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逍沒有急着回到洞府煉丹,也沒有再打坐吐納,而是席地而坐,感受泥土的芬芳。
這些日子,他太浮躁了,險些將自己迷失。
青蓮無意的一句話,點醒了凌逍。他需要平靜下來,以一種平和的心態去面對。煉藥如此,修行如此,生活亦如此。
有人說,修行修的不是身,而是心。心不淨,則路難行。修行初期體現的還不夠明顯。可一旦到了渡劫境界,心境的作用將會異常明顯。在渡劫境界,一步一個劫難。這份劫難,不是來自於外界,恰恰相反,來自於修行者自身。
渡劫,渡的便是自身。一個人最大的劫難來自於他自己,只有認清自己,放下自我,才能夠讓自己從芸芸衆生中脫離出來。很多天賦絕倫的修行者止步在了這個境界,再也無法前進分毫。
可以說,渡劫是一個分水嶺,是劃分人與仙的界限。渡過去,將會魚躍大海,自從不受天地禁錮,壽與天齊。渡不過,便只能原地不動,靜待天命,直至身死道消。
這些話,是凌逍在懵懂的時候,皇爺爺教給自己的,是皇爺爺在一本書上看到的。那個時候,凌逍並不太明白,也不知道渡劫是什麼。現在,凌逍明白了,乾坤世界的尊者境便是渡劫。皇爺爺便是卡在了渡劫境界,皇爺爺雖然看到了這段話,卻理解不了這段話的深意。
乾坤世界的修行路,終歸是斷掉了,不完善。成爲了所有修行者的悲哀。他們以爲站在了世界的頂端,到頭來,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在那個巴掌大的天地裡,看不清世界的真面貌。
所以,凌逍對於青蓮的感謝,是發自內心的。也是從那一刻,凌逍對於青蓮的印象不再停留在外貌之上。有人說,愛情,始於外貌,限於才華,忠於人品。就是這個道理。
凌逍對於青蓮的感情已經昇華。
綠雲宗的夜晚很寧靜,沒有白日間的喧囂和紛爭,只有蛐蛐在奏響樂曲。可是,這美好的時光,卻只能浪費掉。沒有人會靜下心來享受這份寧靜。或修煉,或勞作,或思慮。每個人都在爭分奪秒,將短暫的生命壓榨。
茫茫黑夜中,青蓮的洞府內,一道塵封的石門被打開。走進去,石門是通向山體內部的。有一條寬闊的路直達山底世界。沒有任何人發現,順着陡峭的石階,青蓮進入到了山體之內。原來,在綠雲宗的三座主峰之間,有一條聯通的道路。這條道路,再無任何人知曉。
青蓮的舉動,沒有任何人能夠注意到,即便是大長老,也無法探知山體內的情況。
青蓮輕移蓮步,順着石階而下,來到了中天峰。
長老們都知道宗主在山體內閉死關,卻沒有人知道山體內部是什麼情況。
他們無法想象。中天峰的山體內竟然是空的,自成世界。
陰暗的世界裡,是一座宏偉的宮殿,大氣磅礴。不需要陽光照射,自身便可以散發光輝。
氣派,壯觀,宏偉,華麗!一眼望不到邊際。整個陳國,也只有皇宮略勝於這片宮殿。
這座宮殿很空曠,只有石像守衛,不見生靈。
這座宮殿便是青蓮的目的地,他的父親便在這樣一個琉璃世界裡面閉死關。
“父親。”青蓮對着宮殿一拜。在宮殿的面前,青蓮是那麼的渺小,向一粒浮沙。
宮殿的大門隨着青蓮的一拜而緩緩打開,露出了殿堂裡面的樣子。
相比於外觀的金碧輝煌,這座宮殿裡面則顯得樸實無華。沒有珠寶鑲嵌,沒有金龍盤柱,連一件多餘的裝飾都沒有。
緩步前行,青蓮說過之處,光明再現,密密麻麻的夜明石勝過漫天的星斗,有過之而不及。走過一道又一道門,終於,看見了陳設。那是一排雕像,位於宮殿的最深處。自此,宮殿走到盡頭。
青蓮對着雕像深深一拜,正中間的雕像緩緩睜開了眼睛。他不是雕像,是綠雲宗的宗主青石。只是由於盤坐太久,遠遠看去,竟和那些雕像別無二致。
“蓮兒,你來了。”宗主的嘴脣嗡動,空曠的聲音在大殿之內迴盪。若不仔細分辨,很難發現,這聲音是從宗主的口中說出。聽起來,更像是整座大殿發出的聲音,如中天樓那般。
“嗯。”青蓮微微點頭,席地而坐。
“蓮兒,有什麼話傳音不好嗎?爲什麼要親自過來一趟呢?”青石的臉上露出笑容,可是他的聲音裡卻是充滿責備。他不希望自己的女兒來見他。
“父親,蓮兒知道,來此會容易暴露。只是蓮兒實在是擔心父親,所以冒險前來探望,不知父親的傷是否已經痊癒?”
