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株槐樹的樹枝四下撐開,只不過,樹葉都掉光了,光禿禿的樹枝落滿了白雪,毛茸茸的,好像一把只剩下骨架的大傘。其中的一根樹枝延伸到了距離小院高牆不遠的地方。若是爬到這支樹枝上,儘管跳不到院子裡,卻能俯視院中的一切。
那白衣人迅捷的身影出現在了樹下,蹲伏,靜靜的傾聽並觀察着四周的情況。等他確定萬籟俱寂,沒有任何可疑動靜之後,他深吸了一口氣,伸出了那老樹皮般的雙手,抓住了樹幹,猶如一隻敏捷的狸貓,嗖嗖兩下便竄上樹上。
到了那一根橫着伸向小院的樹枝根部時,他停了下來,蜷縮在樹根處,遠遠看去,便如一盆堆積在樹椏的積血,若不是心存疑慮去觀察,也沒人會想到那一處積雪居然是個瘦小而蜷縮成團的白衣人。
片刻之後,這白衣人才沿着樹幹,像一隻警惕的松鼠,爬動幾下,停下觀察,又再爬幾下,又停住。就這樣,身形漸漸移動到了樹梢。
這樹枝開始微微的上下起伏顫動,上面的雪花簌簌地落了下來,儘管這白衣人身材瘦小,但畢竟還是有分量的,到了樹梢處,便開始支撐不住他的身體了。而到了這裡,白衣人停止了前進,他敏銳的目光望向了安靜無聲的院落。
下面的關押思雲公主的小院裡,門房處亮着一盞燈,其他的房屋則都黑着,似乎都已經進入了夢鄉,也難怪,此刻已是夜半三更,正常情況下人們都已經入睡了。
白衣人發出了只有他自己才能聽的到的喃喃細語:“我還以爲他們多警惕,卻原來這麼散漫。連夜晚執勤的看守都沒有安排,看來天師多慮了。”
白衣人深吸了一口氣,突然,身形啓動了,像一隻發現了獵物的獵豹,踩着樹枝向前飛奔。當樹枝隨着它的重量往下墜落到所能承載的最低限度,白衣人飛身而起,藉着反彈力,騰空而起,撲向了那高高的院牆。
院牆距離樹枝還有十多步遠,而他這一跳躍,在空中畫出了一道白色的弧線,準確的落在了高高院牆的頂部。他的雙手剛。好牢牢抓住了院牆。
牆頂上的積雪被這一撞擊,落了下去。卻悄無聲息,沒有引起任何響動,因爲這女子的身形極其的輕盈,落在牆頂上,就好像一隻狸貓,跳到地面,聽不到什麼聲響。
白衣人趴在院牆之上,便如凝固了一般。再沒有任何動靜,一直保持着那個姿勢。他的目光警惕的掃視着院牆裡每個房間的情況。當他確信並沒有人聽到他的動作極其輕微的聲音之後,他這纔開始移動,翻身落在了院子裡,順着院牆墜下,然後蹲伏在牆邊。
他非常有耐心,就像一隻等待獵物的獵豹。此刻才沿着牆根利用高高院牆投下的陰影作爲掩護,迅捷快速的往前移動,來到了兩排廂房之間的夾縫處,快捷的閃到了縫隙中間,又蹲在牆角。觀察小院裡面天井中的動靜。
小院回字形結構中,四排廂房圍着中間的一棟孤零零的房子,那裡關押的就是思雲公主。只是,她是軟禁,所以門並沒有上鎖,也沒有警衛來回走動,所有的一切都寂靜無聲。
白衣人略帶譏諷的極輕微哼了一聲,同時,緊張的神情也平息了不少。
當確信四處廂房並沒有任何動靜之後,他這才迅捷無比的快速閃動。
若是此刻有人看見的話,也只能看見一道白影閃過,甚至看不清白影的形狀,因爲動作太快,只一轉身間,他就從牆角移動到了十多步遠中間房屋屋檐下。
他慢慢擡頭,藉着院子白雪的反光,看見了門上並沒有掛鎖,於是,他將手伸到門下,輕輕的一點一點的把門推開。
這門由於被她手託着,幾乎沒有發出什麼聲音便被推開了一條縫,足夠他瘦小的身形鑽進去了。
白衣人鑽進縫隙之後,立刻伏地不動,觀察屋裡的情況。外面地上全是白雪,在雪光的反射之下,屋裡還是比較亮堂的。
他發現屋裡沒有人,只有考裡一張大牀,牀前放着一雙鞋子。
他貓着腰快捷的閃到了大牀旁,壓低了聲音,用突厥話說:“阿詩娜思雲,我是您的奶媽圖格蕊,我來救你來了!”
