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人制造的喧囂足夠響亮,經過穹頂折射增強,音波洶涌如狂濤巨浪,層疊激盪,不停壓向鐵籠子。
那充斥其中的狂熱氣息,足以令一個冷酷如冰的人變得瘋狂,失去理性,在頭昏腦脹之下作出違反意願的事情。
而經過殊死搏殺的鬥士們,也會因爲被激發起來的獸性,不假思索的痛下殺手,達成看客們最需要的效果。
但王彬,偏偏不肯如他們所願。
他甚至沒有表現出絲毫的喜悅,反因貌似高大威猛的鄭浩被輕易擊倒,令他從骨頭縫子裡往外噴涌的狂熱戰鬥意志無從發泄,轉而匯聚成一股極度的憤怒。
他挺起胸膛,雙手高舉,朝着滿場觀衆豎起兩根修長的中指。
隨後,他對着頂上垂下的麥克風,扯着喉嚨發出怒吼:“都、他、媽、的、閉、嘴!”
桀驁,猖狂,肆無忌憚,不可一世!
王彬此時呈現出來的,是對所有看客的無窮憤怒。
一個通過欣賞同類自相殘殺、相互傷害、彼此虐待,來尋求刺激快感的人,已經不配稱之爲人。
人性當中的高尚與追求光明的情操,被完全扭曲黑化爲醜惡下賤,卑鄙無恥,這樣的人即便活着,也不過一羣行屍走肉,死不足惜。
王彬打黑拳乃是爲了提升自己,卻絕非要取悅於這種鳥人。
他更不會順着此類混賬的要求,去做那種嚴重違反自身道德信念的事情。
你們要我殺人?偏偏不能讓你們如願。
他的嗓門夠大,動作夠明白,清楚無誤的表達出對所有人的鄙視。
狂熱的看客們如同被兜頭潑了一盆子冷水,一時間齊齊陷入目瞪口呆,跟着惱羞成怒的狂叫起來。
這一次,他們呼喊的是賀青,一張張惱羞成怒的臉龐扭曲着,唾沫亂飛的呵斥着,提出近乎相同的要求。
“打死他!”
“弄死這個不知所謂的混賬東西!”
“反啦反啦,還有沒有規矩,敢跟老子叫板,給我弄死他!”
羣情洶洶,無不是在噴射着殘毒和暴怒。
在他們看來,被裝進籠子裡廝殺表演的,不過是卑賤的下等生物,完全跟他們不是一種存在。
那跟被當成賭博道具的貓貓狗狗沒什麼分別,但無一例外都不許有任何的忤逆。
現在,作爲玩物的王彬居然敢造反,那必須得打死,不然無法解恨。
賀青面目猙獰,衝着李貓得意的笑道:“聽到了吧?大家的要求必須要滿足,否則連我都走不出去。你們乖乖的耍猴戲多好,偏偏要自尋死路。”
李貓深以爲然的點點頭:“是啊,我也覺得奇怪呢,爲什麼世界上總有一些人,明明可以好好的過日子,卻偏偏非得尋求些違揹人性的刺激,還把這當作是高人一等的特權享受。”
她嘴裡說着,兩手看似隨意的左右一分,兩根高壓電擊棒無聲彈出伸直,刺啦電弧閃爍,把兩名看押她的打手放倒。
“你……”
賀青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一臉見鬼的表情。
明明是小白兔一樣的瘦弱女娃,轉眼間變身超殺女,這電影裡纔有的情節,怎麼能在自己眼皮底下上演?
沒人給他答案,李貓更不給他反應過來的時間,美瞳遮掩下的雙眸中厲光一閃,透出與她身形全然不符的濃烈殺機。
賀青毛骨悚然,抽身便撤!
他牢記走江湖的基本常識,但凡預見和尚道士尼姑之類的出家人,或者乞丐瞎子殘疾人,以及老頭小孩婦女之類,都務必小心,輕易別招惹。
因爲自古以來的江湖道,沒有足夠大的本事,根本活不出百里地。
以上幾類人既然能走得通,就一定有奇功密藝,惹上了,可能莫名其妙就死了。
李貓佔了兩樣,先前已露出端倪,現在更以行動實證,她非常危險。
賀青不想冒險,他也不需要冒險,只要躲遠一些,有的是手段聚衆弄死他們倆。
但他的腳步才挪動一步,李貓卻已鬆開右手,細嫩的胳膊飛快的一抖,一根箭矢倏地射出。
賀青只看到烏光閃爍,本能的劈手一把抓住,充分顯示出打拼多年練出來的好身手。
可沒等他喜上眉梢,被抓在手中的箭矢“霹啦”爆閃,高壓電弧電的他渾身抽搐,頭髮直豎,口吐白沫,噗通摔倒。
李貓慢悠悠踱步過來,身手抓回箭矢,輕聲道:“暴雷箭也敢接,真是不知死活。”
她甩出的,赫然是購買的十支高價特種箭矢之一,可以自行更換的箭頭能發揮多種功用,高壓電弧,便是其中一樣。
主事的忽然被放倒,其餘維持秩序的頭目打手們趕忙撲上來增援,特別是拿槍的四個,此時顧不上誤傷的可能,紛紛舉起仿造黑星就要開火。
李貓衝着下邊脆聲喝道:“別玩了,動手。”
跟着身子往下一伏,猶如一頭靈貓左右連續晃動幾次,輕鬆脫開槍口封鎖,擡手朝着人羣丟出一顆圓滾滾的玩意,高聲叫道:“手榴彈,不怕死的就呆着!”
