來,瀛洲的藝師們可得靠邊站啦。
李青絲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乃東勝洲五師之一。
與藥師華宗,鑄師魯升道,陣師布北斗,劍師倪裳並稱。論實力,李青絲是最弱一個。論影響,卻是最大的一位。整個東勝洲都以一睹李青絲的歌舞爲榮。傳聞周天子給她的情書,都已經超過了兩千份。
瀛洲人技藝不如李青絲,更不敢開罪這位東勝洲名人。
“葉大師有禮了,本座水雲山,乃瀛洲使團的代表。傳聞葉大師精通藥理和煅鑄之術,不知能否指教一下?本座對丹藥認識甚低,在煅鑄方面卻有些自信。此刀名‘斬月’,瀛洲十大名刀之一。乃本座親手所鑄,還請葉大師指點指點。”水雲山拿出一把長身細刀,遞給旁邊的侍從,讓他送到葉揚面前。
唐觀雲的鬧劇,他完全無視了。
唐國人肯定也收到李青絲回來的消息,一心拖延時間。
讓他鬧下去,今天都散不了場。
只能無視。
斬月刀的模樣有點像唐國軍刀,刀身更細一些。又有點像周室的禮刀,但是刃長更短一倍有餘。跟長槍似的禮刀,有很明顯的長短區別。
“此爲瀛刀,乃我瀛洲人吸取東勝洲諸國的刀兵之長,合制而成。取最合理的斬劈設計,重新成形。”水雲山微微得意,繼續說道:“唐刀微厚,周刀太長,都失了靈活性。各種刀法刀技,都難以施展。經過瀛洲國諸位劍聖的試驗,最後發現唯有瀛刀最適合各種技巧性的戰鬥。在斬擊突刺方面,亦然不比唐刀差。葉大師,您以爲如何?”
侍從將斬月刀送到葉揚面前,他連一點動作都沒有。
倒是羅盾,手快抽出了斬月。
嗡!
瀛刀離鞘,發出陣陣低鳴。就似兇獸出狎,空氣都爲之一冷。
斬月的刀身泛光,如鏡平滑。
黑色的刀身,唯有刀刃處潔白如雪。其鋒利模樣,似乎連空氣都能劃破。羅盾輕輕一揮,旁邊桌子隨風而斷,一分爲二。就連地面之上,還留下一條長長的刀痕。
“是幽冥黑鈺呢,老葉,你怎麼看?”羅盾輕撫斬月刀,眼中也讚許之色。
心中也在想,不愧是瀛洲十大名刀之一。
若配合適當的刀法,恐怕力量更勝十倍。於武者而言,的確是不可多得的寶物。
“垃圾!”
葉揚慢慢地喝了一口茶,只吐出兩個字。
瀛洲使團衆人聞言一驚,繼而大怒。
斬月乃瀛洲十大名刀之一,就像國寶那般的存在。在葉揚口中,竟然就當得‘垃圾’二字。衆人正待發作,水雲山橫手示意,讓衆人安靜下來,隨後拱手問道:“早聞葉大師煅鑄之藝非凡,不知道大師對斬月有何不滿意的地方,還請說什明白。斬月乃瀛刀的精髓國寶,可不是誰人都能羞辱的。”
羅盾放下斬月刀,也很奇怪葉揚的說法。
葉揚神情不變,說出一句‘羞辱性’更重的話:“瀛刀都是垃圾。”
聽聞此言,連水雲山都變色了。
瀛洲人自認將東勝洲最好的名刀都研究了遍,最後才得出‘瀛刀’的模型。雖說大部分模仿唐國軍刀,卻也有絲微的改變。瀛洲人世代模仿周室禮學,屬於自己的東西極少極少。嚴格來說,唯一‘自創’的東西就是瀛刀了。
現在,卻被葉揚一腳踩到底。
如何不怒。
“葉大師見解,果然與常人不同。妾身也很想聽聽葉大師的理由,這模樣漂亮的瀛刀,爲何這麼不招葉大師待見。瀛洲客人遠道而來,還獻上厚禮,大師可不能冷了遠方客人的心啊。”
水雲山正待說話,一個鶯燕喃呢般聲音傳入殿中。
來人的聲音很奇怪,明明還很遠,卻像在你的耳邊響起,讓人有一種暈暈欲醉的感覺。
瀛洲使者們聽聞這個聲音,臉色都微微有變。他們沒有親耳聽過,卻能猜到來人是誰。除了東勝洲第一樂師李青絲之外,已不作第二人想。
不等葉揚答話,一個翠綠水衫的雪膚美人款款而入。
行走間,就像一個奇異的舞蹈,讓人心醉神迷。微微的荷花香味,隨風飄散。
李青絲天賦異凜,從出生起就帶有荷花香味,可算是天生就‘香噴噴’的美人胚子。長大後也沒有讓家族失望,成爲遠近聞名的絕世佳人。聽說她過了八歲後,求親者就累計到千人。李家的門檻都被媒人踩爛,時至今日,已經換了六次。
看到來人,連羅盾和鐵塔都微微失神。
唯獨葉揚,像瞎子似的。慢慢飲完茶水,伸出右手,食指朝李青絲身邊的侍女輕輕一點。
隨着‘嗚’的一聲,侍女捧着的長劍猛然出鞘。
好像有人在執劍一般,長劍迅速飛舞,於大殿左側一條巨型石柱上來回削點。不到三四息時間,長劍自動回鞘。殿柱隨着長劍歸鞘的‘嗆’聲,漸漸碎裂。
諾大的殿柱,僅餘一位‘美人捧心’的雕象。
“這就是理由。”
葉揚只用眼尾掃了一眼斬月,說道:“所謂刀者,除了菜刀之外,我什麼都沒有聽過。”
羅盾和鐵塔,微微有悟。
御劍術!
