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十二根白色立柱與拱頂後,是鋪着灰色石質地板的入口大廳,穹頂上掛着懸燈,將地面照得光可鑑人。
這座建築佇立在鹽城已有百年,如今卻門可羅雀。
布馬心裡一陣惋惜。
倒不是人們已經對博物館失去了熱情——事實上人們就沒對博物館有過狂熱,過去沒有過,現在也沒有。
只是由於毗鄰的奇妙動物園人滿爲患,外面排起長龍,市民們爭相購票入內。相比起來,免費開放的博物館顯得更加冷清慘淡。
布馬之前在堯城工作。
堯城沒有博物館,但有麥酒劇院,神殿會曾考慮過也修建一座神學博物館,不過後來不了了之。
原因還是在於堯城的經費收緊。全能石污染之後,哪怕雙城這樣的大城市也經濟受損嚴重,數以千計的火汽爐變成獨爐獸跑掉了,許多工作又只有靠人力來完成,經濟不景氣已經很多年了。
作爲木匠,布馬幾乎在堯城失了業。
原因在於堯城神學院裡學建築、工程和測繪的學者和學徒。他們畢業後薪水變少,於是一個個也開始做雕刻、素描和手工製品,來掙點外快。
它們三是在干涉反應下基於【聖痕鎧裝】的嬗變覺醒,得到了使徒大人們的認可。由於聖願能力特性各不相同,所以彼此之間差異也極大。
他沒什麼別的興趣,就愛下棋。
“你棋藝如此高超,卻生活拮据困難,不如你將棋藝全部傳給我,我幫你揚名立萬,如何?”
他一個連學院都沒考上過的人,自然看不懂。正因爲看不懂,所以更加敬畏。
神殿武士?
盔甲中傳來棋王的聲音:“從今日起,你就是我【棋王】契約的神殿武士,你我互爲表裡,彼此依仗。”
布馬說:“因爲我在打拉扯,拉扯戰能撕開防守空間。你的棋子被拉扯開後,防守陣型亂了,就擋不住進攻。”
這種能力不是純粹的戰鬥法術,更像是一種計算和推演。
目瞪口呆的布馬,轉瞬就變成了銅紋銀甲加身的騎士,一種從未有過的強大力量在全身上下流動與縈繞。
布馬看着記錄了神文的羊皮卷,滿懷敬畏。
“……”
“我很急!急急急!”
布馬有些緊張地說:“偉大的堯神在上……我將傳授眼前之人棋藝,絕無藏私……”
“差不多了吧?快回來,開一把,開一把。”
這裡是一個專門的巨大玻璃牆,上面用一格格玻璃,將總計一百二十卷《堯神之書》的前十二卷公開展示。
“還有,你儘快搬去鹽城。這邊已經有其他聖願坐鎮,那邊正缺人手。”
傳說中的神明侍衛……棋王的真實身份是聖痕。
棋王不容置疑地說:“決定權在我們【聖願】身上,你符合我【棋王】的要求,我說你行,你就行。”
……
【第一任先知農來的石鏟】
那個聲音催促道:“我找到對付你的辦法了,快點來開一把。”
他搬到鹽城來,除去在堯城工作很難找之外,另一個原因就是這說話的傢伙。
多年以來,只有數學家商懵從中解析了一些方程與基礎運算,至今沒人能真的破解這本書籍上的奧秘。
棋王從不露出本來面目,他白日裡總是消失無蹤,直到夜裡纔會出現,與布馬在棋盤上對決。
棋王說:“是【爲什麼先生】”
還有很多年輕人,像布馬一樣沒能獲得補貼名額。
布馬回過神。
這位路人身材高大,聲音清晰而低沉。他套了件寬大黑色學者長袍,裡面穿着將臉都遮的嚴嚴實實的盔甲,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樣。
布馬並沒有欣喜若狂,反而有點手足無措,人也結結巴巴:“我,我不會戰鬥啊?我一個木匠,怎麼能成爲神殿武士呢?”
現在布馬的工作完全離不開它!
就在布馬遊覽博物館時,左手臂鎧裡傳來棋王的聲音。
雙方以棋會友,持續了三年。
布馬一眼就知道,這是【惡魔黑熊的皮】。
如果有需要,任何人都可以向博物館請求購買全部的堯神之書副本。不少商人都會收藏一套,這既代表對神明的虔誠,也代表了一種格調。
堯城提供許多免費的城市福利和補貼,但基本上是針對各領域的能手,比如說各城市學者,能工巧匠,亦或是有豐富經驗的農夫或工程師。
有天晚上,布馬與一位棋友下完部落戰棋,仍意猶未盡,繼續在棋盤上推演戰術。
“有你這句話,那就定下契約吧。”
布馬一時間呆住。
“有同類。”
於是他離開堯城,來商業氛圍更濃的鹽城找機會。
最後路人疑惑:“爲什麼我居然下不贏你一局?”
片刻後,棋王全身甲忽然片片崩開,漂浮空中。裡面卻是空空如也,根本沒有人在盔甲裡面。
“我已經決定了,你就是神殿武士。”
從那天以後,這路人每天都來,和布馬整整下了一個月。
棋王就是這副盔甲!
