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宋忠誠顫抖着音，完全是不敢相信我是這樣的人。
我眨眨眼，對於宋忠誠這“痛心疾首”的表情感到好笑，我怎麼會變成這樣？說的多輕鬆啊，就好像所有的錯都是我一個人造成的似得。
“我也想知道我爲什麼會變成這樣，不如你來告訴我？”我笑笑，站起身來抽走了宋忠誠手裡的水杯，“別手抖，待會兒把被子弄髒了還得麻煩人家來換。”
我站定在宋忠誠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他，“一個十六歲的孩子，待過少管所，墮過胎，被學校開除，被父母拋棄，我怎麼會變成這樣？坑蒙拐騙偷，只要能活下去，什麼不能幹？”
宋忠誠一愣一愣的，顯然是沒料到我會這麼說，嘴巴一張一合的，最終也沒說出半句話來。
我退出去坐下，從包裡抽了一支菸出來點燃。吞雲吐霧的好一陣兒，宋忠誠才忍不住咳了幾聲，“佳佳，你到底要怎樣才能原諒我？”
“我的原諒很重要嗎？”我抖抖菸灰，瞥了一眼憋得臉色通紅的宋忠誠，“我們之間現在只談交易，你答應了給我錢，我立馬給你這顆腎，很公平的交易，至於原諒不原諒，這麼雞毛蒜皮的事情就不要問我了。你考慮一下，考慮清楚了就打給我，時間不等人吶。”
我掐滅了煙起身，宋忠誠伸了伸手，卻沒有下一步的動作。我打開門出去，正巧碰見姜媛和宋俊站在門口，宋俊看到我後不禁瑟縮在姜媛身後。
姜媛一手拿着保溫盒，一手拍拍宋俊的肩膀，神色怪異的看着我，“佳佳啊，要走了嗎？我買了你最喜歡吃的……”
“我喜歡？”我笑了笑，側過身離開的時候惡意的掐了一把宋俊，把宋俊嚇得嗷嗷大叫。氣急敗壞的跺腳找姜媛投訴，我哈哈大笑，惡劣的揮揮手，“我還會來找你的。”
宋忠誠並沒有耽誤太長的時間，僅是第二天姜媛就又找上門來了，宋忠誠答應給我錢，只要求我儘快去醫院檢查，看看和宋忠誠的究竟匹配不匹配。我知道他們是等不及了，宋忠誠怕死，怕的要命。
他的兒子今年才十歲，還沒長大，而他也還沒看着他兒子成年有作爲，結婚生子，像宋忠誠這樣貪心的人怎麼可能會甘心死去。
我去了醫院做了一個全面的檢查，醫生說他的身體並不會排斥，我突然就有些噁心起這種血緣關係來了。
我可以跟他們再無瓜葛，可以從此遠離他們，可是我身體裡留着的全都是他們的血，這是我永遠也無法抹去的東西，我憎恨他們，同時也憎恨我自己。
手術安排在一星期以後，我只通知了林方曉一個人，反正我也沒有什麼親人和朋友了。
“宋佳佳，我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說你了，你是真傻還是裝傻？”
我眨眨眼睛，再過半小時我就得進去手術室了，“他給了我不少錢，足夠買我這顆腎了，我不還有一顆呢嗎！對了，你最近不是等錢用嗎？等我手術結束了就轉給你。”
“宋佳佳，你當我林方曉是什麼人？”
林方曉腥紅了雙眼，一把拍掉我的
手，“你以爲我是那種見錢眼開的人嗎？我是會拿你這拿命換來的錢嗎？”
林方曉很生氣，大概是以爲我把她想象成了那種見錢眼開的人了吧！
我伸手捏了捏她，“別說傻話，我知道你等錢用，你弟弟的病一直不見好，每天都得往醫院裡砸錢，我也知道你爸媽整天都問你要錢，你哥哥爛賭也欠了一屁股債。我不一樣，我就一個人。”
“宋佳佳，你要死啊。”
林方曉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你千萬別這樣說話，我害怕。”
林方曉抱住我，狠狠的拍了拍我的臉，“你看着我，我不許你胡亂說話，你這樣說就好像……好像……”
好像交代後事一樣！
林方曉沒敢往下說，其實我真是這樣想的。
“好了，別哭了，我只是進個手術室，又不是真要我命。記得等我出來的時候帶好吃的給我，丟了一顆腎你得給我補回來。”
我說完就讓林方曉先走了，我不想在這樣的場面上看到林方曉難過。她是我唯一的朋友。
對於我來說，這一場手術經歷的時間不算長，至少我是在無意識的情況下，等我再醒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在病房裡了。
林方曉徹夜不眠的守着我，看到我醒來急忙爬起來，噼裡啪啦的撞倒了椅子，一陣手忙腳亂的。
