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妃半眯着眼躺在湘妃竹塌上,旁邊的一個丫頭手裡拿着美人捶給她捶着肩膀,一個粉衣宮女把剛冰鎮過的瓜果切成一小塊,插了一根竹籤子上給她食用。
“娘娘,這是新上供的甜瓜,您嚐嚐,這時節用冰太涼了,傷胃,用井水泡過最清爽了。”
“哦,”賢妃吃了一小快,道,“果然不錯,可有送到景怡宮嗎。”
“娘娘,宮裡都縮減了開支,這些只有你跟聖上那裡纔有,聖上心疼麗妃娘娘,也分了一些給她。”
“倒是本宮這個做妹妹的忘記了,”賢妃輕笑,“你去送一些給德妃,也讓她嚐嚐鮮,省的她到時候埋怨本宮。”
她嘴角的笑容端莊而溫柔,讓人十分相信她是一片真心。
“是,”那宮女沒有猶豫,笑道,“娘娘就是心地善良,不過這些瓜果現在可沒剩多少了,只怕德妃該嫌棄娘娘的心意呢。”
她是賢妃的心腹之人,說話並不顧忌。
賢妃目光微閃,道,“你送去就好了,哪裡來的那麼多話。”
那宮女知道賢妃的意思,便抿嘴笑笑,退了出去。
賢妃苦夏,這時候她已經有些昏昏欲睡了,隔着水晶簾子,一個小太監給賢妃身後的宮女使個眼色。
“娘娘,娘娘。”她小心翼翼的喚道。
“什麼事情。”賢妃有些不耐煩。
那宮女對那太監招手示意他進來回話。
“娘娘,四皇子過來了。”小太監弓着身子。打了個千兒。
“他來做什麼,讓他進來。”賢妃半眯的眼兒緩緩張開。
“是。”
少傾,果然見李瑜穿一件象牙白繡龍紋的錦衣進來。
賢妃看見氣度不凡的兒子進來。面上立刻浮現出一絲笑容,“是瑜兒來了,快坐,天氣熱了,看你跑這一趟又出了一身汗。”
李瑜嘴角一勾,也笑道,“多謝母妃關心。兒子不熱。”他嘴邊帶着笑容,但那笑意並沒有到達眼底,那雙眼睛陰沉的掃過周圍伺候的宮女。“你們下去,我有事情跟娘娘說。”
賢妃有些奇怪,笑道,“瑜兒你這是想跟母妃說什麼事情。”
賢妃這段日子在宮裡可謂是過的順風順水。這宮裡她是一人獨大。她的兒子在朝堂上說了算,聖上在這時候又病了,眼看她們可以熬出頭了,還有什麼值得緊張的事情。
“母妃。”李瑜叫了一聲,“你知道兒子要跟你說什麼事情。”
“事情,”賢妃想到什麼又皺了眉頭,想了一會兒說道,“你府裡的那幾位到現在還沒有身孕。真是沒用的。”
賢妃抱怨,如果說她心裡還有不順心的事情。就是四皇子府裡那些女人至今沒有給她生一個孫子。
“這些事情以後再說,等以後母妃還擔心沒孫子嗎。”李瑜道,“母妃,兒子來找你,是爲了安順侯府的事情。”
李瑜一提到安順侯府的時候聲音就冷了下來,賢妃自然就聽了出來道,“你舅舅,他這些日子不是再爲你忙活着,出了什麼事情。。”
“爲我,是爲他自己吧。”李瑜冷笑,語氣頗爲諷刺,“我可當不起這樣的好舅舅。”
若說以前李瑜只是對安順侯府不滿意,現在他就是赤裸裸的瞧不上了。
“瑜兒,怎麼回事。”賢妃的口吻也一下子就變了,“你就是這麼說你舅舅的,他到底是你長輩。”
長輩,母妃還是那麼天真,他是君,安順侯是臣,一個臣子想當他的長輩,“母妃,看來你還不知道今兒上午發生什麼事情了嗎。”李瑜眼神中劃過一絲陰狠,“安順侯府,我不是交代過了,他還給我捅了這麼一個大的婁子出來。”
賢妃急了,道,“瑜兒,你給本宮說清楚,誰給你捅了婁子。”
李瑜摩擦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把聲音放沉下來道,“我給安順侯府可撥了不少的銀子,母妃你可是一清二楚的,但到了安順侯府裡,給災民吃的是什麼,都是一些清的見底的粥,若是隻有他一家就算了,可偏還有個沈府在那裡,有了對比,那些災民怎麼不鬧事。”
“鬧什麼,那家的施粥不是這樣,有一口吃的已經算不錯了,這分明是沈府跟我們作對,瑜兒,你怎麼反倒說起了你舅舅。”賢妃不愉,指責起李瑜來。
“沈家我自會對付。”李瑜眼神閃過一絲狠意,“但安順侯府這件事情爲什麼會給沈齊安拿住把柄,還有那麼一大筆的銀子哪去了。”
