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眸緩緩將他推開,整了整衣衫,說:“你醒了?”
陸錦屏嗯了一聲,坐直了:“你身上好涼,被你抱着就像在冰窟裡一樣,我還想睡,可是睡不着了,自然就醒過來了……”陸錦屏說到這,欲言又止。±,
凝眸說:“你們的熊捕頭剛纔跑來說,春花樓發生命案,刺史大人已經去了,讓你趕緊去。”
陸錦屏這才驚詫的啊了一聲說:“命案?什麼命案?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到時候你自己問吧。”
陸錦屏嗯了一聲,沒有說話,低着頭似乎在思索什麼。
終於,馬車到了春花樓前,這裡已經被捕快和民壯重重包圍了起來。當丫鬟撩起車簾,陸錦屏便搶先下了馬車,伸手過去要牽凝眸的手。
凝眸大大方方將手腕放在了他的手寬大的手掌裡,在他的牽引之下,一手提着裙裾,款款地下了馬車。
陸錦屏輕輕放開了她的手腕,凝視着她片刻,才說:“多謝姑娘。”
“你的酒醒了?”
“差不多醒了,姑娘的酒當真神奇,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只是姑娘醒酒的辦法着實讓人驚訝。”
“人命關天,爵爺還是趕緊進去查案去吧。”
就在這時,隨後趕來的雲子、葉青青和熊捕頭也到了門前,雲子和葉青青動作最快,幾個起伏便到了陸錦屏身邊,緊張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見陸錦屏依舊好端端站在那兒沒有什麼事情,這才舒了口氣。
陸錦屏邁步往裡走,門口的捕快趕緊左右分開,陸錦屏邁步進去。熊捕頭追上來說:“爵爺,剛剛發現春花樓後院女子飄雪,死在屋裡了,是吊死的。但是,是她自己上吊還是旁人將她吊死不得而知。因爲,他們春花樓已經發生多起命案。所以馬財主便派人到衙門報官了。”
陸錦屏點點頭,加快了步伐,雲子緊跟在他身後。
途中經過已經發瘋的代秋的小院子,儘管代秋已經發瘋,可是,這小院子還是歸她住,並且,另外撥了兩個老媽子伺候。走過院子旁,陸錦屏發現院子裡悄無聲息。甚至沒有燈光。
陸錦屏知道代秋髮瘋之後害怕見到光亮,因此,白天都鑽到牀下,晚上蒙在被子裡,也不許點燈。所以他的院子都是漆黑一片,也沒有什麼聲音。他聽到聲音都會發瘋一樣尖叫。
走到這,陸錦屏突然站住了,其他人也跟着站出來。雲子一直緊跟在他身邊。有些疑惑瞧着他,低聲問:“怎麼啦?”
陸錦屏望着高牆。呆了片刻,彷彿在自言自語,又好像在回答雲子的問題:“剛纔,我跟凝眸在車上……,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雲子聽他吞吞吐吐的。便問:“什麼不可能?你在車上怎麼啦?是不是那個女人對你怎麼樣了啊?”
陸錦屏彷彿沒聽見,只是傻呆呆望着高牆。片刻,他搖了搖頭說:“算了,不可能的。這事以後再說。”,
陸錦屏他們來到飄雪所住的院子。
後院極大。三十個姑娘都有各自的院子,只不過根據他們地位高低不同院子大小也不一樣。飄雪屬於排名靠後的,宅院相對比較小,而且緊挨着其他人的院子,並沒有單獨一處,都沒有什麼花園之類的。
門口整個小院已經被捕快和民壯圍了起來,嚴防其他人靠近。陸錦屏到之後,並不着急着進去,因爲馬財主和惶恐地守在門口等他。
陸錦屏問:“是怎麼發現屍體的?誰先發現的?”
馬財主說:“是她的丫鬟,發現屍體之後,就跑來跟我說。說飄雪姑娘昨天晚上回到院子……”
陸錦屏說:“你不用說,把發現屍體的丫鬟叫來,我來問他。”
馬財主趕緊側身向不遠處哆哆嗦嗦站在那兒的一個小丫鬟招手,叫她過來,那丫鬟臉上都是淚,十分害怕,全身都在發抖,儘管是酷熱的夜晚。
陸錦屏四周看了看,只見瞧熱鬧的人都被遠遠的攔在了百餘步之外,便問:“你把經過說一下,儘可能詳細一些。”
那丫鬟答應了,說:“今天選花魁,去之前,黃奶奶就一直不停的說爵爺已經答應了,要選我們姑娘爲花魁的,姑娘卻是半喜半憂,有些不大相信。但是黃奶奶一直不停的給打包票,說爵爺已經親口答應的,她都看見了的。爵爺何等樣人,怎麼會說話不算話呢?放心好了,今晚的花魁賽我們姑娘一定能拿下花魁的,再不濟至少進前三甲絕對沒問題。”
“於是,姑娘便興沖沖開始打扮,可是她打扮完,坐在那發呆,我就問:‘姑娘你怎麼了?’她說不知道等會該表演什麼才藝。’因爲每個人只能展示一項本事,而她覺得自己琴棋書畫唱歌跳舞沒有一樣能明顯佔優,拿什麼進行展示呢?”
