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莊的人離開之後,親衛安陸將門給合上了。
“將軍,怎麼有這麼好的事情送上門來啊?”安陸抓了抓後腦勺,“將軍你跟隱莊的人有什麼交情不成?”
屋中寂靜了一瞬。
沒辦法,隱莊是一個什麼樣的組織,在這些將領們的眼中……嗯,無異於尋歡作樂的風月場,就是比外面的那些什麼百花樓胭脂苑更高級一些、更卑鄙一些、更強勢一些而已。
這個天上掉下來的餡兒餅啊,讓他們都忍不住猜測裴桓是不是這裡的常客了。
另一個將親衛樓晨一聽安陸這麼說,眼睛微微睜大,這根本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他們將軍是什麼人?平日裡看起來雖然和氣,其實冷冷清清都不怎麼搭理姑娘們,真是沒想到……
樓晨的目光落在裴桓身上,那含義豐富,無疑是在說“你我分明同道中人,卻藏得好深”。
裴桓涼颼颼地瞥了他們一眼。
安陸一個激靈,說道:“屬下知道,將軍就算是跟隱莊交情匪淺,也是另有深意!一定不是爲了……”
啪的一聲。
裴桓將手中的酒杯扔到了地上,似笑非笑地說道:“再胡說八道,回溪國刷一年的馬。”
兩個人頓時閉嘴不說話了。
侍從重新斟滿了酒,恭敬地退到了一旁。
裴桓端起酒杯,透過垂簾往下俯視。
鐵籠裡的女人,如夜如霧般美麗而令人看不透,她的神色太冷淡了,以至於裴桓有些不習慣。不習慣這張臉上出現這樣的神情,她應該再粗魯一點再目中無人一點,就算落到這樣的境地也應該站起來告訴所有人她的身份,並且威脅所有人。
那樣的話,他殺得就更心安理得一些了。
夏總管滿面紅光地站在高臺上,說道:“衆所周知,柔姬殺人如麻,卻又美若天仙,這才得了一個妖女的名頭。從她在帝都出現直至今日,我們隱莊接收到的訂單多達數千張,由此可知柔姬有多受人追捧,就算是想一想能征服這樣的女人……”
場下一片笑聲。
夏總管笑得意味深長,繼續說:“更有傳言,若是能跟柔姬春風一度,不僅有說不出的趣味,還有奇異的功效。而至於這個功效是什麼,有的人說可以醫治百病,有的人說可以永駐容顏,還有的人說可以長生不老……”
“這個又沒有印證過!”底下有人說。
“對啊,還不是你隨便說一下都可以,爲了擡高價格。”
夏總管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臉上笑容不變,笑着說道:“我說的也是傳言,至於是真是假,都未曾得到印證。這個大家都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若是價格低了,這個傳言又是真的的話,那買的人可就賺了。”
衆人議論紛紛。
“那麼,現在妖女柔姬便開始拍賣,同樣也是一萬兩起拍。”夏總管頓了頓,補充了一句:“黃金。”
“這、這也太貴了。”有個人猶豫了起來。
“這可是黃金啊!”
而就在他猶豫的時候,已經有人開始出價了。
“兩萬兩。”
“三萬兩。”
“十萬兩。”二樓有人出價了,一來就直接加了這麼多,也不知道是哪一個財大氣粗的人。
一時間場中被震住了,坐在外面的人都不敢開口了,普通的富商誰能拿出這麼多黃金?夏總管微微一笑,說道:“十萬兩黃金,還有更高的嗎?”
“二十萬兩。”
又是二樓的一間屋子傳來的聲音。
事已至此,一樓沒有人再出價了,皆是二樓權貴們的角逐了。
一樓的
一個戴着幕離的年輕公子嘆息了一聲,語氣中說不出的遺憾:“可惜了,若是銀子的話我還可以出一下價。”
“曉東哥哥,”旁邊是同樣戴着幕離的姑娘,“這妖女有什麼好的,你可別忘了,她讓你妹妹出了大丑。你買不到最好,否則我跟你沒完!”
莊曉瑩一想起以前被柔姬在城門口吊起來,就恨得直咬牙,恨不得將她孫是我的。
這兩人,竟是宰相家的兄妹兩,莊曉東和莊曉瑩兩人。
“妹妹,你怎麼能這樣說呢?”莊曉東語重心長:“若是真被我買回去了,還不是由着你想幹嘛就幹嘛?哥哥怎麼會攔着呢?只是真的可惜,我們可沒這麼多黃金。”
莊曉瑩突然壓低了聲音,目光狐疑地看了看二樓上。
“我剛剛好像聽到太子殿下的聲音了。”
“有太子殿下在也不奇怪啊,他不來才奇怪呢!”
“你們這些臭男人!”
莊曉瑩哼了一聲。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人快步走到了他們的面前,撞了莊曉東一下,莊曉東手裡的酒杯都快灑了,他眉頭一擰正要發作,就見手邊出現了一個紙團,那個人快步離開了,淹沒在了人羣之中。
莊曉東狐疑地將那紙團打開,莊曉瑩湊了過來:“是什麼?”
“沒什麼。”
莊曉東雖然這麼說着,臉上的神情卻變得飛揚了起來,一拍桌子,就高聲喊道:“三十萬兩!”旁邊的莊曉瑩拖都拖不住。
“哥,你瘋了!”
“沒瘋,你自己看啊!”
莊曉瑩看了看紙條,這才放心下來,然而又是一冷哼,嘀咕道:“這女人有什麼好,太子想要,宣王也對她那麼好!”
莊曉東沒說話,他也很想嘀咕一下,然而旁邊的是妹妹他也就不嘴損了。
二樓上,裴桓斜斜倚靠在窗邊,一邊拿起筷子吃起了豐富的酒菜。
“將軍,不出價嗎?”
