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菲斯宮。
依舊黑煙滾滾的主樓廢墟前,就在一個碩大的彈坑邊緣,喬大馬金刀的坐在一張從副樓中翻出來的大椅上。
馬科斯、大伊凡,兩個牛高馬大、膘肥體壯的光頭壯漢,一人扛着一柄大板斧,猶如兩個劊子手,一左一右站在喬的身邊。
蘭木槿、蘭桔梗兄弟兩個,則是帶着一羣渾身殺氣騰騰的戰士,在喬的左右手列隊。
所有人都面目陰沉。
所有人都心情抑鬱。
昨夜的襲擊,喬駐紮在阿波菲斯宮的下屬幾乎死傷殆盡,只有一羣不到百人的,身手最好的幸運兒倖存。
現在喬身邊的下屬,是剛剛從青松街一百五十八號調來。
聽聞上千同僚昨夜一戰隕落,沒一個人的心情能好起來。
沉悶的蹄聲響起,大隊宮廷騎士簇擁着一架四輪馬車疾馳而來。阿波菲斯宮的庭院中滿是大大小小的彈坑,馬車距離喬還有半里地就停了下來,車門打開,亨利先走出了車門,然後畢恭畢敬的伸出了右手。
伊麗莎白單手扶着亨利的手,慢條斯理的走出了車廂。
喬看到了這一幕,他猛地提起嗓子大吼了一聲:“把那廝,給我抓過來……我的命令,是讓你們逮捕他,逮捕他,逮捕他!你們,沒聽清我的命令麼?”
喬緊握黑林格爾的殺戮,右手一揮,九條黑色風暴呼嘯而出,在他面前的彈坑中劃出了九條深深的劍痕。
遠處的廚房裡,瑪麗老太太坐在一張軟凳上,抱着一個藤編的,裡面襯着白色細麻布的麪包籃子,眯着眼看着喬這邊的動靜。麪包籃子裡,放滿了剛剛出爐的千層鬆餅,老太太一小口一小口的啃着加了蜂蜜和果仁的鬆餅,愜意得就好像坐在皇家大劇院的皇家包廂裡看戲一樣。
“伊麗莎白……啊呸……小-婊-子!”
四周無人,瑪麗老太太往地上吐了口吐沫,輕輕的問候了一聲康拉德的第二任妻子。
喬的吼聲震動了整個阿波菲斯宮。
一羣宮廷騎士臉色驟變,他們跳下馬,在伊麗莎白歇斯底里的咒罵聲中,七手八腳的抓住了亨利,猶如扛死豬一樣,絲毫不顧亨利的抗議和掙扎,用最快的速度將他押送到了喬的面前。
亨利一絲不亂的金髮,亂成了一團稻草。
他筆挺整潔的小禮服,被扯得亂七八糟。
他擦得雪亮的皮靴上,被宮廷騎士們踏了不知道多少腳,已經變得灰撲撲的滿是鞋印子。
掙扎中,也不知道是哪位宮廷騎士下了重手,亨利俊俏的臉蛋上,捱了十幾個大耳光子,兩個臉幫子都腫了起來,紅色的巴掌印清晰可見。
他的軟肋上,估計捱了一劍柄。
被丟在喬面前的時候,亨利彎着腰,右手捂着右側的肋骨,身體微微的哆嗦着。
作爲冰海王國的宮廷貴族,皇室管家,亨利的優勢並不在戰鬥力上。他大概,也就是勉強攀入超凡五階的水準,而且很可能是‘安全模式’突破的超凡五階。
他的實際戰力,弱得很。
他的身體,自然是身嬌肉貴,根本比不上那些出生入死的真正的戰士那樣耐折騰。
所以,出現在喬面前的亨利,很狼狽。
他彎着腰,紅着臉,張開嘴,一絲絲口水異常狼狽的從他嘴裡滑落,喉嚨裡不斷髮出‘呼哧、呼哧’的喘息聲。
“喬·馮·威圖……你想要幹什麼?”伊麗莎白公主拎着裙襬,氣急敗壞的朝着這邊小步跑來。
但是,一羣宮廷騎士攔住了她。
任憑她如何的呵斥、指責、威逼恐嚇,這些宮廷騎士只是陰沉着臉,猶如一堵沉默的牆壁一樣擋住了她。
伊麗莎白畢竟只是康拉德的妻子。
而喬,此刻卻是掌握了整個德倫帝國武裝力量的最高指揮權。
“亨利·瑟·史密斯先生。”喬翹起了二郎腿,黑林格爾的殺戮橫在腿上,喬輕輕的撫摸着它光潔冰冷的劍身。
“亨利·瑟·史密斯!”亨利艱難的直起了腰,他喘着氣,用力的拉了拉身上亂糟糟的衣服。他昂起頭,冷冷的看着喬:“我無法理解,在梅德蘭,居然有人用這樣粗暴的手段,對待一名冰海王國的貴族。”
“冰海王國的貴族?呃,那又怎麼樣?”喬笑了,他歪着頭看着亨利:“你們的皇太孫喬治,我都能潑他一臉,何況……你?”
喬輕蔑的看着亨利。
亨利本來被抽得通紅腫脹的面頰,此刻更是充血,麪皮紅得幾乎發黑。
他咬着牙,死死的盯着喬。
“爲什麼指使人,爲難我。”喬也懶得和亨利廢話,開門見山的詢問道。
“您說的什麼?我不大明白。”亨利眨巴着眼睛。他迅速進入了自己應有的角色,很是茫然的、異常無辜的看着喬。
下一瞬間!
在伊麗莎白不可置信的淒厲尖叫聲中,喬一劍,橫斬了亨利!
