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傷並不嚴重,不過因爲受傷的人身份不同,所以校醫也格外慎重,除了給武青玦包紮了傷口,還做了一個全身檢查確認無恙才完事。武青璃和李明夙一直守在校醫院沒走,等武青玦做完檢查出來,兩人迎上前去,武青璃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關懷,歉意地道:“青玦,你要不要回府休息?我代你向太傅請假。”
李明夙卻沒有說話,清澄的眼睛毫不掩飾地流露着關切,定定地看着武青玦微微一怔的臉。武青玦着實有些訝然,雖然武青璃和李明夙平日不似其他人一樣排斥她,但跟她也並不熟稔,一則是因爲自己的性格孤僻使然;二則對圍繞在她身上的流言,就算兩人不會被其他人的看法和做法同化,也不代表他們能漠視整個大環境,不顧忌一下身邊那些人的想法;三則男女有別,他倆的年紀又都比她大上許多,武青璃再過兩年就滿十八歲了,已是風華正茂的翩翩佳公子,李明夙也比她大了整整五歲,接觸少、交流少,年齡和思想有差距,和她這個年幼女童的關係疏遠是很正常的,便是武青璃爲人一向溫良敦厚,李明夙最近也似乎對她表現出一絲興趣,她仍對兩人此刻的關切感到有些意外。
卻也只是微詫,武青玦極快地回神,謙和地笑道:“謝謝璃哥哥的好意,這點小傷,實在勿需勞師動衆,青玦還沒那麼嬌弱。”
武青璃眼中帶上一絲嘉許之色,含笑道:“青玦小小年紀,這般宏量,殊爲難得。今日之事,我代二弟向你道歉,下學之後,當隨你回府向玥姨和姨父賠禮。”
面對這般彬彬有禮、爾雅謙遜的美男子的軟語溫言,武青玦就算是窩了一肚子火也發不出來了,何況她行事一向低調,不願招惹是非,否則也不會寧願被人看低,仍對霸王瑁和刁蠻珞處處忍讓。
“璃哥哥不必如此,這等小事談什麼賠禮,哪裡有小孩子家的事鬧到大人那裡去的道理。”武青玦謙婉地淺笑道,“何況青玦早就決定在期末考前這段時間住在學院,以靜心複習功課,等考完試回去,這點兒小傷早就好了,家人既然不知道,又何必說出來讓他們擔心。”
武青璃沒想到她言辭如此伶俐,又心思細膩、條理分明,這番話竟說得讓人無從反駁,又見她小小年紀,卻是善解人意、氣度博容,隱見大家風範,心下頗爲訝奇,對這個一向不甚親近的小堂妹不由有些另眼相看,哂笑道:“倒是我想得不周,讓青玦見笑了。”
“青玦慚愧。”武青玦不欲與他們多作糾纏,微微欠身,禮數周到地道,“耽誤兩位兄長上課時間,心中萬分過意不去,青玦還要上課,先行告辭,兩位兄長請自便。”
“你不是沒選授琴課麼?”一直沒出聲的李明夙突然道,“今日是柳先生測考琴藝,你何需去?”
“呃?”武青玦又是一怔,一時無語。她本是急於求去的託辭,沒想到那日隨口與他聊了兩句,竟被他拿來拆破她此刻的敷衍,一時微窘,暗道這小子平時不是挺圓潤通達的麼?怎麼這會兒居然拆起她的臺來了?
“你既不願回府,我送你回宿舍休息。”李明夙似是不知道她的尷尬,自作主張地對武青璃道,“大表哥,明夙今晨無課,我送青玦回去。”
“不用了……”武青玦正想拒絕,武青璃卻點頭道:“也好。青玦,我還有課,就不送你了。明夙,你代我好好照顧她。”
看來還真不好堅持了,再推辭未免不近人情。武青玦心中雖然不樂意,也只好輕聲道謝:“謝謝師兄。”
私心裡,武青玦並不願意與李明夙有過多的接觸,他與二皇女一家的關係太親近,武青珞從小又特別黏他着緊他,若讓那刁蠻女知道了,肯定又會把她當成搶自己玩具的討厭鬼,故意找她的茬。
這一路便沉默着,李明夙走在她的身側,也沒有說話。有他跟着,初雪只得落後幾步跟在後面,自然也是無話好說,連心裡想問主子剛剛說要留在學院裡考完試纔回府的事兒也只得壓在肚子裡,等回了武青玦的獨院宿舍,見李明夙還沒有要走的意思,猶豫半晌,終是遲疑地道:“小姐……”
武青玦一看她的表情便知道她想說什麼,她心中既有決定,自是想好說辭,泰然道:“初雪,你回府跟母親說我想在學院裡住到考完試再回去,受傷的事,你莫要多嘴,還有九更叔那裡,要特別叮囑他不要跟老爺說。”
九更不是一般人,他雖是皇女府的下人,卻只認一個主子,就是紀詢,便是武明玥也指揮不動他。他是紀詢的貼身護衛,從小陪紀詢一起長大,讀書、習武,做什麼都隨侍於側,又跟着他“嫁”入皇女府,可算是紀詢最信任的心腹。武青玦五歲入學,紀詢便派了他每日接送其上下學,逢出門也是讓他駕車,就有讓他這副好身手保護她的原因在裡面,不用像別的宗室子弟一出門就帶着一幫子人招搖,記得當初聽到紀詢的決定,她曾經爲此竊喜良久,紀詢肯讓九更跟着她,待她其實不能說是輕忽的。
初雪見主子已作了決定,知道再說什麼也沒用的了,嘆道:“小姐既然早作了決定,怎麼不早讓奴婢打點一下換洗衣物呢?”
