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是雄心壯志,是豪情。
前面就是深淵地獄,卻不得不硬着頭皮走進去,這是被逼無奈,是悲催。
兩者之間的關係一反一正,在人的感受中正是極好與極壞的嚴重對立。
陳鋒說不出太多的大道理,但他現在非常清楚一點,自己的心情很糟,糟的想罵娘。
魔音師的任務安排,還是一如既往的歹毒啊!
順着李貓的分析推斷去看,一切都非常明瞭。
此次雷霆防務的行動目標,原本是要把人空投到中心廣場的據點或基地,那麼大的空降場地,多半不需要擔心跑偏了。
可暗藏在四周的風暴聯盟阻擊力量,肯定不容許有新的變數出現,導致相對平衡的局面失控,因而不惜暴露地面強大火力來攔截。
這一方面讓雷霆防務成功探測到敵人力量的部署,可以同時發起以地面戰鬥部隊爲主的剿殺突襲作業;另一方面,可能把陳鋒他們當成誘餌,引開敵人主力,趁機將真正的關鍵人員安全的投送下去。
一舉數得,相互呼應。
魔音師做得任務安排,也是順應大勢,無縫契合雷霆防務的戰術需要,把陳鋒小隊和十二名新人塞進去,成爲誘餌中的一員。
可任務目標又偏偏還在廣場中,這就逼着陳鋒一夥兒人玩命作戰,想方設法突破攔截,從而上演一出精彩的好戲。
李貓猜測種種隱情,針鋒相對的給出兩頭齊進的戰術,以此來判斷對錯和偏離,關鍵還要兼顧到防備讓人一鍋端。
可謂煞費苦心,也的確成功保存下所有人,半道上一個都沒有損失。
放在沒經驗的新人那裡,這可能是一次堪稱奇蹟的行動策劃,值得大肆誇耀。
但在陳鋒等人看來,問題就嚴重太多了,這意味着所有的危險都集中到了這裡,等着給他們來個大大的驚喜呢!
戰場之地,所謂的驚喜,通常都是驚嚇、驚恐。
不用眼睛看也能猜到,眼前這片依舊大半綠意盎然的森林深處,殺機重重,危機遍佈!
可對於“天烽戰隊”而言,卻是避無可避,除了硬着頭皮上,沒別的選擇!
“看來,除了拼死一搏,沒別的辦法啦。”
陳鋒深深吸一口氣,語氣淡淡,並未顯得有多麼激動。
戰隊的夥伴們都習以爲常,從成爲冒險者那一刻開始,隨時面對死亡威脅,本就是他們應有的生活節奏,死去活來的次數太多,各種辛苦都嚐遍,沒誰還能生出恐懼,那些沒有習慣的人,早都在歷次任務中被淘汰掉。
但他們的冷靜平和落在一衆新人眼裡,那就是有大將之風,沉穩之氣。
這些人雖然被趕到一邊去,不能參與到戰況討論中,可指望他們老老實實的等着,那是不可能。
除了極個別着實沒勇氣和腦子的人,大多數都豎起耳朵來偷聽,陳鋒等人又沒刻意壓低調門,大多數的內容他們都有聽到。
對李貓的情況分析之透徹,戰術安排之縝密,他們都暗地裡佩服不已。
這可不是一個年級大把的成年人做得事,揭開面罩的她,露出來的是一張稚嫩到過分的臉龐,誰都能看出那十幾歲的年紀。
如此年紀,卻有這等智慧,放在現實世界,絕對是天才、妖孽一類,憑腦袋碾壓一片不成問題。
之後陳鋒五人表現出的淡定從容,再次讓他們震撼不已。
如果說之前的一系列經歷,讓新人們認識到其所具備的強大武力、超人膽魄,那麼現在是真正面對近乎確定的死亡,這大無畏的態度就有點超乎想象了。
似中年官僚這般老於世故之輩,彭健作爲準同行,經驗閱歷眼光各方面都不缺,都能看出來那六個人是出乎真心,並非作僞。
現實當中,能有幾人可以做到如此的視死如歸?
鳳毛麟角,萬中無一。
而今,卻一下子遇見六個,概率高的着實匪夷所思。
一時間,許多人的心思都活泛起來,各自轉動着複雜的念頭,又或者湊在一起竊竊私語,緊張的討論着直接關係到他們生命安危的話題。
陳鋒沒有徵求他們意見的意思,乾綱獨斷的拿定主意,而後重點看向吳偉斌,問道:“老吳的情況怎麼樣,能撐得住嗎?”
