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局奇蹟之光

穿過狹長的黑暗,進藤光與奈瀨明日美,還有靈體狀態的藤原佐爲,終於重見天日。

從山口山餐廳出來,二人對視一眼,都不禁輕笑出聲。奈瀨明日美緊緊抱着那古樸的棋盤,愛不釋手地輕輕撫摸着光滑的盤面,露出可愛的笑容。

“謝謝,真的非常謝謝你……進藤。”奈瀨明日美又一次道謝。她的雙眼略顯紅腫,顯然之前哭過。進藤光想起殺手K將棋盤遞給少女時,少女哇地一聲痛哭出來的情景,真是不勝唏噓。

“若是我辛辛苦苦那麼多年,夙願終於達成,恐怕也會是那個樣子吧。”進藤光在心裡嘆道。

誠摯地看着少女,進藤光微微搖了搖頭,笑道:“我們不是朋友嗎,幫你這個忙是應該的。不用再道謝了。”奈瀨明日美感動地看着他,點了點頭。

兩人並肩齊行,走到了路邊。這時太陽高掛,怕已是中午時分了。周圍的行人也紛紛往自家裡趕,或者往餐廳裡趕,都準備吃午飯了。

進藤光與奈瀨明日美的回家路,在兩個不同的方向。前者招了輛計程車,叮囑了司機幾句,便很紳士地對奈瀨明日美做了個“請上車”的手勢。

少女被進藤光逗得又吃吃笑了起來,粉拳輕捶了他一下,後才緊摟着棋盤鑽進了車裡。她又擡起頭,無比希冀地盯着進藤光的雙眼,道:“進藤,希望這次若獅子戰,我們能下一盤!”

“會有機會的。”進藤光呵呵一笑,對少女搖了搖手,“那麼再見了!”

少女小臉忽然微微一紅,用脣語吐了幾個字,對進藤光招了招手。計程車便啓動了,徐徐遠去。進藤光看着車遠去的影子,有些發怔。直到佐爲扯了扯他的衣角,他纔回過神來。

【小光,這次表現不錯,】佐爲讚許道,【居然能逼到那韓世石九段在中盤投子。你的棋力已經相當不簡單了。】

“佐爲,你當我真看不出來麼?”進藤光啞然失笑,“他已經讓了至少三段地棋力。我畢竟還缺乏磨礪,不可能在號稱三段之時,就擊敗九段棋士的。”

藤原佐爲贊同地點了點頭,但卻依然鼓勵道,【這是自然。但在同齡人中,能以三段棋力擊敗五段棋士甚至更高的人,除了你,也就只有塔矢亮了。相比以前,小光,你已經是進步神速了!】

聞言,進藤光也不由開懷一笑。仰望藍天,徐徐吐了口氣,“是啊。回首往事,真是感覺如夢一般。”

想當初,他進藤光棋藝何等稚嫩?現如今,竟已經磨練得越來越老道……真是世事變遷,如滄海桑田。

正感嘆之時,驀然傳來了一聲笑聲:“呵呵,進藤光,想不到你還沒回去。”

韓老頭?進藤光略微一驚,回頭一看,一人正從山口山餐廳緩緩走向自己,看那熟悉的面孔,正是韓世石。

韓世石一臉如沐春風,絲毫沒有輸棋的不快之意,看來那場棋讓他下得非常暢快。

“韓老。”奈瀨去取棋盤時,韓世石留他下來講述了自己當年取那棋盤的原因,表露了對圍棋超乎尋常的熱愛,令進藤光也不由折服。心中的芥蒂,也是煙消雲散。此刻見得韓世石走來,他忙禮貌地打了招呼。

“進藤光啊,資質像你這般超羣的,我還真是首次遇見,”韓世石笑得很欣慰,望着進藤光,就像在望着一個正在茁壯成長的幼苗,“三段就能贏我這個九段,不簡單啊!”

進藤光神色從容,聞言只是淡然一笑:“韓老並沒有盡全力,否則小輩也不可能贏你。”

韓世石頓時開懷大笑起來,片刻後,他微笑着凝視進藤光,道:“不錯,不錯。我果然沒有看錯人!希望下一次我再來的時候,你能讓我使出全力。”

進藤光微微一怔,很快便鄭重地盯着韓世石那渾濁的雙眼,堅定地道:“小輩必會盡力提升自己,爭取不讓韓老失望。”

得到進藤光的回答,韓世石的雙眼閃過一絲亮光。他讚了一聲“好”,便頗有些遺憾地道:“那我們便在此分別吧。半個小時後,飛往韓國的飛機,也要起飛了。”他親切地對進藤光伸出了一隻手。

“韓老保重。”進藤光的心中也不由起了一絲漣漪,雙手緊緊握住了那隻手。

“小子你也好好保重,哈哈哈!明年再會!”

告別完畢,韓世石鑽進了早已在一旁等候的寶馬中。汽車啓動的轟鳴聲迭起,那寶馬便開了出去,緩緩遠離了進藤光的視線。

【我們也走吧。】藤原佐爲笑着拍了拍進藤光的肩膀。

“嗯,”進藤光對一輛計程車招了招手,解決了奈瀨的事,他這一刻笑得十分暢快,“我們回家。”

某寶馬汽車上。

正閉目養神的韓世石,忽然開口道:“凱特,你現在明白什麼叫奇蹟了麼?”坐在其旁警惕地環顧四周的殺手K,聞言,不禁愣住了。回過神來,他的額頭立刻出了冷汗。

老闆叫了他的真名!可見他對這個問題的慎重。

凱特不得不認真地思索起來。韓世石也不催促,只是閉着眼睛,靜靜地等待着前者的答案。

凱特的腦海裡,卻不知怎的,浮現了今日進藤光與韓世石對局的場景。

一開始,雙方各踞一方,目數保持平衡;後來,老闆向進藤光發起了猛烈的進攻,但沒進攻幾手,便遭到了強烈的反攻,竟一敗再敗!再後來,那199手——最終手,更是妙到令人難以想象。那小子下了那一手之後,整個左下角地黑棋,就活了!在那一刻,他竟然看到,那黝黑晦澀的棋盤空間之中,自那一手的位置,爆發了一束通天的光亮。而老闆,再也沒有可以攻擊的地方。長嘆一聲後,老闆不得不投子認輸。

回想起十天前那進藤光的表現,跟個門外漢一樣;可今天的對局,竟然能殺得老闆中盤負!何等強烈的反差。

十天……僅僅十天就能提高那麼多的棋力?

凱特的背部,竟不知不覺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他終於明白,什麼叫奇蹟了。

“所有不可能的事情,在某一瞬間,由某一個人實現了,那便是奇蹟。”凱特由衷地嘆道。

韓世石微笑着頷首。

他睜開了眼睛,目光投向遙遠的晴空,無比期待地低吟道:“真希望他能再創造一個奇蹟,千百年來,所有努力奮鬥的棋士都未曾達成的奇蹟。”

也許,在不久的將來,圍棋界的某一位置,會陡然爆發一抹亮光,突破天元。

那個位置所站立的人,也許他的名字便喚作——

進藤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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