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堯對黑垣一直都有着種種猜測。
它是神域世界毀滅所產生的物質,就像世界的暗面,也是時停區那黏土一樣淹沒世界的黑質。
然而世界新生時,黑垣卻又不會減少。
照喬瑟夫等羽人所說,黑質無法被破壞,只能改變其形態和局部流動。隨着神域側的世界一個個毀滅,多年以來黑質都在持續增多。
理論上整個時停區的空洞是越來越少。
沒人說得清時停區有多大,也從未有羽人完成過這一空間測量。
但在地質運動中,被淹沒的咒蟲會持續往地下深處陷落。即是說,整個時停區的黑質總體也在趨於下沉。
數量龐大的黑質沉入什麼地方?
陸堯百思不得其解。
現在想來,時停區和其他空間並不是絕對隔絕。數量龐大的黑質阻斷了羽人的腳步,將它們束縛在了空洞內。
那裡上層連着「第七天」,底部連着息壤之海。
頂部到底會不會吸入黑質還不清楚,但黑質的確在沉入息壤之海,從而緩慢滲透到外宙世界的白銀平原之下。
進入白銀平原後黑質被稀釋和分散,變得可以開採和局部分割,不再是時停區裡的鐵板一塊,只能推動不能拆出。
現在矩開發出了其應用功能,讓陸堯很是振奮。
這不僅僅是找到了一種新材料,也是對探索時停區的破冰。
矩說:“鑄日灣將黑垣進行塑形和計算,確認了兩種簡單有效的利用方式。”
“第一種方式是將其有序排列,組成一個特定連接形態,就像是鑄日灣現在這樣。”
陸堯這才注意到。
大海螺一樣的鑄日灣,周圍環繞着一條細細的黑白線圈。
他滾動鼠標,拉大視角。
於是陸堯看到,這一線圈內外邊緣是銀色金屬光邊,裡面是黑色,就像是一個特殊的金屬環一樣。想來裡面不多的黑色物質就是黑垣了。
“這種阻神材料不需要很多,只要構成一個完整的環形,依靠一個世界的自然牽引帶動,就能讓其持續生效。”
矩解釋道:“這是基於飛舟環道的工程技術,做出的簡單改良。其中百分之九十的物質是鐵元素、銅元素、鋥元素以及其他,它們構成了軌道框架和各種結構。”
“在這一框架構成的槽體裡,我們逐步填充黑垣,將它們連接就可生效,能從機制上干擾神格與世界規則的互相作用。表現出的效果就是外部神明無法查看該世界情況,不論宏觀的人口、信仰查詢,還是將意志投入世界都將無法展開。”
“十年前暴君向我請求,希望能確保情報層面的安全。【禁神窟】本身簡單粗暴,又會造成不小的負面作用,導致可能落難者求助的祈禱無法傳遞到神明那裡。所以我就製作出了這個「阻神界環」,以取代之前那種具有殘缺和隱患的過時技術。”
陸堯心中大喜。
這可是巨大利好!
別看現在雲中寺處於爬行區,周圍看似風平浪靜,但說不定就有不少神明長期暗中觀察。除去堯族世界本部是碎片世界,無法被觀測之外,其他世界很難阻擋神明的凝視。
現在「阻神界環」開發出來,就能解決這一痛點。
信息安全也是一個世界非常重要的社會穩定基礎。如果能讓外界無法窺探,如果暗中誰有什麼企圖就得好好掂量一下,能起到警告和威懾的作用。
“第二個應用方式是「界尺」。您請看。”
矩將鑄日灣緩緩旋轉,周圍那環狀軌道中間一分爲二,逐漸拉伸變直,像圓規一樣被鑄日灣帶動着做圓形畫圈擺動。
軌道長臂的末端,集聚的黑質逐漸形成了一個圓形的銀邊黑膜。
矩說:“這是界尺構建的小型反射鏡,能夠反射奇蹟。”
陸堯嘗試對着來了100發閃電。
虛空展開的鏈式閃電落在反射鏡上,頓時被黑色鏡面折射到另一側,電光進入虛空之中消失無蹤。
陸堯又嘗試了颶風、烈日等等,都得到了同樣的效果。
只要是傷害和攻擊類的力量,都會被其反射開來。
“這一反射鏡可根據需要擴大或縮小,規模擴大後可以用作一個世界的防護層,縮小細化能製作出豁免奇蹟傷害的防禦裝備。”
矩又講道:“不過這些只是一些無關重要的應用延伸,界尺最核心的作用是丈量世界。”
反射鏡再次緩緩變形,恢復成之前的環狀。
陸堯這時候注意到,原來有不少骷髏小人是在軌道上操作。
它們圍繞着一座座元素魔井,各控制一臺大型法術箱庭。骷髏勞動者們利用元素力量在軌道內拖動和拉伸黑質,就能通過不同層高和通道,重新改變黑質的形態,並且賦予其不同運動軌跡。
陸堯看了一會兒,終於看明白了。它們將黑質改造成一根根條狀結構,猶如衆多被塑料皮包裹的銅線。這些黑質線體可以連爲一體,又能彼此拆分重新完成形態構建。
鑄日灣一路飛行,在虛空之眼旁停下。
阻神界環再次被拋出,逐漸形成拉直的圓規長臂。
黑白兩色的界尺被鑄日灣甩動着,其前端延伸出的一個黑環,直接探入虛空之眼的光絲中。
讓陸堯吃驚的是,界尺竟然絲毫無損,不斷做着圓周運動,一次次進入虛空之眼內。
他立即打字。
——黑垣不怕虛空之眼?
