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守林的老人
下葬完成，紅色的棺材已經被埋進了泥土之中，一座新的墓碑豎立，彷彿預示着屬於民國馭鬼者的輝煌即將徹底結束。
五座墳，五塊碑，埋葬了一段不爲人知的過去。
也許在許多年之前，這五個人曾經齊聚一堂，在經歷過無數恐怖的靈異事件之後，成長到了時代的巔峰，最終平定了那個時代的靈異。
但即使再厲害的馭鬼者也逃不過死亡的宿命，哪怕苟延殘喘了上百年，也終有葬入黃土之時。
而忙完埋棺材的事情之後，李樂平便打算找地方離開了。
他不想停留在這個未知的地方，畢竟這是一個埋葬有衆多頂尖馭鬼者的地方，誰也不知道這地方的穩定還能維持多久。
可就在他和顧離打算離開這片墳地，轉回老宅那邊去搜索離開的方法之時。
一個老人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這個老人穿着黑色的中山裝，黑色的布鞋，黑色的服飾宛若與他身後的昏暗融爲一體，只露出一張蒼老，滿是皺紋，長滿老人斑的乾瘦臉頰。
老人的身上散發出一種暮氣沉沉的腐朽氣息，彷彿他的壽命也不多了，活不了多久。
但是即便如此，他的身子依然是如此挺直，揹着手，就這樣站在黃泥構成的小路上，整個人透露出一種讓人感到心悸的威嚴，彷彿再詭異的靈異，再兇險的厲鬼也無法在他的面前掀起什麼大浪。
李樂平和顧離回過頭的瞬間，才赫然發現身後有着這樣一個詭異的老人。
此刻。
二人同時看向了那張蒼老的面容，在看到那一雙微微眯起，不帶有多少活人情感的眼睛之後，二人的目光皆是變得無比凝重起來。
“這個老人很兇。”
一時間，李樂平的腦海中莫名地閃過了這樣一個想法。
他不由得回想起了當初跟301老婆婆的那次談話。
“既然是摸索，那就自然會有要負責提供安穩環境的人，而這個位置也只能由最強的人來負責。”
這是那個老婆婆對某位馭鬼者的評價，而且評價很高，因爲能夠被一位頂尖馭鬼者稱爲最強的馭鬼者，必然說明這個人對靈異的掌控已經達到了極爲誇張的程度。
一個時代的靈異碰撞之後，必定會誕生一個最強的存在。
一個靈異無法影響，同時能夠對抗一切靈異的人。
而如今，李樂平似乎在這個老人身上感受到了這樣的感覺。
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怪異感覺。
他能看到眼前這個老人的存在，但是身體裡的靈異卻沒有產生預警，彷彿這個老人並不存在於他的面前一樣。
這並非是說身前的這個老人只是一個普通人，恰恰相反，這說明這個老人的恐怖程度已經完全超出了李樂平所接觸過的所有馭鬼者。
無論是夢遊鬼還是遺忘鬼的靈異彷彿都無法觸碰到這個老人，所以纔會產生這樣一種老人並不存在於身前的錯覺，就好像這個老人的身邊徘徊着一種更爲可怕的靈異，以至於任何靠近老人的靈異都會被抹除。
這一刻，李樂平感到了一種無形的不安和威壓，即使是秦老，又或是居住在301的那位老婆婆也無法給他這樣一種難以形容的差距。
然而就在二人根本不敢有任何動作，只敢用眼睛死死盯着這個還沒動手就已經展露危險的老人之時。
這個老人麻木的眼睛微微轉動了一下，在稍稍打量了一眼站在身前的兩個人之後，便繞過了這兩個活人，轉而將視線放在了他們身後的墓碑上。
“唉。”
忽的，在短暫的沉默之後，老人的目光掃過墓碑上的一張張遺像，當看到那個剛剛新建起來的墳頭之後，居然發出了一聲輕嘆。
這一聲的輕嘆似乎飽含着無奈與唏噓，像是在感嘆曾經的同伴在不斷凋零，而他們爲着奮鬥、努力的一切如今都化作了塵埃。
即使平定了上個時代的靈異事件，但到了這個時代，靈異事件還是再度失控了。
“怎麼辦？”
這時，滿頭冷汗的顧離俯身側耳到李樂平旁邊，聲音壓低到了極致，顫抖的聲音之中透露出一種恐懼。