布馬開啓世事如棋,立即鎖定了同行方位。
路人在半個月後再次出現,結果又輸得一塌糊塗。
加上布馬是木匠,挖鑿磨削,敲敲打打不可避免,挨着容易惹人煩。城外附近也有城衛軍巡邏,士兵們還佈置了哨點和火臺,安全倒不是問題。
布馬笑着說:“好啊。這對我可是太划算了。”
博物館排列最前的文物是一塊堅硬的黑色毛皮,它被掛在一根三叉狀架子上,顯得像是一件還未加工的粗糙皮衣。
【薩滿獵倉的手杖】
那是一位身披黑色長袍的瘦削男人,他站在《堯神之書》旁,輕聲說:“堯神大人的智慧,真是觸不可及……也不知道這本書裡到底藏着什麼。真想看到有人能解釋神書的那一天啊。”
對方提醒:“現在你也學我的方式宣誓,將你的棋藝傾囊相傳,不會藏私。”
博物館內的結構呈U型,通道從左邊走廊入口開始,往裡迂迴一圈到右側走廊就是出口。
這時,布馬耳邊傳來一個聲音。
正當他琢磨新的戰術手法,有個路人要求和他來一把。
布馬住在城外的一個自制帳篷裡,倒不是城裡沒地方住,神殿會是提供了集體房屋的,不過那裡人員駁雜,而且擁擠。
不過這能力讓布馬的木工活兒突飛猛進,他對木料的浪費大大減少!
只需要使用【世事如棋】,他就能在頭腦中進行雕刻,選擇其中最完美的一種路徑來完成工作。
歷代學者們都認爲,《堯神之書》是堯族智慧頂峰最璀璨的皇冠,如果有人能將其破譯,那他一定獲得神明賜予的特殊嘉獎。
他停下腳步。
“有道理。”
就這樣,布馬毫無準備地變成了一名神殿武士。
對方側臉對布馬溫和一笑,眼角有着猶如鱗片的皺紋。
而在走廊的另一端出口,有個孩子正用袖子擦了擦鼻涕,雙眼盯着近現代的藏品《王國的黎明》以及著名的《說謊》,這兩幅畫都是大畫家鐵塞所畫。
布馬告訴他:“你總是速攻,從不防守,我只要堅持防守反擊,就能剋制你。你應該開發新套路。”
布馬走到旁邊隱蔽角落,壓低嗓音對左手說:“天黑回去,別催。被人發現就麻煩了。”
在自己背後東南方,是一個拄着柺杖的歪嘴老人。他正走向【舊神陳列室】,臉上露出激動的表情——疑似對其中某一位舊神有着隱晦的崇拜或信仰。
與外界傳言不同,聖願數量很少。
“爲什麼我打防守反擊,你打速攻,贏的還是你?”
櫥窗口木牌上用堯族語、玻族語、精靈語寫着。
那孩子邊看,手指還在輕輕動彈,彷彿握着一支看不見的筆,正在模仿玻璃櫥窗中的名家畫作。
正規軍一下場,布馬這種半路出家的從業者被一碰就碎,徹底無人問津了。
聲音消失了。
堯城生活節奏慢,棋友也多,布馬經常與人玩棋,不管是玩經典款還是新規矩和新棋組,他都是勝多負少。
布馬的室友,棋王。
比如說,布馬現在就能清晰感覺到,整個博物館裡連同守衛在內總計有21人。
布馬見這人也是一個棋癡,也就經常和他切磋技術。
布馬鬆了口氣。
……
「惡魔黑熊的皮(堯歷前):傑克神信徒身披黑熊皮,以法術變化爲熊對大蒜部落發起襲擊,英雄獵頭、漁走與其英勇搏鬥,堯神以奇蹟閃電將其擊殺……」
布馬感覺自己好像和這副鎧甲融爲一體,盔甲就是自己的皮膚與毛髮,自己與每一塊甲板都血脈相連。
按照棋王所說,目前這個世界也只有三名,分別是【火人】、【爲什麼先生】以及【棋王】。
布馬懷着近乎朝聖的心情,踏入了大門。
場館內,麻繩圍起一個個獨立的展覽櫥窗,一旁還有對藏品的記錄和描述木牌。
布馬心說,難怪棋王得披上長袍,穿着這樣的盔甲招搖過市,怕是走到哪裡都會惹人注目。
這一儀式迅速完成。
棋王身上的黑衣脫落,露出裡面那在月光下都顯得耀眼的銀甲,甲冑上刻有一條條黃銅色的精細紋飾浮雕,顯得尊貴又神秘。
世事如棋的能力,就是能在一定範圍內採用俯瞰和全視,推演每一個人的下一步動作。能力持續時間越久,布馬會越疲倦,推演的準確度也會不斷降低。
布馬用右手握住長袖下顫抖的左臂:“我纔來……不要急,晚上就回去。”
路人不斷來挑戰,始終贏少輸多,屢敗屢戰。
布馬繼續往前,邊走邊看。
布馬欣然同意。
雙方連下五把,布馬全將對方斬於馬下。
舊日博物館是他從小就心心念唸的地方,許多堯族的傳說中的珍貴文物,古代書籍與藝術品,都在這一建築中靜靜陳列着。
其他神殿武士?
布馬問他怎麼稱呼,對方自稱棋王。
棋王身上忽然閃爍微光,他口中嚴肅地念誦:“偉大的堯神在上,請平克曼先生作爲神聖契約的見證,我在此莊嚴承諾,眼前之人將作爲我力量的共同持有者與使用者。不論他疾病還是衰弱,我將不離不棄,直至他死亡的那一天。”
棋王說:“我們一共下了1092把,我贏了184把,輸了908把。我和許多棋藝高超的人下過,但從沒輸得這麼慘。”
【棋王】的核心能力,是【世事如棋】。
這副甲冑一下子包裹住了布馬,在他身上完成了重組和貼合。
布馬心裡微微激動。
原來【爲什麼先生】的契約者,是堯城先知龍吉先生。
他也是神殿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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