“是的,領航者。”
矩答道:“黑垣結構特殊,它無法被擊穿,也無法被進一步分解。通過【法術箱庭】和磁力探針的測試,我發現它含有大量高密度的暗元素,會與暗元素形成強烈的作用。”
“黑垣是暗元素的一種特殊結構。只是目前這一結構原理還不清楚,步進機還在持續計算。”
“但由此可得,虛空之眼無法破壞黑垣,是因爲暗元素是一種極度基礎的元素單位,無法進一步被拆分。虛空之眼的力量也不能將其進一步改變,就像它無法毀掉虛空一樣。”
“「界尺」最重大的意義和價值在於,它是第一個能進入虛空之眼深處並返回的工具。我們可以通過上面殘留的痕跡收集信息,進行數據計算,從而推測其內在變化的過程。”
矩頓了頓,說:“所以我請求能調用更多的黑垣,用於對虛空之眼的進一步勘測和觀察,並以此嘗試還原其爆炸和釋放能量的過程。”
“除此之外,它也被證明能進入息壤之中的深處,作爲息壤運動的測量尺。”
陸堯總算是看明白了。
前面都是鋪墊,是爲了最後這一段。
矩是要資源來了。
——行。
“感謝您,領航者!”
矩補充道:“我認爲,對虛空之眼的研究非常重要。這一現象代表這個虛宙的世界毀滅的終極形態。如果能搞清楚毀滅的過程,就能由此推導世界凝聚生成的過程。這必定是整個虛空的最重要的自然規律之一。”
陸堯支持是支持的。但實際上,黑垣開採很緩慢。
除去兩個宇宙運動差異所造成的巨大時差,還有一個是白銀平原依舊只能依仗個體勞力。尚且沒有找到其他安全可行的技術體系來代替。
陸堯也不着急。
穩紮穩打,慢慢來。
……
陸堯正關注虛空「界尺」對虛空之眼的測量,屏幕上忽然出現貓草祈禱的提醒。
他點擊後,得知是切茜婭來了。
這位地獄黑天使今天穿着紫紅短裙,頭髮紮成了側馬尾,她手裡拿着一個厚厚的黑皮筆記本。如果忽略掉其頭頂的羊角,的確很有氣象預報員的架勢。
“堯神先生,您可算回來了。最近有不少地獄笑話和新聞呢。”
切茜婭頭上浮現出露出虎牙的微笑:“首先是地獄笑話環節。”
“最近因爲戰爭升級,所以不論魔神還是黑天使,都覺得對方在計劃某種陰謀,自己也裝作在進行大動作的樣子。其實雙方根本搞不出什麼動作來,只是裝裝樣子嚇唬對方,但偏偏都嚇住了。”
“不久前的談判中,雙方都表示並沒有什麼陰謀計劃,但彼此都根本不信。總而言之,這就是地獄現狀,大家總是高估了對方,決定做點什麼又很容易做錯,又不肯承認自己在犯錯。絕大多數問題都來自於這三個原因。這就是我們地獄惡魔的特色。”
陸堯:“……”
“至於【地葵】的出現,其實和戰略反擊毫無關係。準確說,是因爲黑天使領袖之一的路西法想要切割其中一部分來研究,看看能不能直接吸取力量,結果操作失誤,導致自己和幾名黑天使被封印的【舊日統治者】吃掉了……”
“它的信仰之力都被吸走大半,元氣大損,導致【舊日統治者】以地葵形態復甦。”
“當然啦,它肯定不能承認是自己失誤。所以就說是爲了對抗【天頂之門】而喚醒了【地葵】,是我們黑天使的秘密戰略,反而起了奇效呢!大獲成功!”
陸堯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吐槽。
只能說。
地獄真是一個神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