睡夢中的思雲公主其實睡得並不安穩,陸錦屏的態度讓她很傷心。
她原以爲自己的那首詩寫去之後,陸錦屏會來看她,說幾句緩和的話,這樣自己就有了臺階,那這件事也就好辦多了。相隔這些日子,思雲公主才發現,雖然只見過一面,但陸錦屏那白玉雕刻一般的臉頰和才華橫溢的詩學,以及那超凡入聖的輕功,都深深烙在了她的心裡。
她還知道陸錦屏也喜歡下圍棋,雖然圍棋不是突厥的傳統娛樂項目,但是突厥跟大唐交往,圍棋也流入了皇宮裡,也有大唐來的官員教她,思雲公主便學會了這高雅的智力遊戲。並且水平可以說在突厥很難找到對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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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心上人居然也擅長圍棋,她不由更是芳心竊喜,想着若以後兩人婚事能成,花前月下,焚香對弈,何等的愜意恩愛甜蜜,而且,王爺還會一種奇特的音樂叫吉他,更讓她感到好奇了,所以,她真正體會到了什麼叫一見鍾情,沒想到被陸錦屏的冷漠狠狠的當頭一棒。
這幾日每每想起,暗自落淚。這一天也是哭了半晌這才昏昏睡去。睡夢中不知怎麼的想到了故鄉遼闊的草原,皚皚的雪山,成羣的牛羊,在那熟悉的場景下,一個玉樹臨風般的年輕人出現在了夢境中,飄蕩在眼前。
那俊朗如明月一般的臉頰,讓她芳心砰砰亂跳,那便是讓她芳心萌動的陸錦屏。可是夢境中,那月亮一般皎潔的臉,卻變得陰冷,一個聲音從天空傳來,“別做夢了,我根本不喜歡你,只不過是爲了大唐和突厥兩家和好這才提親的,把你娶過來當花瓶一樣擺在客廳裡,不聞不問的,你還做什麼美夢呢?”
睡夢中的思雲公主柔腸寸斷。
她暗自情傷的時候,思雲公主聽到了白衣人的話。習武之人反應自然敏捷,立刻從睡夢中甦醒了過來。還以爲是睡夢中自己心上人所說的話,但立刻從聲音中分辨出來說話的人並不是夢中,而是現實,就來自牀邊,而且聲音極其熟悉,正是自小把自己撫養長大的奶媽圖格蕊。
思雲公主禁不住輕輕地啊了一聲,一骨碌坐了起來,掀開帷帳,藉着窗外月色和白雪反光,隱約看清楚蹲在牀邊的白衣人的臉,充滿了皺摺,溝壑縱橫,那是塞北的風霜侵蝕下的一張辛勞的臉龐。正是奶媽圖格蕊。
思雲公主驚喜交加,一把抓住了圖格蕊的胳膊,壓低了聲音說:“你,你怎麼來了?是我哥哥讓你來救我嗎?”
“是的,公主,請不要多說,你馬上跟我走。”
思雲公主驚喜之後,馬上又感覺不對,低聲道:“你根本不會武功,這圍牆高大,又滿是護衛,你是怎麼進來的?”
“等出去了我再給你解釋,你現在先跟我走。”
“好的,可是我腳上戴着鐵鐐,異常堅硬,斧頭都砍不爛的,鑰匙孔灌了鉛打不開的,只能小步的走,沒辦法快步走啊”
“放心,我揹着你出去。衙門外面有人接應,只要我們出了衙門就沒問題了”
“好,快走吧”
白衣人蹲下身,將思雲公主背在身上,輕若無物的快步向門口走去。
就在此時,從房頂頭頂上的橫樑處,突然快捷的彈射出一道袍袖,猶如雷霆般的擊中了那白衣人的頭頂,就聽砰的一聲,白衣人如遭電子,往前撲倒,帶着背上的思雲公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公主在即將觸底的瞬間,往前着地滾出,立刻站了起來,擡頭望去,只見房頂的橫樑處輕飄飄落下了一道黑影,站在了她的面前。
而與此同時,四周燈光亮了起來,房門被猛地推開,十幾個女護衛衝了進來,手持刀劍將她們團團圍住。
緊接着,在燈籠照耀下,緩步走進一人,一襲錦袍白衫,揹着手,一張精緻的如白玉雕刻而成的臉龐,如玉樹臨風,讓人心情搖曳,正是先前還出現在思雲公主夢中的陸錦屏。
思雲公主知道了,奶媽圖格蕊進來救自己的整個計劃已經被對方洞察,這纔在屋裡安排下了埋伏,暗中偷襲。
從偷襲之人伏在橫樑上他們兩人竟然沒有絲毫察覺這一點來看,此人絕對是頂尖的超一流的高手。
公主目光先停留在那讓他一見傾心的玉米郎君陸錦屏臉上,片刻便將目光酸楚的調開,落到了那偷襲她們的黑衣人的臉上。
這人她不熟悉,但是對方驚世容顏卻讓她驚詫,她也見過大唐不少女子,可是真能比得上這位美女的卻不多。
英雄惜英雄,美女見到美女同樣也會這樣,會禁不住的心底升起一種仰慕之情。思雲公主可是突厥的第一美人,連陸錦屏這見過若干美人的忠王爺都不禁看傻眼,可見其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