叮噹脆響中,一顆外國電影裡最常見的防禦手雷,赫然滾落到一旁看客們的眼皮底下,那真實的造型,令人絕不懷疑這玩意會爆炸。
離着最近的那一片人登時炸了鍋,嗷一聲驚恐的嚎叫,爭先恐後的跳起來躲避。
看臺足夠寬敞,椅子之間走道橫着都不會碰到人,只要幾個大步就能躲出去幾米外。
來的人大多數也足夠聰明,許多是毫不猶豫的把邊上陪襯的女人、小弟、手足拉住,當成盾牌擋住自己。
或者是一步竄到其他人的身後,只要能有個厚厚的肉墊子,保證自己活下來就好。
人性的卑劣程度,在他們身上呈現的淋漓盡致。
李貓發出嘲諷的狂笑,在混亂中幽靈般閃動,毫無預兆的出現在一名持槍打手面前,一電棍抽在其面門上,跟着反手摘下手槍。
她眼睛一瞟確定完好,擡起胳膊朝着頭頂扣動扳機。
“砰!砰!”
7.62mm託卡列夫彈的爆響,在狹窄空間裡顯得格外刺耳。
更遠處的看客們沒有親眼看到手雷,但都對槍極度敏感。
陡然聽到槍聲,彷彿吹響了萬馬奔騰的號角,所有人紛紛站起來,朝着出口瘋狂衝去。
越是有錢有權的人,越是知道惜命。
他們可以毫無負擔的坐看許多人死在眼前,卻絕不肯讓自己受到哪怕一丁點兒的傷害。
手雷沒有爆炸,無所謂,手槍是真的!
不管還剩下多少子彈,誰也不想試一下自己會不會是那個幸運兒。
送死的事兒,就讓別人去幹,他們要先保住有用之身。
秩序大亂,又沒了關鍵的指揮,光靠那一二十號打手,根本無法彈壓。
李貓也絕不給他們機會,趁亂接連幹掉三個打手,讓他們顧不上做事。
王彬在混亂中悄然從裝備寄存處拿出手槍,一槍打碎鎖頭,從籠子裡鑽出來,慢條斯理的穿好衣服鞋襪,一步步驅趕着人羣進一步慌亂的擁擠奔逃。
等下邊看臺清空,他在豎起的支撐鋼架下,摸出一捆c4炸藥裝好。
雪亮的燈光把他整個動作照的清清楚楚,人們無暇去想他打哪兒摸出來的,只是驚恐於那分量。
一旦爆炸,不但能輕易摧毀支架,恐怕還會震動的整個洞窟崩塌,把人活活的砸死!
徹底恐慌的人羣瘋狂涌入通道,足夠卡車開進去的寬度,居然被他們擠得難以動彈。
那些腿腳不靈便,或者被嚇的腳下拌蒜的,大腹便便的有錢人、官僚,一個不留神跌倒,立即被其他人毫不猶豫的踐踏。
殺豬一樣的嚎叫接踵而起,聽上去格外的悽慘。
可沒有人會爲此有一秒鐘的停頓,更沒有任何躲避的動作,就那麼直接踩着往外衝去,唯恐落在後面。
王彬設置完炸藥,施施然跟在人羣的最後進入通道。
李貓從暗處跟着閃出來,一塊兒往外衝。
來時緩慢,出去卻異常迅速,所有打手被完全沖垮,沒有人能阻攔兩人趁亂離開。
他們上了寶馬車,李貓爲駕駛,跟隨奔逃的車輛闖出黃金時代,竄入黑漆漆的夜色下街道。
王彬轉頭看了一眼迅速縮小的會所,隨口問道:“炸藥的威力太小,恐怕沒法摧毀那處秘密據點。”
李貓眼睛緊盯前方,答道:“無所謂,只要炸了就行。”
王彬也清楚,就憑他倆弄出來的亂子,這個會所基本算是廢了。
今晚來的人無論有沒有死掉的,都不會再信任他們的安全保證,不但會抽中預存的會費,也必然要設法刁難折騰,出了心中惡氣。
至於鬧事的兩人,怎麼個追究懲治法,反而要放到後邊。
“你之前說要弄資金的嘛,搞到了沒有?”
李貓把自己的小包隨手丟過來。
她揹着時顯小,拉開後卻很大,裡面裝的鼓鼓囊囊全是百元大鈔,看數量足有幾十萬。
“就這麼點兒?我還以爲他們能賭多大。”王彬有些失望。
李貓橫了他一眼:“你傻啊,現在多數都用會員卡直接劃賬了,拿現金的是少數。”
王彬立馬不吭聲了,他跟李貓還是沒法好好說話。
寶馬車在李貓的操控下穿梭如游魚,很快奔上通往泰東市的大道。
找了個前後沒路燈的地方停下,李貓下去從前後車牌上撕掉僞裝紙,露出真的牌號。
王彬對她的準備之充分,也是沒話可說。
車子再次啓動,他趁機給其餘同伴發出消息。
陳鋒正好看完阿唐提供的資料,看到信息,無聲的笑起來。
這纔是第一槍,很快第二槍打響,不知道那位徐文正老大,此時是何等的表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