他同樣在這個老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怖，這不是單純的壓迫感，而是一種好似大道至簡的感覺。
老人看似表面普通，不具有任何危險，但實則身上暗藏的兇險已經足以讓任何靈異爲之避讓。
而聽到顧離發問的李樂平沒有任何迴應，原本麻木的眼睛也在此刻變得凝重起來，不敢離開這個老人的身影半刻。
畢竟誰都不知道這個老人究竟是敵是友，又究竟處在一個怎樣的狀態。
“嗯？”
也就是在這時，身後的顧離發出了一聲驚疑。
本就精神高度緊繃的李樂平頓時以爲又發生了什麼變故，趕忙轉過頭，卻發現顧離正在反覆摸着自己的衣服，從裡翻到外，像是在尋找什麼。
“我鬼燭呢？”
下一刻，他擡起頭，臉上滿是困惑與震驚。
但很快，他就想到是怎麼回事了。
“周登……你特麼的……”
顧離臉色直接變得難看起來，低聲罵了一句。
不用想都知道，那麼大一個金色盒子不可能說不見就不見了。
九成九的可能是被周登順手摸走了。
“不錯，這個時代成長出了一批不錯的後生。”
這個時候，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只見那個老人在嘆息一聲之後終於緩緩走了過來。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了身前的兩個活人身上，在稍稍打量了一眼之後，似乎就看出了他們的水平，並對他們表示了稱讚。
但李樂平顯然不會在這時候因爲老人的一句讚歎而驕傲什麼，他眼中的警惕絲毫未減，依然在盯着眼前的這個老人。
但從老人能夠開口說話的情況來看，這個老人應該還是能夠交流的。
既然如此，李樂平也知道，自己不能在這個時候繼續裝啞巴了。
他必須說點什麼。
“我叫李樂平，總部，也就是官方處理靈異事件的機構的隊長，大川市的負責人，我今天來這裡是爲了滿足一個老婆婆的遺願，將她的棺材埋葬於此，只是我沒有想到，這裡竟然還有別人。”
李樂平上前一步，表明自己的身份和來意，同時也在試探性地詢問有關老人的信息。
“總部，隊長，挺好的。”
聽到這兩個詞彙，這個老人的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了一絲勉強算得上是和藹的笑容，感嘆道：“這個時代比我們那個時代好很多，至少在處理靈異事件的問題上，總算是有一個統一的官方組織了，死的人也會比以前少很多，畢竟在我們那個時代要面對的不只是靈異，還有兵荒馬亂。”
出乎意料地，這個老人看起來比李樂平想象中的要好溝通許多，至少從目前的局面來看，這個老人應該不會對他們動手。
也許這個老人在年輕的時候也是一名桀驁不馴的馭鬼者，屬於那種脾氣很大，目中無人，狂得很的馭鬼者。
但是隨着歲月的流逝，當他們來到一個時代的頂點，已經無法再進步之後，他們的心態也就多多少少發生了改變，更何況這些老一輩馭鬼者大部分走的不是像李樂平這樣的異類道路，活人的情感也得以保存，所以當他們上了年紀之後，反而展露出了那種屬於老人的慈祥。
“既然是你送她最後一程的，那就把事情做完吧。”
老人來到了李樂平身前，枯瘦的手掌遞來了一張黑白色的遺照。
照片上的人物是一名女子，梳着兩個辮子，看起來還比較年輕，穿着非常質樸，長相卻是不差，臉上掛着淡淡的微笑，給人一種和煦的靈動感。
李樂平看了看這張照片，回過頭望了一眼那塊無字墓碑，有些不確定道：“所以，這是那個老婆婆？”
老人同樣看着那塊無字墓碑，有些感慨道：“她叫孟小董，說起來我得謝謝你，送她來這裡下葬。”
李樂平目光微動，沒有對此多說些什麼，而是接過照片，很快就來到那塊無字墓碑前，開始貼上遺像，並在上面刻下老婆婆的名字。
老人依然站在原地沒有動，旁邊則是一臉不知該做些什麼的顧離在那罰站。
“呵呵，大爺您吃過了沒？”