“黃奶奶在一旁出主意,可是黃奶奶覺得我們姑娘什麼都好,哪一樣都比別人強,說來說去,一會讓跳舞一會讓唱歌一會讓彈琴,一會兒又讓畫畫,弄到最後,都快要上場了,還是沒拿定主意。於是,我們姑娘就說對我說,讓我幫她出個主意。”
“我說,男人對他們男人所不擅長的技能最感興趣。琴棋書畫男人也會,所以算不得女人的特長,而唱歌,女人雖然比男人有自己的特色,但是,也不是太稀罕的,跳舞才最有女人味。因爲,男人很少跳舞,他們沒有的纔是最稀罕,既然拿不定主意,就選跳舞吧。”
“我們姑娘覺得我說的有道理,便選了一段舞蹈,是她最拿手的。然後上臺去表演了,完了之後下臺來,她有些沮喪,黃奶奶就問她怎麼了?她說在臺上跳舞的整個過程中,都一直偷眼看爵爺來着,可是,爵爺卻不怎麼在意她,表情淡淡的,並沒有喜歡的樣子,她覺得沒什麼希望,而且,旁邊那個天師似乎興趣也不太大。她見過太多的男人,知道男人的目光和表情的含義。黃奶奶和我都安慰她,可是她還是搖頭,憂心忡忡的樣子。”
聽到這兒,陸錦屏心裡咯噔一下,如果說飄雪姑娘是自殺,而自殺的原因又是因爲自己不在意她,她當不了花魁一時想不開而尋短見,那豈不是自己之過嗎?心裡多少有些愧疚,早知道這樣,當時就該朝她笑一笑,點點頭。或許她就不會走上絕路,即便當不了花魁,安慰她幾句,也不會自尋短見的。
可是,一個人如果心智如此脆弱,只因爲當不上花魁就尋短見,那這樣的人過了這個坎,只怕也過不了其他的坎,遲早還是會出事的。
丫鬟接着說道:“果然,等到所有比賽完了,爵爺和天師定了三甲,卻沒有我們姑娘。我們姑娘轉身跑了,我着急趕緊追,黃奶奶也跟着。但是,她腳步不快,被甩到了後頭。我跟着姑娘一路跑回住處,姑娘一直衝到她臥室裡,把房門緊緊關着,也不讓我進去。我就拍門,讓姑娘開門,可是,她在屋裡放聲大哭,卻沒有開門。等到黃奶奶也氣喘吁吁跑到屋裡來的時候,我跟她說姑娘在哭,也不知道會怎麼樣。”
“黃奶奶坐在門口寬慰,讓她不要擔心,一邊說,還一邊罵天師和爵爺說話不算話。姑娘在屋裡大聲說,讓我們不要在門口吵了,她想一個人好好安靜一下,都遠遠的走開。於是黃奶奶和我便不敢再說,退到院子裡又不敢說話,生怕吵着姑娘。就這樣等了好半天,黃奶奶越想越氣,說不能就這樣,她絕對不會讓孫女平白受這種氣的,她要去找爵爺理論,所以,她就氣呼呼的拿了一個紅漆馬桶到毛廁舀了半桶的屎尿,提着出去了,我很害怕,本來想過來告訴爵爺的,可是又擔心姑娘這邊有事要叫我,心裡也覺得爵爺身邊那麼多人應該不會讓黃奶奶得逞的。”
“等了好半天,有人進來跟我說黃奶奶因爲用糞水潑爵爺,沒有潑到反倒把屎尿潑到了燃燈天師的身上。天師很生氣,我們老爺下令讓人把黃奶奶抓起來關在了要先餓她幾天再說。我聽了這話很擔心,但是,我也不敢告訴姑娘,生怕姑娘聽了更着急,她本來就很難過了。我到門口聽見姑娘只是嗚嗚的在屋裡哭,哭得很傷心,我也不敢勸,站在屋檐下的等着。後來,到了後半夜,姑娘哭聲小了,最後就沒了聲音。我以爲哭累了趴在牀上睡着了,我這才鬆了口氣。”
“我也困得不行,便坐在廊下,靠着立柱打了個盹。再後來,又來了幾個人,挑着一擔禮盒,到院子說是老爺派來犒賞各位姑娘的,姑娘今晚都辛苦啦,明兒個還得靠大家齊心協力,才能把生意做得更好。來的人問我姑娘怎麼樣?聽說她一直在哭,我說可能睡了,他們就說把門敲開,要當面告訴姑娘馬老爺的話,不能讓我們丫頭轉達。要不然少了話反而不好。於是,我只好硬着頭皮上去敲門。可是,姑娘一直沒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