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有所準備,但張景耀還是心頭打鼓,來到教師辦公室門口,裘迎梅的身影就在其內。
裘迎梅早上的課在最後兩節,所以張景耀能保證這個時候能在辦公室找到她,而選擇自己在上課時前往,可以避免裘迎梅把他一起叫過去,畢竟根據以往的經驗,裘迎梅不會輕易讓正在上課的學生離開課堂,而且自己的性質遠沒到那樣的嚴重程度。
看到門口西裝乾淨,身材壯實,面容棱角分明的男人,裘迎梅正在備案的書寫停住了,“你是……你找誰?”
張景耀雖然平時不怎麼怕裘迎梅,有時候也會當面頂嘴,但眼下他要以自身長輩的身份和裘迎梅對話,這變換角色的心理壓力還是存在的。
只是反正早就兵行險招,乾脆豁出去了。他硬着頭皮,邁步走進辦公室,好在他方纔一時的慌亂,因爲範海辛這層情緒的過濾,沒有半點表露在外表上。
裘迎梅疑惑的看着這個像是某位領導的男人走入。
“裘老師……你是裘老師吧,我是張景耀的舅舅,她媽媽今天有事,讓我來學校跟你談談張景耀的情況。”
張景耀因爲那個下意識的“裘老師”而險些咬了舌頭,好在臨時調整過來。
裘迎梅從座位上起來,“啊!”了一聲,看着男人,眼裡有疑惑也有些遲疑,不過畢竟對方說是家長,裘迎梅還是示意了一下旁邊有椅子,“你請坐。”
張景耀坐下,潛意識層面鼓動些別樣的情緒,就像是有些……不安。範海辛這麼一個幫派大將,竟然在見老師的時候會感覺到不安?他本能動手幹掉疤臉兄弟的時候,只有殘忍和兇戾。
不過範海辛這幅外形,張景耀自忖平時見到,都會令人心生敬畏,所以裘迎梅應該不會往自己塞錢找人冒充處想,正常人都會覺得沒必要,而且哪能花錢找到這樣的?
“你等我一下,”裘迎梅重新坐回電腦前,從電腦裡點出了一個文件,打開了這個家長聯繫通訊錄的名單,找到張景耀的父母一欄聯繫方式,給留在那裡的趙琴電話打了過去,又對眼前張景耀的“舅舅”道,“關於張景耀的問題,我覺得比較重要,有必要還是跟他媽媽面談,我再跟她媽媽確認一下。”
張景耀立即有跳起來跑路的衝動!
臥槽怎麼不按常理出牌?
正常人誰會管學生家長來的是媽媽還是舅舅啊,你就這麼想當面告狀趕盡殺絕?
要是被揭穿,那就只能直接跑路,範海辛這個化身跑路還是很方便,反正意識迴歸本體,化身就從這個世界消失,找個偏僻地解決完事。只是自己本身就完蛋了,這回還要記上一個請社會人冒充家長弄虛作假的帽子,家裡也絕對雞犬不寧,以自己老媽趙琴那性格,恐怕張景耀就要體會到闊別已久母親巴掌的滋味。
“請問是張景耀媽媽嗎……我是他的班主任裘老師,昨天本來讓張景耀請你今天來學校裡一趟,說一說關於張景耀的問題,但你今天有事,讓他大舅來了,我其實這樣,是想跟你當面溝通的……是,人已經到了,在這裡了……哦,和他說是一樣的吧?好的,明白了。那你忙。”
裘迎梅掛了電話,擡起頭,看着內心一臉懵逼的張景耀。
怎麼回事?趙琴和裘迎梅的這個電話發生了什麼?
裘迎梅搖了搖頭,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有些不滿的冷硬道,“不知道還有什麼事,能比自己孩子的前途更重要?你是孩子的大舅是吧?”
張景耀抑制住滿腦子的疑問,點了點頭,“裘老師,有什麼你跟我說是一樣的。張景耀……那是從小被我打到大的……”
“打有用麼?”裘迎梅的聲音飄來。
張景耀心裡又是一陣腹誹,老裘你別太過分啊……
裘迎梅手伸入桌面前一疊資料裡翻找,然後找出了一份彩印件,裝訂好的,放在了張景耀面前。
“我之前偶然看到了,這上面的是張景耀吧?一開始我還以爲是同名同姓而已,後面找了找張景耀的履歷對照了一下,再對比了一下照片,發現還真是一個人,只是那時候他臉還小得多。”
張景耀:“……現在……也不大吧。”
“嘿,我發現你還真是他舅舅,說話都很像啊。”
張景耀抿嘴不語,低頭看裘迎梅遞來的東西,一看就愣住了。
那是打印出來的網頁報道頁面,是他小學時獲獎的照片和報道,好幾份,時間久遠,存在互聯網上,可能都爲了節約虛擬空間,畫面質量都壓縮了,有些場景張景耀都記不得了,但裘迎梅似乎也都從網絡這片海洋裡找了出來,還裝訂在了一起。
“以前他參加過楓城的‘超越之星’比賽?還得了一等獎?三年級就是隱元境,就凝聚了丹元了?那現在他體修科的表現是怎麼回事啊?”
