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憨基本上不說話,全是皮特在說。
皮特:“一別快一年了,大家的變化還真的挺大的。記得去年初見你的時候,皮粗肉糙、老不茬茬的。現在竟然細皮嫩肉,看上去也年輕了好許,看來這邊的氣候還真是養人啊!”
去年是我精心策劃設計抓住了你,今年卻是你精心策劃設計差點兒讓我沒抓住你。
這地球說大也大,說小也小,你說誰能想到今天我們兩個西北小老鄉,竟然在東南大海邊相遇了?
老鄉見老鄉,見面放……我是一槍未放,你不知放了多少槍。當然這得加上你去年在靶場放的那些槍,沒有一槍是合法的啊!”
愣憨有些動容,但依然強迫自己咬緊牙關,不吭一聲。
皮特:“也不知道去年你最後怎麼處理了?特殊法庭你還沒資格上,移交地方吧!總隊可能又要保密,水娃也是心地善良純樸的實誠人……讓我猜猜,你難道是躲過了牢獄之災?”
愣憨看着皮特的眼睛,默默地點了點頭。
皮特有些暗自吃驚,心道自己雖然隨口猜測楞憨可能沒事兒了,但確實沒有想到楞憨還真的沒事兒了。
皮特面色一冷說道:“大家都原諒了你,可你的所作所爲對得起誰?對得起你的良心嗎?”
愣憨面色一變,又無奈地搖了搖頭。
楞憨低頭沉思了一會兒,終於開口了,“我給水娃磕了一個頭,賠了一頭牛,又低價賣給了他一頭牛,算是得到了水娃的徹底諒解。水娃給總隊領導說他不生氣了,也不要求把我法辦了。
水娃說反正我姐的仇和他也沒有關係了,還說我倆也扯清了。即便是還扯不清,冤有頭、債有主,下次要是再下手,還請我高擡貴手,不要衝着他的牛去就行了……”
皮特聽得稀裡糊塗,心想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啊!不過有一點聽明白了,這楞憨又摳又滑。賠一頭牛本來就是應該的,現在低價賣給水娃一頭牛就算完事了,也虧了碰上水娃啊!
楞憨:“我又給總隊寫了一個悔過書,好幾張紙呢!我說我雖然犯下了滔天罪行,但卻有一顆菩薩般的心。
雖然我恨水娃,但我心慈手軟,就是開槍也堅決沒有朝水娃開槍,牛又不怕疼。就是打他的牛,也是瞄準了往腿上打……”
皮特立刻做了一個排球教練要求暫停比賽的手勢,楞憨竟然一下子就明白了,很自覺地閉上了嘴,又開始沉默。
皮特:“你也知道我問的不是這些事情,我想知道的是你離開老家以後發生的事情。
你是怎麼走上現在這條路的?走上這條路以後又發生了什麼事情?特別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到底是……”
楞憨:“唉!說來說去還是怪水娃啊!我姐被他逼走了,背井離鄉,我也被他逼走的,流落街頭。
我從西北一直向東又向南,最後到了福省打工,啥活兒都幹過啊!一言難盡。
不過你還別說,雖然我好吃懶做,卻頭腦靈活,乾的都是些小活粗活,還膽大心細,竟然被人看上了……”
皮特也不吱聲,心想我倒是想聽聽你被什麼人看上了,是千金小姐呢?還是富婆款姐啊!
看着皮特鄙夷的的眼神,楞憨一時語塞,心想這我哪裡好意思說出口啊!難道說自己一看就不是老實人,更不是好人,所以才被壞人一眼相中了?
愣憨低着頭說道:“後來的事情也沒啥說的了,人家算是收買了我……唉!你看我這都說的是什麼話啊!簡直是太難聽了,
明明是僱傭了我,說成了……
你還別說,我很快就成爲了小組中的骨幹成員。這次要一路護送二人出海,全憑了我啊!就憑他們幾個低智商的呆頭傢伙,早被你們抓住好幾回了。”
愣憨突然又閉嘴了,自己也覺得抹不開面子了,哪有這樣幹了壞事還要自賣自誇的?就是當年賣瓜的王婆也不會這麼說,好歹人家賣的、誇的還是綠色健康食品……
楞憨像擠牙膏一樣地說着自己的事情,皮特終於斷斷續續地知道了自己需要知道的東西。
愣憨說他們原計劃是沿着鐵路線一路暗中策應、並伴隨二犯前往湄灣。然後將二犯藏進集裝箱內,並將集裝箱裝上湄港的一艘貨輪,從湄灣出海……
貨輪上的一名大副已經被買通,負責集裝箱順利裝船,並在開船後悄悄地打開集裝箱,把二犯轉移到自己的住處藏匿。
然後等貨輪到達海峽預定的海域時,再協助二犯下船,登上接應的船隻……
愣憨說自己的頭兒代號是T,平常只下達指令並不直接參與行動,而且雙方是單線聯繫。自己不清楚T的姓名、住址、身份什麼的這些信息,基本上是一概不知。
T是出於什麼目的、什麼時間、又是怎麼和二犯搭上線的、他們之間還有什麼秘密等自己也是一概不知。
至於在哪裡把二犯裝進集裝箱?又怎麼運進湄灣港?再裝上哪艘貨輪?大副又是誰?自己還是一概不知。
皮特最後問楞憨的四個同夥兒,也就同行的三人,以及最後被抓捕的前哨,都是什麼來歷和身份?
