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人很少說話,笑容也非常溫婉,看面相和氣質,似乎是一位賢良淑德的良家女子。
雖然大家都知道,她袖口下的手腕上,紋這一條叫做竹葉青的小蛇,但這幾位闊太太都不覺得可怕,反而覺得那條小蛇是嬌小玲瓏的可愛寵物。
竹葉青,鍾漣漪。上海灘地下世界的皇后。
她今天輸得最多,一千塊起步的麻將,她短短一會兒功夫,已經輸出去十來萬。然而她的表情依然溫婉而恬淡。
這個時候,一個雄偉的光頭男人,走進了茶室,來到竹葉青身後,彎腰低聲道:“陳鋒來了。現在正跟大小姐打高爾夫。”
東北虎,霍衝。曾經是東三省出了名的魔頭。因爲行事太過囂張狂妄,一不小心得罪了內蒙虎王孫鴻鵠,差點掛掉。雖然留下了一條命,卻弄傷了聲帶,從此說話只能細聲細氣。
霍衝僥倖逃脫,猶如一條喪家之犬遠離北方,惶惶不可終日之時,被當時上海灘地下皇帝唐龍象收留,從此爲唐龍象賣命。
唐龍象是大梟雄之輩,有着覆雨翻雲的手段,馴服一隻兇名在外的東北虎,不在話下。霍衝進了唐家的門,在唐龍象身邊呆了一兩年,便從一隻兇名在外的東北虎變成了一隻溫順小貓。
當年的竹葉青在唐龍象身後,也如現在這般溫婉和恬淡,不顯山不露水。誰都沒把她放在心上。
唐爺西去之後,部下人心不穩。有不少元老級人物想要自立門戶。最開始,鍾漣漪並沒有露出毒蛇的獠牙,只是找到了霍衝。
鍾漣漪當時對霍衝說:“當年大風大雨,唐爺打着一把傘,在山路上撿到孤苦伶仃的我,對我說,跟我走。我撐着他的傘,他在前面淋着雨,擋着風。我問他,跟你走做什麼?唐爺說,我給你一世榮華,你幫我照顧唐家。我沒問他爲什麼要選我,但我一直努力用心的跟着他,學着他。我本以爲,像他那樣天神一般無所不能的男人,這樣渺小的我,幫不上他。然後直到這幾天,唐爺忽然離奇死亡,我想,原來他早料到自己有一場逃不過的大劫。而現在,是該我站出來做些事情的時候了。”
霍衝安靜的聽完之後問了一句:“你爲什麼找我?”
鍾漣漪道:“唐爺說過,很多人能共患難,卻不能共富貴。那麼多兄弟和手下,都很有能力,太有能力,日子過得太好了,就有自己太多的想法。想多了,就不可靠。只有你是在最絕望的時候,來投奔他。唐爺給了你生存的機會,你會感激他一輩子。”
霍衝沒有言語,沉默片刻之後,轉身出門,開始料理一些反骨之輩。
霍衝之所以相信鍾漣漪的話,不僅因爲她是唐爺名義上的女人。更重要的,是他和鍾漣漪,都是在唐龍象已經成爲一方梟雄的時候來到他的身邊。他們見到唐龍象的時候,他已經是地下世界中光芒萬丈的大人物。而跟着唐龍象起步的老兄弟,見過唐龍象最初的卑微和低賤,就沒有那份敬畏和盲目的崇拜。不像霍沖和鍾漣漪,在他們心裡,唐龍象就是天神一般的人物。
最後霍衝不小心中了埋伏,竹葉青親自出手,殺光了埋伏的槍手和打手,接着將兩個妄圖自立門戶的傢伙變成廢人,軟禁起來,這才一錘定音,穩穩接過了唐龍象的位置。
唐家偌大的基業,最終是要交給唐曉曦的。所以鍾漣漪容不得一些男人跟她太過親密。糖糖太小,還看不清世間男人的險惡用心。有很多不要臉的男人,可以千方百計不擇手段的想借着女人上位。鍾漣漪不得不防範。因爲說不清楚那些男人接近糖糖,究竟是真心喜歡她還是喜歡她身後唐家的榮華富貴。
這纔有了之前,竹葉青親自去江海,感謝並且警告陳鋒的事情。
此刻,坐在茶室裡,手裡摸着一個絕張八萬便能胡牌的竹葉青,聽到霍衝說陳鋒來了,不動聲色的問道:“他來做什麼?”
霍衝壓低聲音,稟報道:“剛查了一下,楊家大小姐叫來了楚家大少爺還有其他幾家的公子小姐,來咱們這兒聚會。至於陳鋒,是陪楊家小姐來的。”
竹葉青確認了一句:“他是跟楊諾一起進來的?”
霍衝點點頭。
竹葉青沉吟間,將手中可以胡牌的那張八萬打了出去,有兩個闊太太同時笑着喊了聲:“胡了!”
竹葉青懊惱說道:“打錯牌了。本來可以胡牌的,卻被我打了出去。幾位姐姐,今天我手氣真的很不好,要不就不打了吧?”
幾位闊太太一共贏走了差不多十八萬,既然輸家說不打了,她們自然沒意見。竹葉青將三個女人送出門,重新回到茶室,卻不喝茶,而是讓霍衝拿來一瓶白酒。
“今天輸了多少?”霍衝給竹葉青倒滿一杯酒,自己也到了小半杯。
霍衝看竹葉青打麻將,幾乎沒贏過。對她來說想要贏,非常容易。但她從來都是輸,而這,更加不容易。
因爲輸錢是一門學問,要輸得不露痕跡,讓贏錢的人看不出來,還不能讓贏錢的一直太順,偶爾還要胡兩把大的。能跟竹葉青一起打麻將的人自然不缺錢,但沒人不喜歡贏錢的感覺。尤其得到了不是自己的錢,會更加的爽快。比如現在微信裡搶紅包,發個幾塊錢,很多人搶。手氣不佳的時候,只能搶到一兩毛。偏偏還搶得興高采烈。如果真是一毛錢掉在地上,沒人會浪費力氣彎腰去撿。
竹葉青喝了口酒,才淡淡的道:“十七萬五。”
霍衝一飲而盡,就放下酒杯,問道:“有必要跟這幾個膚淺的女認費心思麼?”
竹葉青微微一笑,道:“扔點小錢,喂幾隻自以爲佔了便宜的小狗。以後關鍵時刻,不指望她們幫忙,只要她們能在她們男人身邊吹幾句枕頭風,就行了。”
霍衝點點頭。喝完了杯中酒,就不再續杯。他只要過過癮就成,不能過量。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要做事,而竹葉青身邊能讓他出去做的事,都不是小事。自然不能因爲貪杯誤事。
然而竹葉青卻讓他又倒了小半杯,霍衝驚訝的說道:“今天沒我的事了?”
竹葉青嫵媚一笑:“你還想沒事找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