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戰馬口吐白沫的戰馬終於油盡燈枯,悲嘶一聲,撲倒在地,渾身抽搐着,從口鼻裡噴出帶血的白沫。
這匹剛倒,另一匹也轟然倒下,要不是馬背上的躲得快,肯定被壓住了。
這兩名灰頭土臉的唐軍騎兵對視一眼,拔出刀照着馬頸側的大動脈一抹,滾燙的馬血狂噴而出,那兩匹戰馬沒有掙扎,就這樣躺着,坦然迎接死亡。
幫自己的兄弟解脫之後,這兩名唐騎以百米賽跑的速度朝烽臺衝去。
夥長急忙上前詢問道:“你是哪部分的?怎麼回事?”
兩名唐軍騎士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顯然累得夠嗆,良久,他們急道:“快……鐵勒人造反了!”
烽火臺急忙牽來兩匹快馬,兩名唐騎急忙起身,翻身上馬,朝着雲州城方向急奔。
也許去年的大雪下得太大,入春以來,滴雨未下,眼看着就要錯過春耕的時節,整個雲州城都開始着急了。
一旦錯過春耕,雲州百姓吃什麼?雖然這些雲州百姓在楊天保這個皮具作坊賺到的錢比他們一年的收入還要多,哪怕雲州城顆粒未收,他們也可以用錢買來糧食。
不過,這些雲州百姓卻不這樣想,他們認爲如果連地都不能種,那就是破落戶,二流子,數十名年邁的老者,在衆人的推舉之下,來到楊府,尋求楊天保的幫助。
來到雲州以來,楊天保就知道雲州這個地方其實很缺水,水資源並不豐富,好在是這個時代耕地都集中的十里河、御河、以及桑乾河周邊。
然而,擁有了冬天融化的雪水匯聚,河水的水量也非常少,而且地勢較低,取水不易。
楊天保決定出資打造一批水車,水車對於這個時代的百姓而言,並沒有技術難度,唯一的難度卻是沒有人組織。
楊天保趁着劉洎風寒感冒期間,帶着衆工匠沿着雲州境內的河流,開始查尋適合建造水車的地點。
楊天保找到的那名製造水車的工匠姓姚,姚四郎。大字不識一個,然而,讓他說出每架水車用料是多少,用什麼方法制作的最牢固耐用,放置在哪裡提水最方便,他說得頭頭是道,鉅細無遺。
楊天保只好辛苦一下陳應,讓他幫忙記錄,記錄完了再讓姚四郎簽押,然後撥出經費。出資打造。
楊天保帶頭,整個雲州百姓按照鄉里甲堡,派出青壯,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有木料的出木料,整個雲州城百姓男女老幼齊動員,浩浩蕩蕩展開了抗旱救災活動。
當這個信使抵達雲州城的時候,劉洎得知鐵勒叛亂,感覺事情不小,必須與楊天保商議一下再進行定奪。
畢竟,信使會把這個消息傳到長安,而云州城卻需要提前備戰。
不過,劉洎強忍着不適,來到府兵衙門的時候,卻發現根本就沒有楊天保的影子,而執守的十數名衛士之外,其他人連影子都不見了。
一問這才知道,楊天保領着衆人抗旱去了。劉洎沒有辦法指責楊天保,總管總管,總管軍政,抗旱救災也是楊天保的職事。
可是在架設水車的時候問題就出現了,由於雲州超過百日沒有下雨,土壤非常乾燥,水車把水從河裡吸上來,流進挖好的溝渠內,馬上就被溝渠吸乾,隨着水車吱吱咯咯轉了小半個時辰,水流向前流了不到三百步。
衆人的臉色難看起來,河裡的水本來就少,哪能經得起這麼浪費?
這個時候,楊天保看到遠處有一座樹林,頓時有了主意,現在沒有時間考慮會不會破壞環境,他大手一揮:“砍樹!”
那些野生得合抱粗的大樹被砍倒,砍倒的樹林就在被鋸成木板,三塊木板,一邊有底兩邊爲廂,形成一道U型木渠。
在楊天保的指揮揮下,這種木渠沿着溝渠一路鋪設,哪怕木渠有縫隙,也難不住聰明的百姓,他們把泥土糊上,這樣以來,既可以減少河水的浪費。
木渠鋪出足有一里遠之後,楊天保親自動手,跳進河裡用木桶打起一桶桶水倒進木渠口,水順着木渠飛快的流動,轉眼之間就流進了乾燥得冒煙的田裡。
衆百姓驚訝萬分,都覺得太神奇了,要是沒有這條木渠,他們千辛萬苦打上岸來的水還不夠潤一潤水渠呢!
??“開動腦筋,你們就會發現解決問題的辦法實在是太多了!”放下水桶,楊天保非常牛氣的說。
??發現木渠確實管用之後,整個雲州百姓們都狂熱起來,砍樹砍得那叫一個猛,恨不得將雲州境內的樹林一掃而空!