傳聞中,仙靈脩士的最高技藝。無論初學者還是極致劍宗,都無需以手執劍。劍器隨心而動,能取人性命於千里之外。即使在東勝洲,也甚少有人能大成這種最常見,也最難成的技法。
東勝御劍術,驚震妖魔鬼怪四族。
唯獨,沒有御刀之說。
“葉大師真會說笑……”李青絲微微掩嘴。
雖則面帶半透明的青紗,仍然保持美人的風範,續而說道:“玄武岩做的殿柱,能用妾身跳舞用的花劍雕刻,葉大師的本事真不錯呢。不過就這點水平,恐怕貴客們難以心服。莫說斬月名刀,水雲大師就是執普通瀛刀,怕也能雕出同樣的美人像。葉大師……”
李青絲沒有說完,餘下十七根殿柱忽然崩碎。
另外十七個不同風情,不同體態的美人雕像,呈現殿中衆人眼內。
葉揚平靜不語,衆人卻無法語言。
“這是怎麼做到的?老葉,剛剛你明明只動了一把劍,爲什麼雕了十八個美人像?”羅盾奇怪了。剛纔葉揚用花劍雕刻第一根柱子,他並沒有錯過。儘管速度飛快,卻瞞不過先天三階至尊武者的眼睛。
另外十七根柱子,同時被雕了像,這才讓人奇怪。
“以你的智慧,我很難跟你解釋。算了,剛纔的事情不重要,現在李青絲小姐已經回來,真正是你們擦亮眼睛的時候,看清楚接下來的戰狀纔是你們要做的。”葉揚回覆了懶懶的樣子,迴應道。
“看什麼?”
羅盾安坐下來,每逢葉揚這種表情,總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看作畫,聽音律。無論喜不喜歡,都給我看清楚,聽仔細。否則,有你們後悔的時候。”葉揚緩緩伸出一手,於空氣中輕輕一握,就像是握劍的動作。隨後,像揮劍般斬向羅盾的脖子。
羅盾平靜伸手,作格擋動作。
明明什麼都沒有的‘空氣劍’,卻將羅盾先天罡氣護臂的手,砍了個皮開骨裂。
鮮血飛濺中,羅盾臉色不變。
在這一瞬之間,羅盾,鐵塔和葉影都明白了葉揚的目的。
武道境界!
除了想提升自己初修小成的武道境界外,葉揚根本沒有留在東勝洲的理由。若不然,他早就跑到虛空異域了。三人中的葉影還好一點,羅盾和鐵塔的武道境界僅僅入門。一旦遇到真正的同階強者,他們的先天罡陣作用可不大。也就任何力量級別都適用的武道境界,纔會讓葉揚這個懶鬼浪費這麼多時間。
原來是爲了我們。
羅盾,鐵塔和葉影明白原因後,不禁都正容正坐,一副乖乖學生的模樣。
他們都明白,再嘻鬧下去,只會浪費葉揚更多時間。
琴棋書畫這些東西,羅盾和鐵塔再過一百年也不會懂。但是葉揚一心要他們觀看,肯定想自己從中領會些什麼。武道境界的提升全憑悟性,與實力無關。東勝洲就有不少實力平平,卻境界堪高的神奇師匠。
葉揚,肯定也是想借鑑一下吧。
相信他自己,也同樣在極力觀摩領悟,提升到更深層次的境界。
李青絲看到葉揚憑空一劍,嘴角微微上彎。似有笑意,又似微微驚訝。由於玉手輕掩,在場並沒有任何人看到她的異常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