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黑衣男子見到院子裡突然出現了兩人,皆嚇了一跳。
那個高個子男子有些緊張,抹了抹頭上的黑紗布,發狠道:“我勸你們不要多管閒事。”
那個少婦見到有人來了,本來絕望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希望。
可是見這兩人是年輕人,看起來又挺斯文,不像很厲害的樣子後,她的心又跟着懸了起來。
“怎麼做?”
眼看那高個子男子已蠢蠢欲動,想拿少婦做人質,林香織不禁問道。
“先廢了。”季缺冷淡說道。
兩黑衣男子一聽,一下子急了,剛想飛身往少婦那邊撲去,結果只見林香織身形一動,如一陣疾風來到了屋內。
只聽見咔咔幾聲脆響,骨頭折斷的聲音清晰無比。
林香織一頓拳腳,兩男子頓時如沙包般飛了出來,然後滑跪在了季缺身前。
他們腿骨手骨被折斷,連着髖部都被一腳踢得碎裂,不由得發出了一陣悽慘至極的叫聲。
季缺一把扯下了兩人頭上的絲襪一般的事物。
那是兩張慘白的臉。
手拿剪刀的少婦見狀,身子一抖,驚呼道:“王峰,王裡,是你們,爲什麼!”
“嫂子,是我們,我們錯了。”
“放過,放過我們吧,我們再也不敢了!”
很顯然,這兩個男子和少婦是熟人。
少婦抱着自己倒地的丈夫,哭嚎道:“你們,伱們怎麼做得出啊!”
這時,林香織走了過來,說道:“現在.”
“殺人劫財劫色,罪孽太深,扔外面,等會兒扔衙門去吧。”
林香織點頭。
下一刻,只聽見砰砰兩聲悶響,兩男子被林香織各自一腳踹出了院落。
他們本來還有點呻吟聲,可是很快這聲音也沒了,不知道死活。
少婦見狀,嚇得一抖,一屁股坐在地上,身體抖成了篩子。
這少年少女看起來像是畫中走出來的俾人,而行事暴力,着實嚇到了她,讓她有一種“剛出狼窩,又入虎口。”的感覺。
這時,季缺走了過來,她忍不住抱着丈夫瑟瑟發抖,有些戒備。
季缺見狀,溫和說道:“姐姐,你再這樣,相公就真的沒救了。”
他一開口,少婦一下子安靜了不少。
緣於這個少年確實長着一張人畜無害的俊臉。
要不是旁邊這位姑娘出手太不像常人,她絕對不會把他和“狠厲”這類詞聯繫在一起。
如果是平時在街頭遇到這樣的少年,她內心恐怕都會生出想要調戲一下的羞恥想法。
季缺看着男子身上插着的尖刀,說道:“不知道點曲池、曲功兩穴道有沒有用?”
“我試試。”
林香織在男子身上一點,出血的勢頭好像真的減緩了。
季缺看了看男子慘白臉,知道還是得找專業人士,不然這少婦今晚就要當未亡人。
於是他詢問道:“這附近有郎中沒有?”
少婦趕緊說道:“有!兩條街之後的巷子盡頭是張郎中家!可是這麼大雪.”
季缺向林香織一示意,林香織喵的一聲,抓着少婦就一躍而起,跳到了院牆上。
“指路。”
眨眼間,少婦就被林香織帶着消失在了院落裡。
婦人隨着林香織在雪地裡踏雪而行,有一種正在飛的錯覺。
她這才知道,今天是遇到了神仙人物。
那張郎中見雪勢很大,正想煮點養生茶,喝了後再抱着媳婦兒在牀上取暖。
結果茶剛煮到一半,就被人從天而降擄走。
待男子被郎中治得差不多了,已差不多是下午時分了。
地上的血跡已被新的雪覆蓋,那兩個行兇者在外面近乎也要被凍死了,可是季缺和林香織根本沒有理他們。
見丈夫命保住了,少婦千恩萬謝,不斷給兩人磕頭。
之後,季缺和林香織像提着鵝一般,把早已凍僵的行兇者往衙門提去。
路上,大雪漫天。
這場雪再這樣下下去,整個天仁城鎮不知道會成什麼樣。
按照少婦的說法,那兩個行兇的男子住在街道另一頭,是一對兄弟,賣面的,算得上街坊鄰居,口碑一直挺好,和他相公關係也不錯,家裡有點事也會互相幫襯。
誰曾想,這樣的兩個人卻做出了這等禽獸不如的事情。
這場持續不斷的雪封了路,家家戶戶被隔絕成一座座孤島,確實會勾出人心中的邪念。
天災人禍往往是連在一起的。
季缺和林香織趕到衙門時,發現這衙門竟然沒有癱瘓。
幾個捕快一邊凍得臉色發白,腳上踩着兩塊木板,正在嘗試用竹竿撐着滑行,頗有點滑雪的味道。
捕頭見季缺和林香織踏雪無痕,自然知曉他們是高手,很是客氣。
季缺把情況一說,捕快們很快把那已奄奄一息的犯人帶下去了。
臨走時,衙門捕頭不禁說道:“公子家住各處,等這場雪停了,我等好送上賞金。”
天仁城風氣一向不錯,除開這裡捕快人手充足外,還因爲捨得給賞金。
一個毛賊偷了點值錢事物,恐怕會被幾十個“俠士”追,一來二往,這城就太平了。
季缺看了一眼堆在衙門屋檐下的那一摞摞大白菜,說道:“懸賞可以現在領嗎?”