亨利的臉上剛剛冒出來的,那副冰海王國宮廷貴族、世襲管家特有的倨傲和驕橫的小模樣,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的上半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他雙手緊緊的扣在地上,瞪大眼,齜牙咧嘴的看着喬,嘴裡猶如野獸一樣,發出了劇痛難當、不可置信的咆哮聲。
喬站起身,一腳將亨利的兩條腿連同小半截身軀踹飛了出去。
然後,他舉起黑林格爾的殺戮,反手一劃。
亨利的頭顱也飛了出去。
伊麗莎白的尖叫聲再次提高了幾個調門。
喬微笑着,低頭看着亨利的殘軀:“我只是想要殺了你,但是自己懶得跑,所以讓人去把你抓過來,方便我砍了你而已。”
“冰海王國的貴族?呵呵,這一套,在我面前,不好使。”
喬莫名的想起了,他小時候,在鬼臉掌櫃的小藥鋪裡,啃着鬼臉掌櫃精心烹製的魔鬼辣大魔蜥蜴腿時,鬼臉掌櫃喝着毒蜘蛛泡的藥酒,眯着眼向他說過的話。
“梅德蘭的貴族……虛僞……很多可以很直接解決的事情,幹嘛要用這麼多亂七八糟的迂迴手段?”
“看不順眼的,剁了。”
“和你有仇的,斬了。”
“會有威脅的,滅了。”
“總之,一切讓你不順心、不放心、不安心的人,從肉體到精神,把他徹底毀滅。”
“喬,這是我一位極其尊敬的長者,對我說過的話。”
“想要天下無敵,那就幹掉一切敵手!”
“至理名言哪,喬!”
喬咧開嘴,露出了一絲微妙的笑容:“想要天下無敵……鬼臉大叔,你這話,我大致明白是什麼意思了……很粗暴,很殘暴,但是,我居然有點喜歡呢。”
“嚇,你以爲,我是來和你講理的?”喬‘咯咯’笑着,一腳將亨利的頭也踹飛了出去。
他的眼前,再次閃過了昨夜的場景。
一顆顆巨大的火球呼嘯落下,大羣大羣對他忠心耿耿的下屬,連一聲慘嚎都沒能發出,就在一朵朵小小的蘑菇雲中灰飛煙滅。
“媽-的,連一捧骨灰都找不回來……媽-的。”喬的眼眶有點溼潤,心口堵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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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威圖家的護衛……
都不是什麼好人。
他們當中,大部分人來自梅德蘭的各個國家。如果跑去各國的警務部仔細調查,他們當中大部分人,身上很可能都揹着或大或小的通緝令!
他們絕對不是什麼好人。
他們當中絕大部分人,甚至都沒有娶親生子。
他們酗酒,賭博,嫖-妓,打架鬥毆,動輒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他們,是一羣徹頭徹尾的暴徒。
但是,他們是威圖家最忠心耿耿的獵犬。
他們所有的桀驁不馴、所有的陰狠殘忍、所有的冷酷無情,全都針對的是威圖家的敵人。
喬從小在他們的保護中長大。
無數次,這些有着純粹的‘壞人’屬性的傢伙,放下了刀劍,丟下了燧發短銃,嘻嘻哈哈的拎着木棒和板磚,跟着喬和戈爾金在圖倫港的小巷子裡,和其他家族的紈絝子弟們大打出手。
很多時候,喬和戈爾金平安無事,而這些‘壞蛋’被打得頭破血流!
“媽-的,連一捧骨灰都沒能找回來。”
喬低聲的罵着粗口,心口堵着的那團酸溜溜的熱氣,在不斷的醞釀,不斷的膨脹。
他陰沉着臉,拎着黑林格爾的殺戮,一步一步的走向了正在瘋狂的蹦躂、叫罵的伊麗莎白。
喬身邊的那些宮廷官員、宮廷騎士一個個嚇得臉色慘變,臉上的肌肉都扭成了一團。
殺死一個亨利,這事情可大可小。
如果亨利真的插手德倫帝國監察部的內務,勾結高級監察官想要暗算喬的話,那麼殺他十次八次都是活該。
但是伊麗莎白……
無論她做了什麼,哪怕是謀反呢……按照梅德蘭大陸的貴族潛規則,哪怕伊麗莎白謀反呢,甚至她親自帶着軍隊攻打海德拉宮呢……
她會受到的最嚴厲的懲罰,也不過是幽禁而已。
喬拎着劍,一步一步走向伊麗莎白,他這是想要幹什麼?
他這是,想要幹什麼?
“侯爵閣下!”一名地位最高的宮廷官員哆哆嗦嗦的開口了。
“閉嘴,然後,滾開。”喬舉起了黑林格爾的殺戮:“我現在,突然很喜歡這把劍了。”
一羣宮廷官員、宮廷騎士用力的吞了口吐沫,然後哆嗦着,一步步的向後退開老遠。
喬就這樣,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伊麗莎白的面前。
伊麗莎白安靜了下來。
她微微挑起了下巴,倨傲而驕橫的看着喬:“一個,小小的……”
‘嘭’!
喬狠狠的一腳踹在了伊麗莎白的肚子上。
沒人能夠想象!
喬,居然一腳踹在了伊麗莎白的肚子上!
伊麗莎白髮出一聲近乎絕望的慘嚎,被喬一腳踹得貼地平飛了出去,筆直的飛出了近千尺,這才一頭栽倒在地,趴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動不動。
“幹-你-娘!”喬扯着嗓子,用最大的聲音,用東陸語,大聲的咆哮着。
廚房裡,瑪麗老太太眉開眼笑的連連點頭:“應該說,幹-她-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