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前。
魯萊大平原,距離德倫帝國傳統邊境線只有不到五百里,一條濁浪翻滾的大河旁,戈爾金叼着細細的菸捲,單膝跪倒在地,手持雙筒望遠鏡,靜靜的眺望着遠方。
大河寬有數裡,三月,北地徹底解凍,漫長的冬季中積攢的無數冰雪融化,更有春雨不斷提升水位,河中水量豐沛,水勢洶涌,渡船難過。
河面上原本有幾條鐵索浮橋,如今浮橋兩側的堡壘,都被盧西亞帝國軍佔領。
依託這幾條鐵索浮橋,光着膀子的盧西亞人,正在瘋狂的修建更多的浮橋。一條條新造的小船一字兒排開在河面上,鐵索‘嘩啦啦’的從船體上穿過,一塊塊整齊的木板,正被盧西亞人用極高的效率鋪在鐵索上。
一隊一隊的盧西亞軍隊,正排着密集的隊伍,從原有的幾座浮橋上渡河。
大河的西南側,以及密佈盧西亞人的營地。
嶄新的羊毛氈子製成的帳篷整整齊齊的排成一片,帳篷前架着篝火,一羣一羣身穿深灰色大衣的盧西亞士兵,正猶如一羣兇猛的鬣狗一般,圍着篝火,爭搶着剛剛出爐的煎培根和麪包片。
“他們的伙食費,有長進啊!”
戈爾金將嘴裡叼着的菸捲吐在了地上,在面前的地圖上劃了幾個標記,然後捲起地圖,帶着一隊衛兵返回了後方的帝國軍防線。
數日後,鋼鐵鉅艦碾壓聯軍艦隊,幼年九頭蛇獵殺深海巨妖子嗣的同一時間。
數十條新的浮橋已經修建完成,一羣羣的盧西亞士兵猶如行軍蟻,浩浩蕩蕩的順着浮橋闖了過來。他們大聲的喧譁着,揮動着各色兵器,在軍官們的咆哮聲中,沒有做任何的整頓、編組,就這麼排着散亂卻無比密集的隊伍,黑壓壓的逼向了帝國軍在魯萊平原的最後一條防線。
正面寬達三十里,綿延十幾裡的區域內,身穿灰色大椅的盧西亞士兵猶如遷徙的獸羣,大聲笑着、罵着向前一溜煙的小跑着。
在密集的隊伍中,騎着戰馬的盧西亞軍官們大聲的叫罵着,徒勞無功的想要從混亂的隊伍中找到自己的下屬。
在後面一點的地方,數十輛大型多車輪的木製平臺上,碩大的牛皮帳篷裡,衣飾華麗的盧西亞皇族、貴族、領主、將軍們嘻嘻哈哈的圍坐在會議桌旁,催促着駕車的士兵,將這些流動的作戰指揮車慢吞吞的向前線驅趕。
浮橋上,更多的士兵順着浮橋前進。
浮橋的東北方向,一眼望不到邊的營地裡,士兵們潮水一樣涌出,亂雜雜的向着西南方開進。
當盧西亞軍隊的前鋒已經靠近了戈爾金所在的防線,後面的盧西亞大軍還在大河的對岸,甚至還沒有走出營地。
戈爾金站在戰壕中,他身邊,短短的百多尺長的壕溝裡,就一字兒排開了六挺高速機槍。
在他們前方,一共有九道鐵絲網和壕溝組成的防線。
鐵絲網全都是密佈着刀片的蛇腹形鐵絲網,全都用最好的合金鋼鑄成,彈性十足、堅韌無比,普通士兵根本不可能破壞。
在防線的前方,是一大片黑色的曠野。
肥沃的土地上,剛剛萌發了一層綠茵茵的嫩草。不過半尺高的嫩草中,無數早生的野花早已竄出頭來,甚至有一些花苞已經打開,五顏六色的煞是美麗。
盧西亞人在前進,在前進,在不斷的前進。
盧西亞的軍官們還在策騎奔馳,瘋狂的尋找着自己的下屬士兵。
建制全部混亂的盧西亞軍隊,就這麼歡快的一路小跑着,一路小跑着,漸漸地跑到了距離帝國軍防線不到千尺的位置。
戈爾金,還有帶着下屬在前線佈防的數十名帝國軍將領一聲不吭。
在他們前方的曠野上,地上插着數百面小紅旗。
這些紅旗相互之間相隔百尺距離,精準的標註出了戰場上的距離和角度方位。
盧西亞人在不斷的前進,信心滿滿的前進。
伴隨着牲口畜力的嘶吼聲,一門門不知來歷的青銅野戰炮被運了上來,距離帝國軍防線大概兩裡地的地方,盧西亞人的炮兵們焦頭爛額的往來穿梭奔波,努力的尋找着合適的炮兵陣地位置。
一桶桶火藥,一箱箱炮彈,也都在混亂的後勤調度中送了上來。
火藥胡亂堆放在陣地上,有些地方,成千上萬桶火藥堆成了山。
盧西亞士兵在前進,在前進。
他們大聲唱着歌,喜笑顏開的大步前進。
之前的戰鬥中,他們摧毀了無數個德倫帝國在魯萊平原新建的城市和村莊,他們掠奪了無數的財富,每個人的腰包裡都鼓囊囊的。
他們堅信,他們一定能獲取最後的勝利。