楞憨說這我也不確定,反正三人和我是一個小組的人。三人都是閩南人,說着閩南話。是和T一起來的還是和自己一樣是被拉下水的,還不清楚,小組的“紀律”就是不能互相打聽來歷。
而暗哨是T的聯絡人,T要麼讓暗哨聯絡我,要麼就通過對講機直接聯絡我。這說明了一件事兒,一是T防着我,二是T就在附近的某個地方潛伏……
楞憨說完了,是全部說了實話還是有所保留無法確定。
但皮特高度懷疑楞憨肯定是耍了小心眼兒,楞憨表面上把該說的都說了,巧妙地讓供詞滴水不漏,看不出明顯的破綻。而且話也已經說絕了,路也已經堵死了。
不管是誰來審訊,都沒有太好的理由去逼問他繼續坦白。
結束了對愣憨的審訊後,皮特又專門向鮑局長進行了彙報。
鮑局長心情不錯,自己按時完成了緊急任務,又是不費一槍一彈,不損一兵一卒,奇蹟再次來臨,心情想不好都不容易。
鮑局長:“你的猜測又得到了驗證,不負我的絕對信任啊!嗯……老郭又打電話了,說廳裡還有事兒在等着你,既然這邊的案子已經破了,就讓我早點兒放你回去。”
鮑局長又問皮特的想法是什麼,皮特說自己服從組織安排,讓留就留,讓回就回,咋樣都行。
鮑局長:“那就再留幾天吧!郭廳長那裡我來解釋。”
皮特:“還有一件事,我並沒有告訴別人。那就是我在抓獲最後一名疑犯的時候,提前通過對講機套出了一個重要的情報。
這名疑犯正是充當了提前打探消息的那個暗哨,他說抓捕現場只是他一個人,並沒有第二個充當暗哨的同夥兒。
據這名暗哨透露,T目前應該在泉市某處潛伏。而且這名暗哨完成任務後,將在泉市和T接頭,接頭地點是泉市海峽酒店。”
鮑局長:“你的情報很重要,也很準確,和我們已經掌握的情報也基本吻合。但海峽酒店這個線索,我沒還沒有掌握。
本來後續的事情,我們準備不麻煩你了。但現在看來,可能你還不能不管。”
皮特:“爲什麼?又訛上我了?”
鮑局長哈哈一笑說道:“既來之則安之, 閒着也是閒着,還是讓你發揮尖兵的作用吧!”
皮特故意嘆了一口氣,說道:“好嘛!我只是來給你們出謀劃策、協助破案的,現在倒好,腦子要我來動,手也要讓我來動了?現場抓了七個人了還沒抓夠,還要接着抓啊!”
鮑局長:“能者多勞唄!怎麼?還有意見?”
皮特苦笑着說道:“我哪有什麼意見啊!我記得以前不是這樣的,我基本上是君子動口不動手,可現在……罷了罷了,這是要逼着秀才造反啊!”
鮑局長一本正經地說道:“你是秀才嗎?唉!還真是的,不過你不是一般的秀才,你是武秀才。”
好嘛!只聽說過武狀元,武秀才還是頭一回聽說。
鮑局長:“你可能還不知道,你剛纔說的大副,代號爲U,妄圖通過集裝箱和貨輪協助偷運二犯出海。所以,現在至少有二個關鍵人物還沒有落網,一個是T,另一個是U。
剛纔我是在給你半開玩笑,其實我們已經開始後續的偵破工作了,也提前決定了讓你錦上添花,趁熱打鐵,一蹴而就。”
皮特心道又來了,只好重重地點了點頭,毫不含糊……
走在泉市的街頭,皮特表面上是一身的輕鬆。
就自己這不到十九歲的低齡,也只能裝學生了。本來就是學生,所以裝都不用裝,一切都是真的,除了胸前閩南大學的校徽。
前面就是泉市海峽酒店了,皮特沒有絲毫的猶豫,信步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