“佳佳，你醒了，覺得怎麼樣？”
我睜開眼睛，看到林方曉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我笑了笑，想伸手出去摸摸她，可手上一點兒力氣都沒有。
林方曉像是覺察到了我的舉動，她握着我的手，溫熱的體溫讓我感覺到很暖。
“我去叫醫生，你等等。”
醫生給我檢查了一遍，說我身體很好，沒有什麼大礙，只是需要靜養就離開了。
我怔怔的看着林方曉忙東忙西的，這醫院令人討厭的藥水味竟也讓我覺得好聞起來。
“你笑什麼？”
林方曉把我從病牀上扶起來，我靠在牀頭搖搖頭，“我要是個男人一定娶你。”
“你不是男人我們也可以在一起啊。”林方曉眨眨眼睛，“醫生說你最近都不能吃太油膩和重口的東西，以後吃東西也要忌口，佳佳。”
林方曉說着莫名的又是一陣嘆息，我知道她是在爲我打抱不平。
我看着林方曉，手卻悄悄的撫上右側的腹部，我似乎都能感應到那裡空蕩蕩的，像是被人挖去了一塊，再也回不來了。
“我想喝雞湯。”
“早給你準備好了。”林方曉拿起桌上的保溫盒揚了揚，“我自己不會做，這是阿從做的，已經去油膩了，我盛一碗給你。”
我在醫院裡住了大概一個禮拜，期間除了林方曉來看過我之外就阿從和蔣子謙來過，我倒是沒想到蔣子謙會來。
林方曉直說我跟蔣子謙有機會，讓我好好把握，我卻拿林方曉沒辦法。
“蔣先生坐吧。”
林方曉因爲看到蔣子謙來了，拉着阿從就出去了，說是給我買吃的去。我笑了笑，明知道林方曉想幹什麼，卻也沒辦法阻止。
蔣子謙帶了一些補品過來，看到我的模樣時謙和有禮的笑了笑，“聽俊從說宋小姐住院了，所以來看看。”
我點點頭，“麻煩蔣先生了，其實也沒有什麼大礙了。不好意思啊，我行動不太方便，蔣先生要是想吃什麼喝什麼隨意。”
“宋小姐不必客氣。”
蔣子謙起身拿了一袋蘋果去洗，出來後又開始削蘋果，“宋小姐現在應該能吃這些吧。”
“可以的。”
我感覺其實蔣子謙並沒有那麼難以相處，大概是我們不太熟的關係，所以話並不是特別多。
我吃着水果，蔣子謙就繼續削，我覺得有些好笑，“蔣先生，夠了，我也吃不了那麼多。”
蔣子謙尷尬的鬆了手，“抱歉。”他大概是覺得尷尬，“我是不是不太好相處？”
我眨眨眼，隨即搖頭，“沒有，蔣先生很謙和。”給人的感覺有些疏離罷了。
門這時被打開了，原本以爲是林方曉和阿從回來了，卻不料竟然是姜媛。她牽着宋俊的手進來，看到蔣子謙的時候楞了一下，“佳佳，你有客人在啊！”
我聽了這話特別想笑，什麼叫我有客人在？
蔣子謙倒是挺有禮貌的微微頷首，衝姜媛笑了笑。
“找我有事？”
我直接進入主題，語氣稍顯冷淡。蔣子謙聽到我這麼問，眼神微微閃了閃。他是聰明人，想必也猜出了我跟姜媛之間的關係並不單純。
姜媛左右看了看，尷尬的笑了笑，“既然你有客人在，那我們下次再談。”
“不用了，我們之間又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誰聽都可以。”
姜媛聽我這麼一說我就沒辦法走了，而蔣子謙原本是想離開的，這會兒倒是又坐下來了。
我先走還不能隨意走動，只能坐在牀上看着宋俊躲在姜媛旁邊，“是給我送錢來了嗎？”
“你爸爸他……”姜媛說了半句看了一眼蔣子謙，“佳佳，這是你朋友嗎？”
我沒理會她，“是給我送錢來了嗎？”我再問了一次，姜媛只能點點頭。
“你爸爸他說轉到你卡上，你卡號給我一下就可以了。”
“可以。”我點頭，四周找了找，蔣子謙倒是開口了，“宋小姐找筆嗎？”
“對，紙和筆你有嗎？”
蔣子謙是律師，這些東西基本上都會配備。我快速的在紙上寫了一堆數字，遞給姜媛，“拿去吧，記得轉給我。”
姜媛捏着紙有些爲難的看我，“佳佳，你不去看看你爸爸嗎？”
“我看他做什麼？他現在不是不會死了嗎？大概也不想看到我吧！我們倆就別互相添堵了。”
我說着看了蔣子謙一眼，發現他也詫異的看着我。
“對了，你告訴宋忠誠，這是最後一次了，從此以後我跟你們再無瓜葛，不要再來找我，也不要再去利用張雲芝來找我。希望我們以後永遠都不要再見面。”
姜媛大抵是沒想到我會這麼說，好半晌纔回過神來，神色怪異的看着我，最終只是牽着宋俊出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