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真人的巴掌來得十分迅猛,大光頭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砰的一聲拍入了土裡。
空氣中迴盪着沉悶至極的聲響,彷彿飽脹的皮筏被拍爆的聲響。
緊接着,那枚之前被大光頭握在手裡的簪子就叮叮咚咚滾到了季缺腳邊。
季缺沒有任何猶豫的撿了起來,另外一邊,趙家二公子趙羽見狀,臉都氣紅了。
這他們冒險摘的“桃子”,怎麼能便宜這小雜種。
作爲世家子弟,趙羽並不愚笨,卻真的跋扈,對於季缺這種沒什麼背景的人有着天然的優越感。
從小到大他接觸到的,世家要讓一個人死去太過容易,即便那人是個身手不俗的修士。
在實力到達雲端之前,個別修士再如何生猛也不可能對抗一個世家的底蘊。
一人挑了一個世家宗門的故事,有過,也僅僅是有過,隨着時間推移,這種故事漸漸多了些荒誕的意味。
因爲一個宗師級別的修士,往往就不只代表他了。
能修到搬山境的宗師,往大了說背後有宗門、世家、朝廷等勢力的支持,往小了說也會有親人、好友,關係錯綜複雜。
這樣的人不顧一切和一個底蘊深厚世家的宗門拼命,是不合理的。
因爲他會有顧忌,顧忌自己的勢力、親人、好友,所以勢力衆多的南方修行界往往充滿了妥協。
這個世界一個人躲在深山老林裡默默修煉,不出世則已,一出世就是宗師級別的高手有,卻格外稀缺。
這種人如果有一顆不守規矩的心,對宗門世家確實是一種威脅,所以這種人往往活不長,因爲這些千年世家宗門們,根本就不會允許這種釘子存在。
外界傳趙羽對寧紅魚有意,其實並不是妄言,對於他這種宗門子弟來說,能娶一個在青玉榜上赫赫有名,家世不俗的美人本就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可是這種成就感卻被一個愣頭青破壞了,本來的美事變成了醜事,讓他出了不小的醜,京城裡的八婆甚至在散播他被一個北地來的愣頭青搶了女人的傳言。
這對於趙羽來說是奇恥大辱,這也是他會縱容老五對寧家下手,寧家給予了有力的回擊,他也不想放下的原因。
這次進入寧家的財神寶庫,除了自己家族本來的謀略外,就在於他要報這私仇。
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他想率先報仇。
而趙羽也充分發揮了世家子弟的優良傳統,帶了好幾個家族高手進來,要靠着家族底蘊無情碾碎這小雜碎。
誰想到,他下來就和兩個手下分散了,後面又吃了點癟,早就一肚子火,這一次好不容易捷足先登了一次,誰想到自己手下被拍進了土裡不說,連捷足先登的簪子都掉到了那小雜碎的面前。
季缺沒有料到,一向倒黴的自己還能這樣走運。
嗤嗤嗤.
財真人身上那流淌着唾液的嘴巴全部張開來,臉上的五隻大眼睛全部盯向了趙羽,炯炯有神。
趙羽的憤怒一下子轉變成了恐懼,立馬指着季缺道:“東西在他那!”
結果又是砰的一聲悶響,趙羽被一腳踩進了地裡。
而這個時候,季缺已把簪子放進了凹槽裡,於是那扇厚重的門已開始緩緩開啓。
財真人扭過頭來,看向了季缺三人,只是門縫裡那道金光一時刺得它睜不開眼來。
於是艱難從土裡爬出來的趙羽和大光頭就看見了三人消失在了門後的場景,不由得懊惱道:“有沒有搞錯,這都不攔?”
下一刻,迎接他們的又是財真人那炯炯有神的眼睛。
草!
