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佛光，葉晨並不算陌生。
先前他以金山寺法海的身份，在白蛇傳的世界之中體會到了佛門大法的奧妙，也是深知佛門在蠱惑人心方面，有着何等深不可測的手段。
而這道佛光……
卻與葉晨記憶之中的佛光，有些不太相同。
前者看似慈悲、包容，卻有着彷彿要同化一切、渡盡衆生的霸道，而後者看似孱弱，卻彷彿黑暗之中的一縷燭火，照耀在十八層地獄的每一處角落。
就連那些飽受各種殘酷刑罰的惡鬼，在接觸到佛光後，臉上也是露出了超脫的神色。
“這地藏王菩薩，似乎與我想象之中，有些不太一樣啊。”
注意到十八層地獄之中惡鬼臉上的神色，葉晨也是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
他這一次前來，除了有向佛門問罪的心思之外，未嘗沒有想要拜會一下這位立下大宏願的地藏王菩薩。
“不知真君駕到，有失遠迎。”
作爲陰曹地府的半個主人，葉晨此番降臨地府的動靜不可謂不大。
而地藏王這邊，也是派出了其座下的諦聽前來迎接。
這諦聽，集羣獸之像於一身，聚衆物之優容爲一體，有虎頭、獨角、犬耳、龍身、獅尾、麒麟足，聽來辨認世間萬物，尤其善於聽人的心。
“真君見諒，我家菩薩如今正忙着爲鬼魂超度，分身乏術，暫時無法抽身前來，還請真君隨我來。”
“應該的。”
雖然不齒佛門的行徑，但對於地藏王這般，發下大宏願要超度地獄之中的所有鬼魂，更是放棄了西天極樂淨土那般優厚的環境，身體力行，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在十八層地獄這種不見天日的地方超度冤魂惡鬼。
別說是葉晨，就連三界之中的不少大能，也是對其讚歎有加。
更不用說，地藏王菩薩的修爲，在佛門之中也是最頂尖的那麼一小撮，妥妥的教主級實力，還用不着親自接待葉晨這個大羅金仙級別的小輩。
能夠派出座下的神獸諦聽，就已經算是看在天庭的面子上了。
而有着諦聽開道，十八層地獄也是暢通無阻……
終於。
葉晨見到了那位如今被無數惡鬼環繞的地藏王菩薩，後者面容祥和，哪怕是面對如此之多的惡鬼，卻也是默唸着佛經，一縷縷以肉眼可見的佛光，從地藏王菩薩周身，如同水波一般不斷擴散、擴散。
而那些環繞在其周圍，面目猙獰的惡鬼，在接觸到佛光之後，身上的氣息也開始變得平靜而祥和。
片刻之後，場上的惡鬼一個個都被渡化。
做完這一切之後，地藏王菩薩纔是擡頭看向了葉晨，微微點了點頭。
“讓真君久等了。”
“無妨事。”
有道是花花轎子人擡人，面對如此客氣的地藏王菩薩，葉晨也是幽幽道：“菩薩發下大宏願，楊戩心中也是無比佩服，今日前來叨擾菩薩，實在是情非得已。”
當下，也是將方運之事三言兩語地描述一遍。
“竟有此事？”
聽到有人繞開了地府，擅自擾動六道輪迴，地藏王菩薩也是皺了皺眉，斟酌道：“真君，不知可否讓貧僧看看你手中的鬼魂？”
“請——”
葉晨自信，以地藏王菩薩的人品，還做不出當衆銷燬證據的舉動。
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
所以他也是留了一個心眼，暗中截下了方運的一縷氣息。
“這道魂魄，確實有些怪異。”
接過葉晨手中的魂魄，地藏王菩薩，也是好奇地打量了幾眼，纔是將之交給了葉晨。
“敢問真君，若此事真是佛門所爲，不知真君當如何？”
“如今正值佛門大興之勢，楊戩不過是區區顯聖真君，自然不會做出螳臂當車之舉，不過……嬋兒是我的親妹妹，也是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任何膽敢對她出手之人，我楊戩自然也不會輕饒！”
“哦？倒也不如貧僧所料。”
聽到葉晨的話，地藏王菩薩也是毫無意外地點了點頭。
他雖然久居陰曹地府，但也是知道瑤姬身上的事情，當年天庭百廢俱興，是以發生了瑤姬那檔子事情之後，玉皇大帝雖然有心包庇，但面對三界衆仙的關注，卻也只能狠心將自己的妹妹鎮壓。
而如今天庭看似鼎盛，但面對陽奉陰違的道門，以及正值大勢的佛門，在夾縫之中艱難生存，與當初的情形何其相似？
楊嬋一旦與凡人相戀，其結局只怕也要落得如同瑤姬這般！
作爲與其相依爲命的兄長楊戩，會是這般反應，也是實屬人之常情。
“菩薩，能否告訴在下，此事究竟是不是佛門所爲？”
“哎！”
面對葉晨的質詢，地藏王菩薩也是搖頭。
“既然真君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又何必問貧僧？”
“多謝。”
得知了答案的葉晨，並未第一時間離開十八層地獄，而是目睹着地藏王菩薩，超度了一批又一批的鬼魂，若有所思道：“菩薩，這地獄之中的鬼魂，幾乎每時每刻都在增加，而菩薩一人之力，縱然能夠輕易超度萬千鬼魂，但何時能夠將地獄之中的鬼魂超度乾淨？”
話音落下，正在誦經的地藏王菩薩，便是一頓。
旋即，又是面不改色的繼續誦經。
見到這一幕，葉晨也是露出了一絲耐人尋味之色：“菩薩，若是我有辦法，令地獄之中再無半隻鬼魂呢？”
“真君，你這是何意？”
以地藏王菩薩的見識，雖然不知道葉晨葫蘆裡到底賣得是什麼藥，卻也清楚天下間沒有免費的午餐。
“沒什麼。”
葉晨搖頭，幽幽道：“只是覺得替菩薩感到不值罷了，以菩薩的修爲實力，放在西天靈山之中，也絕對在彌勒佛、琉璃藥師佛等人之上，卻甘願屈居他們之下，一輩子都是一個菩薩，又常年在這地府之中，縱然超度了萬千鬼魂，可靈山上下，何曾有人記得菩薩的功勞，又何曾有人關心過菩薩的想法？”
毫無疑問，這一番話，乃是誅心之言！
哪怕是以地藏王菩薩的心境，也是不可避免的泛起了絲絲漣漪。
是啊！
難道自己真的甘心一輩子都只是菩薩果位，難以證得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