“不急,一時間還不會有結果的。”裴桓神色自若道:“何必現在出價,隱莊不是想讓我拍到嗎?我只需要最後一個出價就行了,現在就省點力氣,你們不嫌累?”
安陸:“……”
樓晨看了一會兒下面,沉默片刻,說道:“你們有沒有覺得奇怪?按照柔姬的脾氣,她竟然一言不發,平日裡她也挺狂妄的啊。”
“莫不是隱莊給她下了什麼啞藥?”
“誰知道呢。”
安陸和樓晨隨意交談着。
裴桓的筷子卻是一頓,眉頭緩緩皺了起來。
外面,高臺之上,夏總管滿面笑容,春風得意,他雙手拍了拍掌說道:“現在是五十萬兩的價格了,還有人出更高的價格嗎?”
夏總管負着手繞着鐵籠緩緩走着,一邊笑着說道:“大家好好瞧瞧,這模樣,這眼神……”
還沒說完,夏總管的聲音頓住了。
場中,所有人的也寂靜了一瞬,隨即爆發出更熱烈的聲音。
鐵籠之中那玄衣墨發的女人笑了,烈焰一般的脣微微往上勾了起來,就那麼斜斜朝夏總管望了過去,又冷又媚,像是帶着鉤子一般,勾魂攝魄。
“怎麼沒人出價了?”海芋輕輕一笑,開口說道:“難道我還不值得更高的價格嗎?”
她笑着,聲音卻清清冷冷,彷彿泉水一樣清澈動聽,又好珠玉環佩相撞般悅耳。
夏總管愣了愣,真是沒見過這樣的人啊笑容更濃了,轉身就說道:“柔姬姑娘都發話了,沒有更高的了只怕柔姬心裡會傷心委屈吧?你們希望看到這樣的場面嗎?”
“六十萬!”二樓上傳來了聲音。
這是祁照安的聲音。
海芋微微一笑。
她的容貌雖然不是絕美,卻令人看得挪不開目光。這裡的人皆是見慣美人的,可那些美人,要麼美則美矣卻沒有靈魂,要麼有脾性容貌卻差上一截。
莊曉東直接就看愣了,張着嘴巴忘記了要喊的價。莊曉瑩沒好氣地抓起一把葡萄就往他嘴裡塞,一邊搖晃他:“丟人!快給我回神有什麼好看的!”
“七十萬。”莊曉東再一次出價。
莊曉瑩冷冷哼了一聲。
就在這時,鐵籠裡的美人又開口了。
海芋含笑說道:“七十萬,我以爲我值得更多。”
這拍賣場裡面的所有人,也真的是沒見過有柔姬這樣的拍賣品,一時間也是稀奇不已。夏總管也是嘴角抽搐了一下,遙遙看向對面角落裡的高凌,後者脣邊噙着一縷笑意,卻是不置可否。
底下有人笑着問道:“美人,那你說說你覺得自己值多少?”
“價值連城?”
“可這七十萬兩黃金,也差不多了連城了。”
海芋雙手交握,玄鐵打造的鎖鏈被拖動,發出了聲響,夏總管緊張地看向她,卻見她並沒有別的動作這才放心下來,可隨即,他猛地反應了過來——柔姬怎麼有力氣了?
夏總管忐忑地朝高凌看去,後者眉頭緊緊皺起,隨即叫來隨從吩咐了幾句。
隨從快步離開。
夏總管心事重重,臉上的笑容也有些僵了。那可是沉重的玄鐵!普通人根本都擰不起來的玄鐵!不過也有可能是他多心了,畢竟,柔姬可能比普通人要強一點恢復得快一點,有一點力氣沒關係,只要破不開鐵籠就行。
他剛剛還覺得老闆的決定是太多慮了,現在卻覺得,老闆不愧是老闆 。
“我覺得,我應該比價值連城還要更多。”海芋笑着,脣角卻泛着絲絲冷意。“怎麼,沒有更高的價了嗎?”
她這種狂妄和輕蔑的語氣,一些人已經被激怒了,不高興了起來。然而另外一些人,神情卻愈發狂熱,更加志在必得。
“一百萬。”
二樓另一間房的聲音傳來,一下子就提高了三十萬!
海芋脣邊的笑意更深了,她聽出來是誰了。
裴桓。
真是冤家路窄。
就在這個時候,轟的一聲巨響在頭頂響起,然而這一聲之後還沒停止,一聲一聲巨響愈發劇烈,飛灰和斷裂的木頭不斷往下落,一時間整個地下的拍賣會場都跟着震動一般。
“怎麼回事?”夏總管給黑衣護衛使了一個眼色,“快去看看。”
賓客們都慌張了起來,一時間場面亂作一團。
海芋在一片慌亂之中穩坐如山,淡然而從容。夏總管心中不詳的預感越來越濃,卻還必須壓住場面,高聲說道:“諸位莫慌莫慌!我們隱莊的勢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不可能……”
轟的一聲!
頂上一塊巨石落了下來,狠狠砸在了地面。
賓客們終於四散逃竄了起來。
黑衣勁裝的少年踩着那個巨石落到了場中,鼻樑上橫着猙獰的刀疤,一雙眼睛漆黑冰冷。肩膀之處以銀色的絲線繡出潑墨一般的雄鷹,那雄鷹就跟活的似的,好像隨時都可以破衣而出,衝上雲霄。他揹着一張弓,單手執着銀槍,隨意一揮,又是轟的一聲。
關着海芋的那個鐵籠,轟然四裂開來,重重砸在了地上。
海芋微微一笑:“你來晚了。”
一時間,眼睛竟有些酸。
她做好了孤軍奮戰的準備,甚至最壞的打算。
然而他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