實在忍受不了這種詭異且尷尬氛圍的顧離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客套了一句。
身邊站着這樣一位活着的民國時期馭鬼者，感覺卻不是很好受。
這個老人似乎不單單是那種最爲頂尖的馭鬼者，因爲他站在顧離旁邊的時候，顧離就感覺到體內的厲鬼彷彿都徹底沉寂了，一點復甦的跡象也沒有，宛若身體裡的全部靈異都陷入了沉睡。
光是站在老人的身邊就已經能夠感受到這種可怕的壓迫感，難以想象，要是真動起手來，自己這兩個人能不能撐過半招？
似乎是瞧出了顧離眼中的忌憚，老人沒有回話，只是微笑着看着他。
但這本該是用於表示友好、慈祥的笑容，在顧離的眼中卻是讓他有些頭皮發麻。
老人的臉實在太過蒼老了，本就沒有多少肉的臉部這麼一笑，皮膚上的褶皺就跟着一起被拉扯，顯得有些瘮人。
頓時，顧離也只能諂笑一下，然後收回目光，裝作去看李樂平那邊的進程如何了。
沒過多久。
李樂平做完了最後的收尾工作，走了回來。
“民國時期的馭鬼者我見過幾位，而那位叫做孟小董的老婆婆在交代後事之時曾經跟我提起過，有一名強大的馭鬼者會爲這個時代的延續提供一個安穩的環境，現在看來，那個人應該就是你？”
李樂平目光微動，看着眼前這個儼然不動，卻無時無刻不再透露出一種壓迫感的老人。
然而，這個死氣沉沉的老人卻是搖了搖頭：“這樣的說法未免有些誇大其詞了，我沒有你所說的那麼厲害，也許上一個時代是屬於我們的，但是歲月不饒人，再頂尖的人物也會被可怕的靈異吞噬，我們在不斷凋零，最後還是得靠你們這個時代的人來交出一份答卷。”
老人繼續道：“事實上，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我只是剛好被這個時代需要纔會留守在這個靈異之地，將古宅修建在這，等待未來的某一天到來。”
“未來的某一天？”李樂平很關注老人所說的這句話。
“既然是未來的事情，那如果我現在告訴你了，你覺得事情又會如何發展？”
果不其然，老人沒有過多透露這件事情，反而給李樂平提出了一個問題。
“所以你們這些老一輩的人已經考慮到了很多事情，哪怕是連未來的事情都在你們的計劃之中？”
李樂平微微眯起眼睛，從老人的言語中嗅到了一絲隱秘。
以前他只能靠線索來猜測這些老一輩的頂尖馭鬼者是不是能夠預知未來的事情，並對此進行謀劃。
但猜測終究只是猜測。
只有當眼前這名老人親口說出“未來”這兩個字之後，猜測才能被視作事實。
這些老一輩的馭鬼者雖然明面上已經在這個時代消失了，但這並不代表他們就徹底對這個時代放任不管了。
恰恰相反，他們依然在某些方面影響這個時代的發展，而且因爲他們具備某種不可思議的預知未來的手段，所以他們的介入都是恰到好處的，只是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他們的所作所爲。
“所以你們這些人從來都不願意透露更多的信息，就是因爲如果說得多了，事情可能就不會按照預測的未來發展了？”李樂平問道。
“對。”
老人點頭承認了，同時補充了一句：“所以如果你打算問我一些問題，那我可能都不會回答你。”
說出來的秘密就不叫秘密了。
一句話，基本就把李樂平心中的打算堵死了。
“包括那個叫陳夢瑤的女人，你也不能告訴我一點有關她的消息？”李樂平盯着老人道。
301的老婆婆似乎知道一些有關遺忘鬼第一任駕馭者的事情，但那個老婆婆並沒有透露太多。
而如今，眼前這個看起來也快入土的老人似乎也拒絕回答李樂平的任何問題。
“陳夢瑤？”
老人蒼老的臉上再次露出了少許笑容：“她已經消失很久了，透露一點關於她的事情，我想應該也不是什麼問題。”
“那就說一說。”
李樂平目光閃爍，他雖然不懂爲何老人突然又鬆了口風，但他顯然不會放過這樣一個機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