初雪這話裡明裡是嗔怪武青玦,暗地裡卻有向李明夙撒氣的味道。在她看來,小姐根本就沒想要留在學院裡住宿的,要不是因爲手上受了傷,怕家裡知道了擔心,還要維護兩家的和氣和麪子,纔不用幫着二皇女家的小霸王開脫掩飾。這樣想着,看着李明夙這個二皇女的外侄,語氣裡就帶上了怪味。顯然李明夙也是這樣認爲,眼中含着歉意,一言不發地任初雪撒氣。
“是我不好,忘了告訴你。”武青玦覺得讓李明夙來背黑鍋有些過意不去,趕緊圓場道,“你回府回話的時候,順便幫我收拾來就行了,好了莫要耽擱了,快去吧。”
“是。”初雪臨走仍有些忿忿,對着李明夙翻了一個含着怨氣的白眼,才轉身出去。武青玦在廳中的羅漢牀上坐下來,擡眼見李明夙站着不動,不動聲色地作出抱歉的樣子道:“不好意思,師兄,我手傷了,不能給你倒茶。”
“我不渴。”李明夙像是沒聽出武青玦的逐客之意,反而行過去,坐到羅漢牀的另一側,“你不用這樣客氣。”
“唔……”武青玦見他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不好再赤裸裸地逐客,一時無話。倒是李明夙見她有些不自在,試着打破僵硬的氣氛:“青玦是否覺得無聊?要不我圖書館幫你借幾本書?”
“呃?”武青玦下意識地拒絕,爲了避免留下借書登記記錄,她一向不把圖書館的書借回來看的,“不用了,我要看書的話,會去圖書館看的,謝謝師兄。”
“哦……”李明夙覺得有些氣悶,在這個小女孩刻意拉開的不遠不近的距離面前,他常常覺得無力爲繼,用在別人身上玲瓏手段就是施展不開。無語之下,不自在地打量起自己首次進入的這個房間,房內的傢俱器物皆是學院統一置辦的,沒有像其他人那樣自己搬了很多物品陳設進來,一眼看去簡潔得甚至有些空蕩,唯有屋側的琴案上,擱着一把梅花落琴,算是武青玦的私人物品。李明夙怔了一下,疑訝地道:“青玦不是沒上授琴課麼?怎麼屋裡還擺了琴?”
“是母親以前上學時用過的琴。”武青玦淡淡地道,“我入學時,母親贈我的,便帶來學院了。”
“原來是明玥師姐當年之物。”李明夙聞言,起身行到琴案前,盤膝而坐。他與武明玥皆師從程太傅,雖然年紀輩份相差甚遠,這聲“師姐”卻是叫得。李明夙撥了撥琴絃,聽到琴絃發出的聲音有些變調,輕聲道:“青玦一直沒用過吧?”
“青玦不爭氣,沒有母親的靈慧,習不來這些風雅之物。”武青玦語氣有些輕嘲,“倒是委屈了這琴。”
“既然不喜,何不收藏於匣,偏要將它閒置染塵?”李明夙聽出她語氣中的嘲意,不知如何應答,只下意識地撥弄着琴絃,調試走調的琴音。武青玦看着他的舉動,也未出言阻止,李明夙是與武明玥、紀詢等人同類的俊才,對琴箏等雅樂自幼必習,想必亦將它們看得神聖至極,難怪語氣中不自覺地帶上了兩分埋怨的味道。
“若言琴上有琴聲,放在匣中何不鳴?若言聲在指頭上,何不於君指上聽?”(注1)武青玦含笑輕吟,見李明夙驟然擡頭,輕笑道,“放在這裡,便是等師兄這樣的有緣人彈奏一曲,也算是爲它覓了知音。”
——2008、3、23、22:10
(注1)蘇軾《琴詩》。
這一週真是悲慘如地獄的一週,出差回來沒休息,要準備ISO三標外審的資料,四月初驗收全模的資料,還要錄入幾百黨員的年報資料,週一加班到凌晨兩點,週二到10點半,週三10點半,週四12點,週五10點。。。淚。。。這樣的生活還要到四月份去。。。。我都想撞牆了。。。今天晚上繼續努力,爭取把下半章碼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