顧英男從他身上拿開便攜式x光診療儀,聳聳肩道:“問題不大,就是有點新的變異,可能跟他攝入的毒素有關,詳細結果暫時無法確定。補充夠能量和體液,維持半個小時戰鬥力還是可以的。”
吳偉斌活動兩下手腳,又稍微用力搓了搓胸口,立即有一片結痂簌簌落下,露出密如蛛網的鮮紅傷痕。
那全都是迸裂的皮膚剛剛癒合的特徵,其變異體質強大若此,已經不能用正常人類的眼光看待。
他笑道:“還行,起碼不會拖後腿。”
陳鋒知道他從不虛言,當下點點頭,轉而問李貓:“具體戰術安排,你有計劃了?”
李貓不答,擡手一揮,將一副全息圖形發送到衆人外骨骼主控終端上,信口說道:“這是綜合所有人觀察結果得出的區域俯瞰圖,細節還有很多不足,但應該能夠看清楚大體的方向和行動路線。”
一條鮮紅的曲折路線被她標註在上面,需要從當下的位置起始,斜穿進入森林,並沿着林間公路和向公園中間區域迂迴,總里程大約一公里,沿途可見的大型彈坑和戰鬥造成毀傷區域又八處之多。
另有將近二百米長度的密林區,是完全無法看透的大型樹木遮蔽帶,樹冠保存完好,遮天蔽日透光度低,裡面什麼情況完全未知,林間公路斷續點,恰好也在那裡,因而被重點標註爲紅色,代表着極度危險。
“如果我來設計埋伏圈的話,一定會放在這片區域邊緣,在裡面設置地雷、詭雷和機關陷阱,火力點部署於兩側,在目標進去二十米左右發動封堵作業,可以保證全殲。”
李貓說的輕描淡寫,外人聽得心驚肉跳,尼瑪小小年紀要不要這麼毒辣啊!
王彬擡手示意下,撇嘴道:“你這話有點絕對,也要看被伏擊的人是出於哪種行動目的。如果可以不顧忌傷亡,那麼拼着犧牲部分人,把機關陷阱都硬趟出來,圍堵什麼的就半點用處也沒了。”
聽上去像是在故意挑刺兒,陳鋒幾個倒沒什麼話說,旁邊一幫人卻聽不下去了。
這話裡的意思,好像透着要用一幫新人當炮灰,犧牲她們用來趟路啊,說好的保護呢,難道就不怕死傷多了,反過來影響最終完成評價,扣除啥的黑晶石,甚至抹殺?
“哼,我就不信他們敢那樣做,雖然不知道黑晶石是啥玩意,我估計應該是獎勵點之類的,對他們一定很重要,也很難賺!”
離開一幫危險的傢伙,回到“自己人”堆裡,非主流再次活泛起來,眼珠子滴溜溜亂轉,說得信誓旦旦。
“可你別忘了,一共才200啊,這怎麼看都不算多,萬一人家手裡有多餘的呢,咱們不都得白死啊!”
跟他一塊兒受苦受難的雞冠子頭不敢苟同,並且也是個常看網文的熟練工。
“不行,光指望他們良心發現,那也太危險了,咱們得主動爭取生存機會!”
原先跟着王彬的兩人之一,年紀二十來歲的青年憤憤的握緊拳頭,堅定目光透過黑框眼鏡,滿是期望的環顧衆人,希望找到足夠多的志同道合者。
與他一起的三十多歲半禿頂胖子皺緊眉頭,難以下定決心。
這中表現和他的面相很相符,都是關鍵時刻難做決斷的類型,根本指望不上。
而抱團取暖的四個刺兒頭卻齊刷刷搖頭,非主流嘖一聲道:“怎麼爭取啊,你們都忘了那些傢伙多兇殘?我可不想再給整的半死不活!”
一想到李貓冷着小臉兒,隨手讓他們死去活來的殘忍手段,不由自主的打個冷戰。
其餘三位也是心有慼慼焉,特麼的好不容易遇見倆極品美女,結果一個賽一個的狠辣,完全拿人命不當回事的架勢,着實惹乎不起啊!
眼鏡男本來也沒指望他們,甚至看着都覺得厭棄,直接忽略過去,也沒請教秦瑜和於瀟瀟的意思,將目光放在中年官僚、小方和彭健身上。
段飛也被忽視了,誰讓他差點把“逗逼”倆字兒寫在腦門上,一看就沒個穩當勁兒,站沒站相,也毫無緊張感,靠不住。
可惜,小方正滿懷心思,根本沒注意到他的期冀。
老官僚倒是很溫和的對上眼神,微微笑着點下頭,但也就如此而已了。
彭健是最後的指望,卻也不負衆望。
“我來跟他們談談。”
彭健挺身而出,就在李貓準備給出答覆時,衝那邊揚聲說道:“不好意思打斷一下,諸位,既然要討論關係到我們生命安全的話題,是不是也要聽聽我們的意見?”
說着話,他大踏步的走進六人圈子,昂起胸膛,無畏無懼的迎上那些或凌厲或異樣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