張景耀發現自己心梗着一塊,看着手頭上的這些東西,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只能道,“他得過病。”
“得病?什麼病,很嚴重嗎……?”裘迎梅有些愕然,看着張景耀好好的,沒想到他身懷重病?修行可以增強體魄,裘迎梅覺得能破了他修行的病,估計是大病。
“可能配不上他的天賦,就會這樣。”張景耀道。
“你是他的舅舅,怎麼能這麼說呢……”裘迎梅看着他,蹙起眉頭。作爲老師,她其實不好評價別人家裡事,但眼下聽着對方對自己外甥好像有些嫌棄,作爲張景耀的老師,她還是忍不住開口。
張景耀立即明白以目前的“身份”,這話確實不妥,便補充道,“什麼醫生都看過了,跑了很多地方,吃了很多藥,都看不好的,他爸他媽爲此背上債務,否則也不會連爲他今天來學校都沒有時間……”
“是因爲即便來了,也沒有好的辦法嗎……”裘迎梅點點頭,倒像是說服了自己,未經他人苦莫苦勸他人這個道理她還是明白,想了想,寫了個紙條遞來,“作爲他的老師,我還是希望他家裡能給他提供支持,幫他找回自己的天賦……我這裡有個體修科很好的老師的電話,他是龍虎門的門人,我之前想着張景耀能找他補一補,說不定能有所收穫。現在……反正看你們吧,我覺得還是不要輕易放棄。”
張景耀看着手裡的紙條,突然覺得眼前的裘迎梅有些不像自己認識的那個脾氣糟糕,時常抱怨的怨婦。
張景耀接過,這場請家長的談話也就到了尾聲,臨出門時,他聽到自己對裘迎梅說,“裘老師,張景耀……會有出息的。”
裘迎梅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點了點頭,“只要你們家長和我們老師勁往一處使,就有希望。”
和裘迎梅告別後,張景耀走出了辦公室門,他之前那番話不僅僅是對裘迎梅說,還從心底對自己的父母說。
他現在已經找到了解決頭痛病的方法,沒有了頭痛病,他的修行就不再是問題,每次對氣機的搬運不再阻滯,他相信會找回自己的天賦,在最後的時間,取得好的體修科成績,最後考上好的大學,從此前途將一片光明。
想到這裡的時候,張景耀心情都不免飛揚起來。
突如其來,張景耀微微一愣。
腦海裡就像是播放老式電影,從一個懸空的角度,朦朧浮現出本身趴在桌子上,周圍教室裡的情況。易戈正在搖晃他。這時候正是一節課下課了的間隙。
這是怎麼回事,還能這樣遠程攝像頭觀察本身功能?
不過張景耀微有惱火,易戈這小子什麼時候不叫,偏偏這時候叫他。
自己這位死黨易戈沒啥邊界感,又知道他有頭痛病,要是搖他不醒,以爲他昏倒了,要是直接把自己扛醫務室就麻煩了。當務之急他要先解除化身,迴歸本體。
張景耀頭一偏,就看到了盡頭處的男廁所。他轉身走去,剛邁進門內,門內好些個手夾着煙正吞雲吐霧放水的男生集體一個哆嗦,趕緊手藏菸頭的藏菸頭,提褲子的提褲子,一個個尋縫覓隙的從他身旁竄了出去。
德育高中不是什麼學風濃郁的重點高中,而且到了最後一年,有大把自覺前途無望在學校裡逃課溜達的人,一大早就聚集在男廁所抽菸的也很常見。
“媽耶!校長今天檢查?”
“不是校長……政教處據說來了個新主任,要好好整頓一下校風!”
“靠我們不會被記下來了吧?”
“怕什麼……吃不了人……”
張景耀聽着外面這些唯恐避之不及的聲音,搖了搖頭,他找了個隔間,閉上眼冥想意識抽離,他感覺自己離空而起,又迅速下墜,他已經迴歸本體,化身於空間中湮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