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約飯
李樂平搞出的動靜不算大,但是那在夜空中飄蕩的突兀黑煙也很快讓人察覺到了不對勁。
此刻,這座被濃煙環繞的居民樓,竟然圍繞起了一羣不怕死的圍觀羣衆。
爲了湊熱鬧,這羣人連有可能將自己嗆死的濃煙都不怕了。
而陳忠和那名中年人也是沒有辦法,只能採取極端手段,將這棟幾十米高的居民樓封鎖起來。
連帶着附近一公里的區域也被清空了,儘管這裡是住有人的小區,但是隻要涉及靈異,那一切問題都要給“靈異事件”讓路。
“煙霧散去了。”
忽的,那瀰漫的黑煙消退了。
隔絕了大樓與外界的濃煙,來得快,去得也快。
伴隨着濃煙的消散,一個身穿黑色外套的陌生男子從居民樓裡走了出來。
不,不能說是濃煙消散了。
濃煙是跟着這個男子離開的。
那遮天蔽日的濃煙,竟然在此刻全部匯聚在了那名男子的身上,猶如融入了他的體內一般,消失得不見蹤影。
而看到這名男子的瞬間,在場的所有人皆是一愣。
隨即,除了陳忠以外,其餘人的神情皆是變得驚愕起來。
不僅是因爲他們對這個走向這邊的男人毫無印象,最令他們毛骨悚然的是,這個男人的手上竟然拎着一個女人。
金色的長髮覆蓋在女人的臉上,遮蓋住了她的容貌。
但是看她那任由男人拽在手中的姿勢,一動不動,甚至有些冰涼發硬的身軀,足以判斷這個女人已經死了,而且屍體都已經硬化了。
當即。
在場的所有人皆是打了個寒顫。
也就是在這時。
居民樓內。
“動了,動了!”
“樓道口也乾淨了!”
人們歡呼雀躍,因爲他們發現一切都恢復了正常。
電梯的數字正在改變。
電梯恢復了,正在上升。
樓梯口瀰漫的濃煙也消失不見了,而且消失得非常乾淨,那被踹上一腳就會留下一個清晰鞋印的牆壁上,竟然連一絲菸灰也沒有留下。
然而,正當驚魂未定的人們打算逃出大樓,去詢問外界,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之時。
他們的眼神突然出現了一瞬間的迷茫,宛若失去了眼中的光芒。
“咦?!”
“我不是在炒菜嗎,爲什麼我會出現在這?”
一個穿着圍裙,手上還拿着鍋鏟的家庭主婦頓時一愣,一臉不解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鍋鏟。
“誒?誰家菜燒焦了?”
旁邊的鄰居也回過神,然後抽了抽鼻子,彷彿嗅到了一絲焦味。
“壞了!是我家的!”
那名婦女趕緊拿着鍋鏟衝了回去。
“草!我爲什麼在這?”
一個剛剛下班回家的打工人也在此刻發出了怒吼,迎來旁邊人的注視。
但他也顧不得解釋什麼了,趕緊跑回家門,將匆忙逃離之時沒有關上的房門關上,然後快步衝到臥室。
然而,電腦顯示屏上只有顯眼的幾行大字。
【警告】
【您必須積極對待已開局的遊戲,纔不會斷開鏈接,如果您長時間在遊戲掛機,將會被判定爲逃跑,進行封號懲罰】
打工人懷揣着自己騙自己的念想,點了一下【確認】按鍵。
然而,下一秒,一行大字跳了出來。
【賬號已被封停】
【這個賬號已被封停至20XX年1月5日。您可以進入遊戲安全中心公衆號查詢詳情。】
“草~!”