“呵呵,呵呵。”宗主輕笑,眼眸卻異常深邃,凝目注視,只能在青石的眼中看到滿天繁星,除此,別無他物。
“我的乖女兒,你來此可不僅僅是爲了此事吧?”
“父親?”青蓮看了一眼父親,露出了嬌美的笑容。她什麼都瞞不過自己的父親。
“我的乖女兒,你不會撒謊。”青石擡起了手臂,捋了捋女兒的秀髮。
“是,父親。女兒有一事不明,還望父親爲女兒解惑。”
“說吧!”
“父親,十年來,你從未過問宗門之事。可是您爲什麼會讓女兒三番五次的幫助唐笑?”青蓮詢問,這也是她此番前來的目的。得不到一個準確的答案,她心中不安。
如果凌逍在這裡,他一定會心碎。青蓮幫助自己,原來並非她的本意,只是受人指使。只可惜,對於青蓮父女二人的對話。沒有人能夠探聽。希望峰上,凌逍正在和蛐蛐一同演奏。
“哈哈。”青石大笑,然後緩緩說道:“女兒,爲父要把你嫁給他。”
“什麼?”聽到父親的話,青蓮大驚失色,忍不住退後幾步。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父親是懷着這樣的目的。
“爲什麼?”青蓮再也無法保持冷靜。她有心愛之人。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中天榜第一人,顏明睿。
她和顏明睿一次偶然間相遇,便互生情愫。兩個人還有婚約在身。這件事情雖然隱秘,但是青石作爲青蓮的父親怎會不知,況且,這樁親事是青石促成的。顏明睿唯一一次出現在綠雲宗,便是來提親的。
顏明睿不僅實力超絕,相貌,人品也是一等一的。最主要,顏明睿的背景非常強大,他來自一個上古家族。這樣的身份,即便是帝國皇室之女也很難高攀的上。
“父親。我和顏師兄早有婚約在身,我怎麼負他,做此遭人吐罵之事?再者,唐笑雖然風頭正勁,有大長老的青睞。但是他又怎麼能夠和顏師兄相提並論。”對於自己的幸福,青蓮據理力爭。父親讓她向凌逍示好,她可以做,讓她爲凌逍送禮物,她不會猶豫。唯獨此事,斷然不行。
“哦?你就這麼看不上唐笑?”宗主說道:“如果我說他來自密林深處呢?”
“密林深處?”青蓮震撼了。密林深處,那是整個人族的禁忌。即便是最混亂之時,也沒有人敢無端招惹密林深處。
青蓮原本已經把凌逍的身份想的夠高了,到頭來,才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凌逍。
“密林深處,不是從不涉世嗎?”青蓮不解。陳國比鄰南荒密林,卻從來沒有聽說密林深處的人會踏足人類世界。
“密林深處,雖然甚少有人出世,但是不代表就沒有。我很確信,他來自密林深處。”說這句話的時候,宗主的神色裡沒有一絲質疑。
“即便密林深處又如何?父親,密林深處的部落就一定強於上古家族嗎?孰強孰弱,無可分辨。”青蓮依舊不屈服。
“這不重要。蓮兒,如果爲父一定要讓你嫁給他呢?”
“不可能。”沒有任何的猶豫,青蓮一口回絕。
“父親,我和顏師兄一見鍾情。這一生我只能嫁他,除他之外,我不會嫁給任何人。如果父親一定要這麼做,女兒只能飛鴿傳書顏師兄。”青蓮一改之前的柔和,變的很強硬。
青蓮相信,只需一紙書信,顏明睿便會在第一時間趕來。只要顏明睿來了,一切都會迎刃而解。她不會嫁給凌逍,永遠都不會。
“呵呵!”
“乖女兒,你就這麼愛你的顏師兄?”
“是。”迴應給宗主的,是青蓮堅決的態度。
“如果這關係到爲父的生命呢?”
“這?”青蓮呆住了,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事情會變成這樣。這是要她在父親和愛人之間做選擇。
這個問題,亙古以來,便是無解的。青蓮遲疑了。沒有人比她更瞭解父親的情況。
青蓮自幼喪母,父親是她唯一的親人,她不能失去他。這個決定,青蓮無法去做。
看着自己的女兒遲疑的樣子,宗主笑了。
“蓮兒,父親不是危言聳聽,此事的確關係父親的生死存亡。不過女兒,父親並不是讓你真的嫁給他。”
“不是真的?那是什麼意思?”
“我需要他的命!”
“讓他愛上你。這對你來說不難。你要讓他信任你,然後,挖掘出他身上的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
漫天的繁星一眨一眨,很是美麗。望着滿天的星斗,凌逍的腦海中出現了青蓮優美的身姿。
他永遠不會忘記第一次看到青蓮的畫面。一身紅衣,在綠雲中若隱若現。似笑非笑的臉龐,讓凌逍的每一個細胞都變的亢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