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建仁連忙擺手說道:“不敢不敢……曹處長,那……那我就不打擾了,先告退……”
曹廣智並沒有看楊建仁,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就又轉向夏若飛了。
楊建仁心裡十分的懊悔,他猶豫了一下,又對夏若飛說道:“夏……夏少,剛纔多有得罪,真是不好意思,下次有機會我向你擺酒道歉……”
其實夏若飛至始至終都沒有搭理楊建仁,一開始楊建仁冷言冷語地諷刺,夏若飛也始終一臉淡然地坐在沙發上。
那個時候楊建仁下意識地覺得夏若飛是心虛了,所以對他十分的輕視。
現在想來,人家是根本就沒把自己放在眼裡,坐在那裡看戲呢!
楊建仁也不禁暗暗苦笑——剛纔自己上躥下跳的表演,現在看來還真是跟跳樑小醜沒什麼區別。
他有些緊張地望着夏若飛,希望自己主動的服軟能得到夏若飛的迴應。
然而夏若飛卻好像沒有聽到一樣,笑呵呵地對曹廣智說道:“曹哥,聽說現在你們公務員在八小時之內是不許飲酒的,你可別因爲陪我吃飯犯錯誤啊!”
曹廣智哈哈一笑說道:“今天書記給我放了半天假,明天繼續到各區縣調研!所以陪你喝酒肯定沒問題……”
曹廣智說這話的時候雖然笑容滿面,但心中卻是暗暗嘆了一口氣,今天宋啓明家裡有點私事要處理,好像是一位比較重要的客人造訪,就給曹廣智放了半天假。
如果是跟了領導幾年的秘書,這類私事也一定會讓秘書幫着一起張羅的,這說明宋啓明還沒有把曹廣智真正當成自己身邊人。
曹廣智也有着不小的危機感,當然他也知道這種事情急不得,只有自己在今後努力表現出值得書記信任的地方,書記纔會慢慢地把他當成自己人。
比如今天偶遇夏若飛,就是一個非常不錯的機會。
夏若飛笑呵呵地說道:“曹哥,那我可不客氣了,今天我跟何區長結成同盟,不把你灌翻誓不罷休!”
何峰連忙擺手,笑着說道:“你們二位公平對決,我在旁邊當裁判好了……”
這邊夏若飛三人相談甚歡,而被晾在一旁的楊建仁就尷尬了。
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猶豫了半天,楊建仁只能硬着頭皮又對夏若飛說道:“夏少,那我不打擾您跟曹處長了,你們慢慢聊……”
說完,他也不再自討沒趣,就微微躬了躬身,然後退出了荷塘月色包廂。
何東等跟班自然也大氣都不敢出,一聲不吭地跟着楊建仁灰溜溜地離開了包廂。
這時,西江月會所的鄭總才上前來,說道:“夏總、曹處長、何區長,幾位請稍等一下,我馬上安排廚房備菜!”
夏若飛微笑着說道:“麻煩你了鄭總。”
“鄭總,按我之前的菜單,再多加幾道菜。”何峰說道,“另外上幾瓶醉八仙酒。”
因爲跟桃源公司合作的關係,西江月會所這邊擁有穩定的貨源,在外面緊俏的醉八仙酒,這邊的供應量也相當充足。
“好的好的。”鄭總說道,“您放心,我一定安排得妥妥帖帖。”
說完,鄭總就下去親自安排了。
剛纔還鬧哄哄的包廂裡,就只剩下了夏若飛三人。
這時,夏若飛笑着問道:“曹哥,剛纔那個活寶是誰啊?咋咋呼呼的!”
曹廣智苦笑了一下說道:“夏老弟,楊建仁的父親楊金生,是我們市委組織部的常務副部長,這小子自己開了個貿易公司,就是靠着父輩的一些人脈關係低買高賣,倒也掙了不少錢……”
夏若飛聞言撇了撇嘴,這種低級紈絝還入不了他的法眼。
曹廣智對夏若飛那不以爲然的表情也是看在眼裡,連忙又解釋道:“夏老弟,我進秘書一處之前就是在組織部工作,楊部長是我老領導了,這些天楊建仁邀請了我好幾次,今天我是實在不太好意思拒絕才答應過來的,沒想到他搞了這麼一出,真是不好意思啊……”
夏若飛笑了笑說道:“曹哥,你跟我道哪門子歉啊?這事兒跟你壓根沒關係啊!”