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伴隨着一聲拍桌子的聲音,響徹在樓底居民的天花板上。
居民樓外的道路上。
身爲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李樂平則一言不發地,就這樣在安全部門人員充滿恐懼的目光注視之下走了過來。
畢竟大晚上黑燈瞎火的,你一個人拎着屍體走夜路,那普通人確實是難以接受。
最關鍵的是,這些人已經失去了對他的印象,對他是誰根本一無所知。
哪怕他們在不到半個小時之前,還有過一次碰面。
但是沒有辦法,遺忘鬼的靈異影響太過可怕。
只是稍微離開一會兒,這些人就不記得李樂平的長相了,只記得有一個來自更高級部門的人走進了這棟大樓。
至於這個人是誰,長什麼,他們根本毫無印象。
看着這些人眼中驚恐且陌生的眼神,李樂平也習慣了。
“搞定了。”
低頭看了一眼手中已經僵硬的女屍,隨後,李樂平看向陳忠道:“你帶容器來了沒。”
看着面前這個他毫無印象的男子,陳忠愣了一下之後才作出迴應:“後備箱裡正好裝了一個。”
說着,他已經取出車鑰匙,打開了後備箱,走了過去。
李樂平則收回目光,轉頭看向那些待在麪包車旁邊,不知道該做些什麼的公務人員。
“事情解決了,這就是那個叫愛莎的間諜。”
李樂平沒有任何顧忌,直接撥開了遮蓋女屍面容的頭髮,露出了一張猙獰恐怖的臉。
扭曲的五官,水藍色的眼睛瞪得老大,彷彿是在透露着女人在死前最後一刻的絕望。
所有看到這副悚然神情的人,身體下意識地緊繃起來。
“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們處理了,那幾個最先進去的人也沒有被她殺死,現在他們都還在房間裡收集證據,至於能搜出些什麼,那我就不管了,這是伱們負責的事情,不過,如果有涉及特殊情況的事情,第一時間通知陳忠。”
李樂平並不在意這些人驚恐的表情,他只是將該吩咐的事情吩咐下去。
對死人感到恐懼是正常的。
只有他這樣不正常的人,纔不會對屍體感到恐懼。
那名中年男子看着這名陌生的男子,又看了看他手中拎着的屍體。
這些安全部門的公務人員,他們所擁有的權限並不足以讓他們清楚瞭解到靈異方面的事情。
頂多就是略有耳聞罷了。
“感……感謝您的支援。”
片刻後,中年男子強忍着心中的恐懼,憋出了這麼一句感謝的話語。
這起涉及特殊的事件,雖然結束了,但這並沒有讓他鬆一口氣。
看着這個青年手中的屍體,再加上他這冷漠的態度。
這一刻,中年人彷彿明白了一些事情。
在這個青年所處的特殊圈子裡,死人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了,甚至連殺人也不是什麼滔天大罪。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自己這邊沒有出現什麼傷亡,也沒有讓情況往最惡劣的方向發展,由此引發出某些特殊事件。
嚴格意義上,除了女屍臉上的表情有些恐怖以外,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發展。
……
“砰。”
將愛莎的屍體塞進黃金箱子之後,李樂平猛地合上了蓋子。
“李刑警,需要我幫你將箱子的縫隙焊死嗎?車子後備箱裡正好有配套的焊接工具,還有一些金箔。”陳忠主動道。
“可以。”李樂平沒有拒絕。
蓋上箱子之後,雖然表面上像是封死了,但是箱子的開合處還是存在縫隙的。
血肉之軀是不可能從這細小的縫隙中鑽出,但如果是厲鬼的話,那就說不準了。
爲了以防萬一,在將厲鬼關押進箱子之後,還會在箱子的開口處焊上一層金箔,以此將整個箱子徹底封死。
李樂平看着半蹲在地,手裡拿着工具焊接箱子的陳忠:“這似乎是你接任聯絡員之後的第一個涉及靈異的案件?”
陳忠聚精會神地將箱子焊死,同時回答了一句:“是的。”
閒來無事,李樂平也就開口問道:“這段時間,大川市一切正常吧。”
“嗯,一切正常,至少目前沒有發現什麼問題。”陳忠的回答也是非常嚴謹。
“嗯,那就好。”李樂平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沒過多久,黃金箱子很快就被完全焊死了。
陳忠的手藝倒是不錯,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在部隊裡練出來的,雖然焊接的地方看起來不太美觀,但焊接得足夠嚴實就行。
關押厲鬼的容器不需要講究什麼美觀,只要實用即可。
他可不希望這箱子露個縫給他,否則若是厲鬼跑了出來,那又是一件麻煩事。
“對了。”
陳忠將封死的箱子放回到後備箱裡,與此同時像是想到了什麼,看向李樂平道:“李刑警,馬上要過年了,你有什麼安排嗎?”
“安排?”