此時,整個雲州彷彿成了一個龐大的工地,衆百姓忙着砍樹,當樹木實在不夠用的時候,他們也用磚瓦代替,總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形成一條條木渠、磚渠、瓦渠,開始了抗旱搶挖春耕。
在這種情況下,劉洎想找楊天保可不容易,好不容易走了足足大半天的時間,劉洎在樹林邊上找到了楊天保。
只見楊天保躺在樹蔭下,頭上蓋着幾片樹葉,呼呼酣睡。
望着楊天保這個樣子,他的氣就不打一出來。
他氣勢洶洶衝向楊天保,然而就在距離楊天保還有十數步的時間,一名頭髮花白的老者伸手攔住劉洎:“站住!”
劉洎面對老者,有氣沒地方發。
這個時候,楊天保依舊呼呼酣睡,劉洎正準備朝着楊天保咆哮:“你……還在這裡睡覺!”
老者攔住劉洎道:“郎君,讓楊郎君睡會吧,他已經一天一夜沒閤眼了!”
楊天保幫助雲州百姓抗旱,跟着工匠一起吃,一起爬高摸低,起早貪黑,非常辛苦,這些百姓都是非常憨厚的人,誰對他們好,他們看在眼裡,全記在心裡。
楊天保自從到任之後,又是興建工坊,又是帶着他們守位雲州,現在又幫着他們抗旱,在他們心中,楊天保就是罕見的好官。
劉洎非常無奈,他對這些年齡大的百姓,沒地發火,一旦苛待他們,他的仕途之路就算毀了,一個不尊老的官員,肯定是道德敗壞,就算是再大能力也不能任用。別說他與溫彥博沒有過深的交情,就算是他是溫彥博的兒子,溫彥博也不敢舉薦他。
別看楊天保睡覺,其實他已經醒了。
楊天保故意看着劉洎無可奈何的樣子,他身子一動,假睡起來,不過由於實在疲憊,裝睡變成了真睡。
等楊天保再次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了,而劉洎的臉比更色更加黑。
這時,正在忙着抗旱的百姓推着車着,拉着一個大木桶,大叫道:“開飯嘍!”
兩名年輕人擡着大木桶來到楊天保身上,楊天保迫不及待的掀開,誘人的食物香味撲鼻而來,衆人也不禁發出一聲歡呼。
楊天保伸手拿起一個大肉包子,肉包子是用麥面做的,包的是羊肉餡,木桶裡裝的則是燉的羊骨頭湯。
百姓都是節儉習慣了,一個村落足足一百多號壯小夥,才殺了一隻瘦弱羊,如果不是楊天保帶人給他們修木渠抗旱救災,楊天保是沒有機會吃到他們最好的飯食的。
楊天保笑呵呵的望着劉洎道:“劉都尉一起吃吧!”
劉洎氣都氣飽了,並沒有上前吃飯,而是望着楊天保道:“飯可以等會再吃,只是出大事了!”
“哦!”楊天保假裝不知道的樣子,急忙問道:“什麼事?”
“鐵勒人造反了!”劉洎嘴上起着泡,一臉惶急的道:“他們在白道川襲擊了朝廷冊封薛延陀的使團,使團一百一十二人,僅兩人生還!”
事實上,這個消息,早在劉洎得到的同時,楊天保也得知了,要不然什麼事情都等着稟告,他這個雲州總管就算白擋了。
只是,楊天保壓根不相信這是鐵勒人的造反,事實上這個時候,無論鐵勒人也好,唐人也罷,都不想打仗。
春季對於牧民來說,正是動物交配的季節,也是牛羊馬匹發情的季節,在這個時間,戰馬的脾氣變得暴躁,一旦人爲,後果非常嚴重。
春季也是唐人百姓春耕的時節,一旦破壞了春耕,減產是肯定的,弄不好還會絕收。朝廷無法徵兵,這樣的情況下,這場仗肯定打不起來。
楊天保淡淡的道:“然後呢?”
“然後……”劉洎想了想道:“鐵勒部騎兵襲擊了冊封夷男真珠毗伽可汗的使團就是造反,我們……應該……”
說到這裡,劉洎自己說不下去了,雲州總管府只是一箇中府,下轄五個團,一千衛士,加上各職司參軍、長史、吏員,全員人數不足一千一百人。
可是鐵勒九部不下三四十萬人口,精銳騎兵多達七萬餘人馬。
楊天保道:“沒有朝廷的旨意,沒有兵部的調令,雲州府一兵一卒都不能出!”
“難道坐視鐵勒人叛亂,什麼也不用做?”劉洎急道:“你是這瀆職,這是縱容!”
“劉都尉且不忙着急!”
楊天保不以爲然的笑道:“這事是不是鐵勒人做的還不一定呢!”
“那兩名生還的騎士親眼看到是鐵勒人的騎兵襲擊使團!”劉洎鄭重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