曹廣智說道:“夏老弟,楊建仁這小子從小就順風順水,平時飛揚跋扈慣了,有點不知天高地厚,今天他冒犯了你,回頭我會好好教訓他的!”
夏若飛淡淡一笑說道:“曹哥,我可沒那麼小氣,這這種人一般見識不值當。不過……”
夏若飛說到這的時候猶豫了一下,他本來想提醒曹廣智兩句的,不過雖然兩人稱兄道弟的,實際上卻是纔剛剛認識,交淺言深未必是好事。
曹廣智一聽,連忙誠懇地說道:“夏老弟你有什麼話不妨直接說,不瞞你說,我這段日子整天都戰戰兢兢的,生怕行差踏差,都快神經衰弱了……”
夏若飛見曹廣智的態度十分真誠,於是點點頭說道:“曹哥,也沒什麼,就是想提醒你一句,你現在身份比較敏感,在交流交往方面也要比以前更謹慎才行,否則容易給外界造成誤讀,也容易給自己帶來不好的影響……”
夏若飛的話比較委婉,但曹廣智卻是品出味來了,他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低頭想了想說道:“夏老弟,感謝你的提醒啊!你放心,以後我會謹慎行事的,楊建仁這類人,我不會再跟他們有什麼交集……”
夏若飛微笑着點點頭說道:“我也就這麼一說,曹哥你自己把握好就行了。”
這時,何峰呵呵一笑說道:“曹處長,夏先生可是真跟你交心了啊!不然這些話他也不可能說。依我看楊建仁這種紈絝子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跟他沾上關係準沒好事!”
何峰剛纔已經跟楊建仁撕破臉了,所以說起話來也沒有那麼多顧忌。
官場上的人雖然講究圓滑融通、四平八穩,但同樣也講究殺伐果斷,既然已經得罪了楊建仁,何峰也就沒指望着能修復關係——他非常清楚楊建仁這個人的心胸十分狹窄,可以說是睚眥必報。
與其自取自辱去討好楊建仁,還不如抓緊眼前的機會,如果真的能靠上宋書記這棵大樹,別說楊建仁,就算是楊金生本人想要動他,也得掂量掂量。
“那是那是。”曹廣智點頭說道,“多謝夏老弟了。”
夏若飛淡淡一笑道:“曹哥你別這麼可以,以後日子還長着呢!咱們有機會再多多交流。”
這時,鄭總敲門走了進來,他親自帶着兩個女服務員開始上菜。
中午會所本來就不如晚上那麼忙碌,再加上鄭總親自去廚房督促,基本上整個廚房都把效率發揮到了最大,而且都緊着荷塘月色包廂的菜先做,所以沒一會兒工夫,酒菜就如流水一般地上了上來。
鄭總並沒有完全按照何峰定的菜單來上菜,而是進行了一些修改——夏若飛難得光顧一次會所,他肯定要花更多的心思在菜品上,讓夏若飛滿意了。
西江月會所的幾個招牌菜一個不落地全都點上了,而且鄭總還點了很多使用桃源蔬菜作食材的菜餚。
三月期的精品醉八仙也搬了一箱進來。
於是夏若飛笑呵呵地招呼何峰與曹廣智到圓桌就座,服務員們打開了醉八仙,鄭總則親自過來給三人倒酒。
這讓那些服務員都暗暗咋舌——鄭總可不是一般的酒樓老闆,這西江月會所出入的都是有身份的人,但是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鄭總這麼殷勤招待客人的。
有一些廳級領導過來光顧,鄭總也最多就是過去敬敬酒而已,直接下場客串服務員這還是頭一次。
所以,那些漂亮的女服務員們也都暗暗提醒自己要做好服務,千萬不能怠慢了這裡的貴客。
濃郁的酒香中,在夏若飛的提一下,三人共同舉杯喝了一杯酒,然後開始品嚐西江月大廚的手藝。
三人一邊喝酒一邊聊天,氣氛十分的融洽和諧。
……
荷塘月色包廂裡其樂融融,而另外一羣人的氣氛就比較壓抑了。
楊建仁離開荷塘月色包廂之後就一直陰沉着臉,他也根本沒有留下來吃飯的心思,帶着幾個跟班徑直離開了會所,駕車揚長而去。
一路上,何東都小心翼翼地坐在商務車的最後一排,心虛地關注着楊建仁的表情。