李樂平難得地,出現了片刻的失神。
他到現在也不清楚自己究竟處於什麼狀態。
混亂的記憶無法被理清,信息的缺失也使得他無從知曉自己究竟是誰,究竟是從何而來,又爲何會擁有這些記憶。
他唯一能確定的是,不管他是誰,至少對於這具身體的主人,也就是對於李樂平而言,他是一個孤兒,從小生活在孤兒院,靠着國家救濟,再加上自己爭氣,才一路考上了大川大學。
對於一個孤兒而言,過年這種事情,似乎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上無父母,下無老婆孩子,這年過不過,似乎無所謂。
除夕的前一天是這樣活,除夕的當天也是這樣活,除夕的下一天也是這樣活。
也許,可以回去拜訪一下孤兒院?
“算了吧,就我這鬼樣子,估計得給那些小孩子留下童年陰影。”
李樂平雙手插兜,靠着身後的汽車,仰頭看着不見一顆星星的天空,對着懸掛在高空的孤寂明月自嘲起來。
隨後,他看向陳忠,回答道:“沒有什麼安排。”
他沒有反過來詢問陳忠有沒有什麼安排。
大年三十,正是美好的閤家歡聚之時。
可是,陳忠的老婆孩子已經……
這是陳忠心中的痛,也是李樂平不願意提及的往事。
“那我請你吃個飯吧。”
就在這時,陳忠主動提了一嘴。
“請我吃飯?”李樂平疑惑道。
大年三十,請客吃飯?
“升職加薪,請客吃飯,況且我是要配合你行動的聯絡員,請上司吃個飯,是應該的。”陳忠說着,眼中卻是泛過一絲苦澀。
吃飯維持情誼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他在逃避。
一到過年,看着街邊洋溢的紅色喜氣,他就不由地聯想到了自己的家人。
然而,他的老婆孩子已經死了,在這座城市裡,他那溫馨的家庭,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每每回到家,打開門,看着那冰冷的客廳,一想到自己再也聽不到兒子調皮地嚷嚷,一想到自己再也看不到那表情嫌棄,但一舉一動還是充滿關愛的老婆……
他唯一的應對方式就只有逃避。
遠離那個冰冷的房屋,不去回想那些美好的經歷。
他想過要拿酒精麻痹自己,喝得個痛醉,喝到把隔夜飯都給吐出來,喝到胃穿孔爲止。
有時候,痛苦反而才能宣泄心中的壓抑。
越是自責帶來的痛苦,就越是需要更加痛苦的方式,才能麻醉這自責所帶來的苦楚。
可偏偏,他的職務不允許他去酗酒。
要是在他喝醉的時候,突然發生了什麼靈異事件,那怎麼辦?
李樂平雖然不喜歡跟人攀談,但一雙眼睛的觀察力卻是極強。
陳忠心裡在想什麼,他通過那一閃而過的苦澀就已經清楚了。
“行,時間地點?”李樂平沒有拒絕,應了下來。
“時間地點……”陳忠還真沒仔細想過。
他甚至都沒想到李樂平還真的答應了他的邀請。
思索之時,陳忠的眸光也隨之變得黯淡。
不願去想曾經擁有的一切,但記憶這種東西就是喜歡跟你對着幹。
越是不想回憶,就越是會將一切回憶得清清楚楚。
“下午這樣吧,白天我想去一趟竹山墓園,給我老婆孩子上墳。”
上墳?
李樂平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竹山墓園嗎……”
忽的,他像是想到了什麼。
“多準備一些祭祀用品吧,像是什麼紙錢,香,還有酒水之類的。”李樂平道。
“祭祀用品?”陳忠下意識問道,“您也要去給人上墳?”
“算是吧。”
李樂平有些感慨地嘆息一聲:“給一個朋友,還有他的家人。”
暗淡的路燈照映在這張陌生的臉頰上,他的一雙眼睛注視着黑漆漆的夜空,眼神中卻是思緒萬千,彷彿是在回憶着什麼。
儘管陳忠知道自己無法記住眼前這名青年的容貌,但是在此刻,他卻能夠看到這個冷漠的青年臉上透露出的孤獨,以及那一縷難以察覺的惋惜。
他彷彿是在爲某個逝去的好友嘆息。
難以置信,像這樣心態已經逐漸趨向冷淡化的馭鬼者,臉上竟然還會出現這樣的神情。
“好,我知道了,我會準備好的。”陳忠不知道李樂平要給誰上墳,他也沒有多問,只是鄭重點頭道。
“好,就這樣,上車吧,送我回去。”
李樂平也沒有在這個話題上過多探討,而是率先坐回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逛了一天,又虛了。
先修養一晚上,明天補萬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