“啊?”
捕頭還沒反應過來,季缺就拿起了三棵大白菜,說道:“這就當賞金了。”
說着,他就抱着大白菜離開了。
回家路上,林香織抱着大白菜看着季缺,一臉困惑。
賞金不要,要了大白菜?
這簡直不是這傢伙的作風。
當晚,兩人就吃了白菜燉豬肉,幾天沒吃上新鮮菜的兩人只覺得美味無比。
吃完了飯後,季缺這才長長吐出一口氣。
他這幾天心情不太好,特別是看到雪中孤寂的城市後,這種感覺更甚。
他很喜歡天仁城這座城市,不只是因爲他在這裡有幾套房,有好幾家甜豆腐腦兒,還因爲相較於整個荒涼的人世間,它着實很熱鬧。
你只要在街上走一走,到處都是人間的煙火味道。
他喜歡這種味道。
可是這場突兀的雪一下,整個世界就變得如末日一般。
“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停。”季缺看着鉛雲密閉的天空,感嘆道。
今日城中已出現了入室劫財劫色殺人的情況,半月時間,如果這雪再這樣下十天半月時間,天仁城會變成什麼樣,真的不好細想.
因爲他很清楚,像他們這種沒有存糧習慣的人家家裡糧食估計都要見底了。
不過季缺雖然感到壓抑,到睡覺時還是睡得很香甜的。
可是林香織睡得並不是特別安穩,除開雪花落在屋頂的簌簌聲外,她甚至聽到了狼嚎的聲音。
要知道天仁城一帶人口繁密,野狼什麼的早已絕跡,誰曾想在這場大雪裡,竟然有狼靠近了這裡。
這狼嚎聲並不遠,像是狼就在城中的一般。
當晚城中聽到狼嚎的人不少,給這本就不安寧的雪夜增加了不少不安。
城西的王大力便是被狼嚎聲嚇醒的人之一。
王大力名字聽起來很大力,可實際上他從小體弱多病,這大雪封路後,他幾天沒吃到蔬菜,嘴巴里就長了好些痘痘,牙齒碰到的時候,刺痛無比,簡直生不如死。
王大力被狼嚎聲嚇醒的時候,牙齒剛好碰到了那顆潰爛的痘痘上,痛得冷汗都出來了。
他掙扎着起了牀,來到了屋外的水缸前,準備拿水鎮一鎮疼。
屋檐下的水缸隨意用一副草蓆遮着,早已被積雪覆蓋。
王大力一掀開,徑直把頭埋在水缸裡。
在這大雪天裡,水冷得刺骨,可王大力卻感到了一陣舒爽。
刺痛的感覺被寒水鎮住了,王大力將水在口中含了一陣兒,才緩緩吞下。
之後,王大力回到了房間裡,緩過勁來。
這一刻,他忽然很想哭。
他不是天仁城的人,當時爲了討生活跟着父母來到了這裡,辛苦了多年總算在這裡站穩了腳跟。
可惜他們一家還來不及享受這相對穩定的生活,父母就因積勞成疾先後去世,而他則因爲體弱,多年未娶,收養過一個孩子,卻意外失蹤了,於是一直是一個人。
這麼多年來,他本早已孤苦慣了,可是在這個夜晚,他忽然很想哭。
他覺得茫茫的天地裡,爲什麼只有自己一個人在辛苦活着。
王大力躺在了牀上,裹着冰涼的被窩,想着這雪下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餓肚子了。
他當年是逃災來到這裡的,沒想到時隔多年後,還能遇到這種鬼天氣。
結果躺着躺着,門窗忽然發出了一點細碎的響動,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戳它們。
王大力睜開了迷濛的眼睛,往外望去,並沒有發現什麼。
而這個時候,茫茫的雪夜裡,忽然飄來了一陣很輕的歌聲。