而楊建仁坐在車上一言不發,一張臉黑得跟鍋底一樣。
很快車子就回到了他在北郊的一棟半山別墅。
楊建仁冷着臉下了車,快步走進了別墅裡。
何東等人自然也不敢說話,連忙緊跟着走了進去。
進入別墅之後,何東快走了兩步,陪着笑臉解釋道:“楊少,我真的不知道那個夏……”
何東的話才說了一半,楊建仁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狠狠地一腳踹了過去。
楊建仁的身體早已快被酒色掏空了,出腳的速度也並不快,但何東根本就不敢躲,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這一腳踹在了他的肚子上。
“唔……”何東悶哼了一聲,捂着肚子跌坐在了地上,臉色也變得蒼白了起來。
楊建仁雖然身體有點虛,但這一腳距離這麼近,而且又是含憤踢出,力道還是非常大的。
何東感覺肚子如同刀絞一般,胃部也是一陣翻江倒海,差點當場吐了出來。
楊建仁站在那裡冷冷地盯着何東的眼睛,說道:“你膽子不小,居然連我都敢耍……”
剛纔在西江月會所,若不是何東及時“提醒”他,說夏若飛只是一個在郊區開小農場的菜農,他也不會那麼肆無忌憚地出言諷刺夏若飛。
這樣一來,即便雙方有一些不愉快,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鬧得不可收拾。
楊建仁早就恨透了何東,恨不得將他丟到閩江去餵魚。
楊建仁一路上沒有說一句話,但是心中的怒火卻在不停地累積。
進到別墅之後,何東腆着臉上前來解釋,楊建仁的怒氣終於一下子爆發了出來。
何東捂着肚子,可憐兮兮地說道:“冤枉啊楊少!我哪敢騙您啊……我是真的沒想到那小子竟然跟曹處長關係那麼好……我……我在凌記餐飲工作的時候,他真的就是一個開小農場的菜農……”
一聽到菜農這兩個字的時候,楊建仁的怒火就更盛了。
在荷塘月色包廂裡,楊建仁不止一次出言諷刺夏若飛是“種菜的鄉巴佬”,但最終結果怎麼樣?連宋書記的大秘、當今三山官場第一紅人曹廣智都要對他客客氣氣的。
自己不但得罪了這樣一個牛人,扮演了滑稽的小丑,而且還可能給父親惹下不小的麻煩,一想到這,楊建仁更是怒火中燒。
他又是一腳重重地揣在何東的胸口,將他徹底踹翻在了地上。
然後楊建仁上前兩步,狠狠地踩在何東的臉上,粗糙的皮鞋底部在何東那白淨的臉龐上重重地蹭着。
楊建仁青筋暴突地盯着死狗一樣躺在地上的何東,陰測測地說道:“孫子!老子因爲你的一句話,不但得罪了夏少,還連曹處長也一起惹惱了,你說說,我該怎麼‘感謝’你啊?”
何東神魂俱喪,連聲哀求道:“楊少饒命、楊少饒命啊……”
他此時腸子都快悔青了,他感覺夏若飛就像是他命中的剋星一般,每次遇到他就準沒好事。
上次是丟了工作,這次更倒黴,甚至可能小命不保。
楊建仁帶的另外幾個跟班也都嚇得臉色有些發白,畏畏縮縮地站在旁邊不敢說話。
而別墅大廳裡還有幾個壯碩的黑衣大漢,都雙手環抱站在楊建仁旁邊,虎視眈眈地盯着何東。
楊建仁冷哼了一聲收回了腳,淡淡地說道:“給我狠狠的打,留一口氣就行了……”
說完,楊建仁轉身走到客廳的真皮沙發前坐了下來,他的雙手伸開放在沙發靠背上,整個人半躺着翹起二郎腿,冷冷地看着何東。
幾個黑衣大漢聞言立刻圍了上去。
何東連聲求饒:“楊少,求求你放過我吧!我知道錯了……”
那幾個黑衣大漢眼中不帶絲毫的感情色彩,其中一人揪起何東的衣領,將他提了起來,然後狠狠地一拳打在何東的臉上。
接着大漢們一擁而上,對何東拳打腳踢,沉悶的撲撲聲和何東的慘叫聲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