他對安順侯府的不滿由來已久,現在終於找到機會全宣泄出來,“舅舅,難道不知道這件事情對我的重要,就爲了這一點銀子,就要把我陷進去,母妃,你說,安順侯府該不該給我一個交代。。”
在賢妃面前素來溫和的李瑜,這時候臉上少見的露出怒容,竟讓賢妃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瑜兒,你知道這也許是你舅舅太忙了,被下面的那些心術不正的奴才貪了,那些人,我當初在府裡就看得清清楚楚的,沒有銀子根本就使喚不動他們。”賢妃放柔了語氣勸道。
“母妃,你就別在給他找藉口了,安順侯府這些年的舉動,兒子都看在眼裡,母妃可還記得,兒子以前跟你說的話,只要他們好好按規矩替我辦事,這輩子的榮華富貴,是不會少了他們的。”李瑜輕飄飄的吐出這一句話,那雙瞳孔黑漆漆的,沒有一絲感情。
賢妃心裡一沉,不由打量了自己親手養大的兒子一眼,冷漠無情,真是皇家的血脈,賢妃一時又有些傷感起來,他的兒子已經早就不在她的掌控之中了,若有一天,李瑜真的做上了那個位置,就憑現在李瑜對安順侯府的態度,賢妃不敢想象,以後會發生的事情,不行,只要她還一天,她就不會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
賢妃的目光一瞬間變的堅定起來,“瑜兒,你舅舅這件事是做錯了,他那裡母妃去說,只是,現在你也不能處置了自己人,讓那些外人囂張啊。”
李瑜早就料到賢妃的說法,也不吃驚,這件事他只是想給安順侯府一個教訓,他那個所謂的舅舅當着他的面指手畫腳這麼久了,李瑜早就不耐煩了,若他識趣就該知道分寸,什麼是君臣之別,若是不識趣,就不要怪他以後不客氣了。
賢妃見李瑜臉色和緩起來,只以爲他把話聽進去了,便道,“我知道你舅舅那個人,對這些小事素來粗心大意,瑜兒,你就放心吧,母妃一定幫你好好教訓他,讓他重新拿出一筆銀子過來救濟那些難民。”
“母妃,這事就不必了,我們現在這樣做反而落了下乘,沈齊安的意思,我知道,是想逼我解決這些災民,既然如此,那我也如他的意,怎麼說,那些人,都是我大興朝的子民。”李瑜的語氣從容不緩,舉止頗顯皇家氣派。
賢妃看在眼裡心裡有些高興也有些傷感,道,“你不是說沈齊安居心不良嗎,怎麼還被他牽着鼻子走。”
賢妃對待孩子一樣的口吻,讓李瑜斂了一下眉,“他是居心不良,可這件事於我也有益處,那些難民在京城裡呆的久了,人心也會不穩,想個辦法讓他們安置下來,這是最妥帖的辦法,以後就算兒子真的當政,也不能因爲一己之私,引發朝中動亂。”
“對,對,”賢妃點頭贊同,道,“瑜兒的想法,自是不錯,可我聽說那流民可不少,那可難安置。”
李瑜道,“這些事情,母妃就不用替兒子擔心了,朝中那麼多人,也不全是廢物,總會有一兩個好法子。”
賢妃聽到這裡,知道這些事她插不上手,也不過問這些事,突而說道,“你這些日子可有去給你父皇請安,前兒李珵也想學李玖那個傻傢伙,也想跪在你父皇面前,求你父皇見他一面,沒料到你父皇根本沒搭理他。”
賢妃說起這件事情倒把剛纔讓她掃興的事情扔到一邊,取笑起李玖來。
“他,”李瑜也輕輕的笑出聲,鄙夷道,“李玖現在還下落不明呢,那個蠢貨,手裡有那麼一副好牌還淪落到這個地步,還有什麼好說的。”
“我倒不擔心他,只是沈齊安,魏國公府,虎視眈眈的在後面盯着我們,特別是魏國公府跟嚴家,總讓我這心裡不得安心。”
李瑜的目光頓了頓,這確實是個大問題,沈齊安現在明目張膽的跟他做對背後不是有個魏國公府嗎,魏國公府,李珵不中用了,有把目標放在李玖身上了,真是好主意,他的眼神劃過一道冰刃,都是一羣不識趣的人。
“沈齊安不是有個女兒就快要嫁到定北王府去了,那裡可是我庶妹的地盤,那位沈五姑娘不是清高,目無下塵嗎,我這位庶妹可是最擅長調教這樣的姑娘了。”賢妃想了一個好主意,咯咯的笑起來。
李瑜對這些小把戲看不上眼,漫不經心的說道,“母妃看着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