他們堅信,他們一定能夠……
他們逼近到距離帝國軍防線不到三百尺的地方,一聲淒厲的號角聲從遠處傳來,然後一聲聲號角聲綿綿不斷的在帝國軍的陣地各處響起。
整個面對着盧西亞軍隊的防線正面,超過八千挺高速機槍噴出了長長的火鏈。
一如死神站在草地中揮動起鐮刀,逼近德倫帝國防線陣地的盧西亞人,他們毫無預兆的倒下。一排排的灰色身影倒下,一條條的灰色身影倒下。
天地間再無其他的聲音。
沒有咆哮聲,沒有叫罵聲,沒有嬉笑聲,更沒有了歡樂的歌聲。
只有機槍在鳴叫,只有……無數新式火炮在怒吼。
從距離防線陣地不到三百尺,一直向後延伸,不斷延伸,一直延伸到大河旁的軍營……
火鏈在橫掃,火炮在轟擊,一發發炮彈猶如暴雨一樣落下,不斷有火光在地面上炸開。
密集的盧西亞軍隊,消失了。
騎着馬快步奔跑的軍官們,消失了。
數十個巨大的多輪木平臺上,那些華麗的牛批帳篷也在火光中炸得粉身碎骨。
一名名渾身縈繞着冰霜寒風的盧西亞六階超凡怒吼着衝出,他們衝上天空,然後他們迅速被炮火覆蓋。一門門大口徑新式火炮猶如戰神的鐵錘,一點一點的敲擊着地面。
一些實力較弱的超凡六階直接被炸成粉碎。
一些實力強大的,比如盧西亞帝國的皇室成員,那些大領主等等,他們硬扛着大口徑炮彈的狂轟濫炸,歇斯底里的朝着帝國軍防線發動了反撲。
有這個能力反撲的盧西亞六階超凡,總數大概在一百人左右。
而德倫帝國軍防線佔地中,那些騰空而起,眸子裡閃爍着奇異幽光的深淵六眼腐蝕魔狼戰士,總數超過了四百。
高空中,一架架小型飛艇從西南方向出現。
這些小型飛艇快速穿過戰場,在那些狼狽奔逃的盧西亞人頭頂,丟下了一個個碩大的金屬高壓氣瓶。從這些氣瓶中,噴出了大量黃綠色的霧氣。
盧西亞的軍隊,越發亂成了一團。
無數人吸入了這種黃綠色的霧氣,他們嘶吼着,雙手死死掐着自己的喉嚨,渾身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有人眼睛被黃綠色的霧氣沾染,他們的眼睛就快速的紅腫,糜爛,很多人就真正變成了瞎子,亂吼亂叫着在戰場上亂跑,被不知道哪裡飛來的子彈打倒在地,又或者被天空落下的一發炮彈炸得粉碎。
小飛艇飛到了盧西亞軍隊在大河兩側的營地上空,高壓氣瓶不斷的落下,更有一發發特製的白磷凝固汽油彈從空中落下。
毒氣氾濫,烈火肆虐,風捲着火和毒,將兩片巨大的營地整個籠罩在了裡面。
僅僅小半天的功夫,盧西亞帝國反攻魯萊大平原的軍隊主力,全盤崩潰。
德倫帝國軍不緊不慢的離開了防禦陣地,追着所剩不多的盧西亞士兵,一路向東北方向開進,一點點將這些天丟失的領地收回,更順勢攻向了盧西亞帝國本土。
戈爾金騎着一匹戰馬,帶着師部的直屬部隊向東北方不斷追擊。
隆隆炮聲中,戈爾金回頭朝着西面看了一眼,撇了撇嘴。
“一塊有點肉,但是不夠肥的排骨……但是,蘭茵走廊,那可是一塊大肥肉啊。”戈爾金聳了聳肩膀:“以撒殿下,那塊大肥肉,是你的了。”
戈爾金惦記着蘭茵走廊。
距離蘭茵走廊最近的西北行省,高盧共和國帶領大批聯軍,浩浩蕩蕩的撞入了這個行省。
一如在魯萊大平原發生過的事情,德倫帝國軍在這個行省的中部區域,構建了一座鐵絲網和壕溝組成的防線。
防線中部的指揮部中,身形高大,長相俊朗,神情肅毅的以撒·馮·海德拉堡,裹着一件鐵灰色的軍大衣,正站在巨大的軍事地圖前。
“高地人放慢了進攻速度,可以理解。”
以撒咧嘴微笑:“父親給了他們一個教訓,他們見識過新式軍械的威力,所以,他們不會栽第二個跟頭……這麼說,他們並沒有對他們的盟友說明這些?”
以撒聳了聳肩膀:“那麼,讓我們用最大的熱情,迎接遠道而來的朋友吧。高盧共和國?呵呵……我有一種預感,他們又要變成高盧王朝了。”
戈爾金帶着直轄部隊銜尾追殺的時候,高盧共和國的精銳軍隊爲先鋒,一頭撞上了以撒指揮的防線。
一天後,聯軍崩潰,以撒指揮軍隊,直接反攻,輕輕鬆鬆打回了蘭茵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