季缺、林香織和靈心女道人進到了門後的密室裡。
入眼的並不是讓人眼花繚亂的金山銀山、琳琅珠寶,而是一個滴水的溶洞,以及一隻盆。
那隻盆放在洞窟中間,像是黃銅做的,被歲月侵蝕,顯得黯淡無光。
季缺三人走了過去,發現銅盆上雕刻着繁複的紋理,這些紋理既像是符文,又像是圖案。
這些紋理不少已模糊了,以至於整隻銅盆給人一種滄桑古老之感。
“就這?”靈心女道人看着這銅盆,疑惑道。
這個時候,林香織已然看向了盆底,喃喃叫道:“這裡面竟然有幾隻蛙。”
靈心道人和林香織對這盆看不明白,可季缺卻想到了一個可能。
他摸出了一枚銅錢,扔了進去。
哐噹噹,銅錢落在盆裡,響個不停。
結果那四隻銅蛙忽然眨了眨眼睛,發出了一陣呱呱的叫聲。
之後,只見它們都張開了嘴巴,不一會兒,就有不少銅錢從它們嘴裡吐出,很快把這盆填滿了。
季缺見狀,眼睛放光道:“果然是聚寶盆。”
靈心女道人震驚道:“這放一枚銅錢進去變出這麼多銅錢來,那要放一個美男進去,豈不是變出許多個?”
她說這話的時候,時不時會瞟季缺一眼。
本來一臉興奮的季缺和林香織忽然聽到她這個說法,忍不住嚇了一跳。
這怎麼給人一種驚悚片的畫風。
季缺把聚寶盆貼身放好,要不是那一盆的銅錢差點把他褲子壓掉下來,他根本捨不得這一盆銅板。
想到剛纔那銅錢翻滾的一幕,他忍不住感嘆財神爺的神奇,竟然留下了如此重寶。
怪不得寧家對這東西寄予如此厚望,趙家又這般窺視,想到之前說好的這東西他也可以分一半,季缺就忍不住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他的旁邊,林香織不斷用手在他的眼前揮動,一臉無語道:“喂,這東西雖然好,你也不用一直傻笑啊?”
靈心女道人如臨大敵,手上拿着幾道雷火符蠢蠢欲動,驚訝道:“他該不會是着了這盆的道了吧?”
結果這時,季缺回過神來,認真道:“走,務必要把這東西安全帶出去。”
不知爲什麼,他總覺得要從這地方離開沒那麼輕易,那財真人看起來也不像能輕易解決搬山境宗師的樣子。
難道是那位宗師太老了?
拳怕少壯,那宗師會不會是因爲體力不支纔會遭到重創?
反覆確定了這裡並沒有其他寶物後,季缺決定離開。
隨着那簪子再次放入了門內的凹槽裡,之前合上的石門緩緩打開了。
寂靜的空間忽然飄來了嘈雜的聲響,有流動的風往內灌來。
季缺三人出門一看,好傢伙,這趙家不愧爲大家族,那趙家錦衣少爺和大光頭竟然如小強般還沒死,正在和財真人對壘。
只是他們對壘得十分狼狽且辛苦,甚至看起來十分可憐。
只見財真人一式前頂,那長滿了肉刺的腦袋頓時紮在了大光頭的身上。
大光頭哆嗦着,發出了一陣銷魂的慘叫聲。
隨即只見他全身肌肉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這顫抖彷彿蘊含着一股強悍的力量,只見他軀體猛然一抖,那些肉刺就被頂開了。
隨即,他沒有任何猶豫往旁邊爬去,而下一刻,被刺中的則是趙家二少爺趙羽。
那灘積水盪漾出了雪白的漣漪,二少爺身上有一團清光瀰漫,儼然是身上有寶物護住了他的身體。
可從這裡依舊能看出他受了不輕的傷,特別是右邊大腿,不是被扎出血洞,就是被咬出的傷口,上面還布着清晰的牙印。
如今趙羽已被財真人狠狠頂到了洞壁上,看起來像是被壁咚一樣。
他猛然看見了季缺三人,掙扎道:“還不快幫忙!不然都得死!”
嗡的一聲,他身上的清光大盛,把財真人頂得一個趔趄。
季缺見狀衝了過去,叫道:“好,我來助你.媽的!”