這歌聲十分縹緲,像是一個孤身的女子,穿着紅衣在雪夜裡輕輕的歌唱,等待着家人歸來。
鬼使神差的,王大力下了牀,走到了門前,推開了門。
下一刻,他呆立在了那裡。
只見他的院子裡,開滿了一朵朵碩大的蓮花。
這些蓮花被慘白的雪地映照着,如火一般,格外美麗。
王大力失神的看着這一切,緩緩向院落裡走去。
他站在滿院子的蓮花叢裡,既不感覺冷,也感受不到了嘴裡的痛,只覺得來到了仙境。
他循着歌聲的方向望去,然後咚的一聲跪了下來。
他目光所對的方向,明明只有漫天的雪和冰冷的牆壁,可他的眼神卻一片虔誠。
之後,王大力露出了一個和煦的笑容
大雪本就封了路,夜晚又聽見了狼嚎,這一下,除了想趁雪打劫的人,整個天仁城更沒什麼人出門了。
家家戶戶房門緊閉,百姓躲在屋裡,只求雪早一點停下來。
不過季缺和林香織照例想要出去溜達一圈。
結果走着走着,就發現了熟人。
陳竹、王花兩人也走在雪地上。
季缺見狀,忍不住問道:“怎麼,你倆也出來賞雪來了?”
陳竹驚訝道:“賞雪?你和林姑娘是出來賞雪的?也對,林姑娘這般好看,出來賞雪自然是一件美事,不像我.”
“哎呦!”
陳竹話還沒說完,就被師妹王花紮了一針屁股。
他趕緊正色道:“我和師妹可沒這麼好興致,這雪下得離譜,恐生事端,我倆可是受衙門委託,前來巡邏的。”
季缺詫異道:“這種事怎麼沒有我?”
陳竹一臉蛋疼道:“你如今是北地修行界年輕翹楚,這點事能麻煩你?你見哪個大人物出來巡邏的?”
四人在風雪中說着事,本來寂靜的街道也算多了點人氣。
之後,季缺和林香織反正也是亂逛,乾脆也跟着巡視起來。
這一巡邏下來,季缺才發現整個天仁城並不是徹底死氣沉沉。
街道上偶爾會有捕快杵着“雪橇”滑過,以及修行同道行走。
不得不說,面對這場雪災,這衙門捕快的表現是真的不錯。
要知道“雪橇”雖然能助力在雪中滑行,可對於尋常的捕快也不容易,單單只是呆在這冰天雪地裡就夠人喝一壺了。
之後,不只是捕快,一些身強體壯的百姓也加入了行列,時不時看見他們運送糧食給求助的街坊鄰居。
季缺看着這些忙碌的普通人,一時發現喜歡這座城的理由又多了一些。
就在這時,昨日衙門裡的那黑衣捕頭滑着“雪橇”過來了,說道:“陳仙師,王仙師,那邊有情況要你們看看。”
隨即他發現季缺和林香織也在此處,趕緊拱手行禮。
昨日季缺和林香織來衙門,他已料想這二人恐怖降魔樓或者附近宗門的修士,沒想到還真是如此。
要讓陳竹他們親自去看的,自然不是尋常之事。
季缺四人跟着黑衣捕頭穿街過巷,來到了城西的一條街道上。
剛走到這條街,林香織鼻頭就動了動,眉頭微微蹙起。
她聞到了人血的味道。
捕頭推開了一扇院門,裡面兩個小捕快正站在屋檐下瑟瑟發抖,沒敢進屋。
屋子裡的門打開着,幾人一眼就看見屋子裡躺着一個人。
準確的說,是一具屍體。
季缺他們進了屋,當他們看清了那屍體的死狀,才明白捕頭爲何會找他們來了。
死的是個中年婦人。
婦人看起來很安詳,嘴角甚至掛着淺淺的笑意,可是她的嘴裡卻多出了一朵巴掌大的蓮花。
蓮花遮住了她下半截臉,配合着她淺淺的笑意,在這陰暗的環境裡,很是詭異。
陳竹試着扯了扯那蓮花,一臉詫異道:“怎麼感覺是從肚子里長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