砰的一聲炸響,彷彿煙花被點燃綻放的聲響。
季缺轉身一腳踢中了趙羽的腰上,他身上本就開始黯淡的清光一下子破碎了,連腰骨都崩裂開來。
於是他整個身體也呼嘯的往財真人砸了過去,而他恐懼的眼神裡,佈滿了不敢置信的表情,彷彿煙花一般燦爛。
他想過季缺不會幫他,可沒想到對方出手會這般決絕,簡直可以說要他的命。
趙家二公子趙羽,甚至沒來得及說出“你知道我是誰嗎?”這種疑問,身體已砰的一聲撞在了財真人那滿是肉刺的頭上。
這一撞勢大力沉,財真人身體不由得後斜,趙羽則全身被穿透得徹底。
他感覺自己裂開了,像一個被打碎的瓷娃娃般,一動就會分崩離析。
趙羽知道這地界很危險,卻從未想到過自己會死。
因爲他不止有家中高手保護,身上的法寶也有幾十件之多,足夠他應付不少局面。
可是這一刻,他清楚感到了死亡的降臨。
他沒有料到,自己會這般突兀的死於他嫉恨的小雜碎的一記背後刀。
在意識模糊前,他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你知不知道害死我的後果!”
即便在死亡面前,趙羽依舊保持着世家子弟不容置喙的高傲,彷彿害了他會遭受最可怕的天罰一般。
季缺可不管這些,他不過是北地來的一個不懂規矩的男下屬而已。
他來這裡,不過是拯救女上峰,順便賺點銀子而已。
於是悲憤不甘的趙羽,只看到了季缺帶着同伴趁機逃跑的無恥背影。
就因爲這份無恥,他啪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眼神已變得模糊。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他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是忠心耿耿的光頭手下,瘸着腿跟着季缺他們一起逃跑的身影。
這人間實在太污穢了!
趙羽如鴻毛般的死亡,給季缺他們爭取到了寶貴的逃竄時間。
只見季缺風神腿邁成了虛影,一手摟着林香織,一手拖着靈心女道人往外竄去。
因爲速度太快的原因,靈心女道人鞋子都磨出火花了。
道人看着被摟在懷裡的林香織,不由得暗自感嘆道:“同樣是女人,爲什麼待遇差別這麼大?就因爲她年輕漂亮會變貓?”
後方,黑衣大光頭衣衫絲絲縷縷,一瘸一拐的。
他想叫季缺等等,帶他一程,結果就看見季缺一拖二速度飛快,離自己越來越遠。
聽着後方的動靜,大光頭悽慘的連滾帶爬往外衝去,一邊衝一邊有些後怕。
自己怎麼會生出讓那小子帶一程的天真想法。
剛剛少爺就是相信他會幫忙死的。
少爺你死得好慘啊!
那條迴廊上的藤蔓很是密集,因爲速度很快的原因,撞在人臉上生疼。
林香織握住季缺的手,往後望去。
這一刻,她不止看到了靈心女道人被磨飛的鞋底,還看到了那些藤蔓。
彷彿荒誕的錯覺一般,那些藤蔓像是在一瞬間醒了過來,化作了一隻只利爪,要來抓他們。
而就那一瞬間,那大光頭身形一頓,被藤蔓拖到了上面去,只留下了兩隻破爛的鞋子在下面。
這無疑是非常可怕的一幕,而這個時候,季缺已一式滑鏟,衝入了迴廊盡頭的洞穴裡。
進來時,他們就是不斷的進屋鑽洞,進屋鑽洞,如今要原路返回,自然也是如此。
只見季缺身體半躺在地上,雙腳如游泳般在地上拍打,整個人就如一條游魚般帶着林香織和靈心女道人往外衝去。
靈心女道人之前是沒見過季缺“陸游”的,這一見之下,不由得驚爲天人,暗道:“這還是人嗎?”
這遊着前衝的道路看起來挺順利,季缺覺得這把應該穩了。
可是遊着遊着,他忽然發現兩側全是土層。
“靠,這洞什麼時候變這麼窄了?”
季缺一邊遊着,一邊驚歎道。
他記得進來時,沒遇到這麼窄的地方。
前方,洞口只能容一人側身通過,於是季缺帶着兩人遊動變得艱難。
林香織早已變成了貓身,趴在了季缺身上,像是在乘坐一艘船,或者騎着一條魚。
而靈心女道人則靠着一把拂塵黏在季缺肩頭,拖在後面。
砰砰砰!
季缺一邊遊動,一邊踹開那密集的泥土。
而這個時候,林香織驚呼道:“活了!這個洞穴活了!”
三人驚駭的目光中,只見這洞穴越變越小,越變越小,而那些潮溼的洞壁也跟着蠕動起來,看起來就像是動物的腸道,格外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