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初升,微斜的陽光灑露着暖和的光芒,幾處寒枝上,幾隻鳥雀嘰嘰喳喳議論紛紛,似乎是在討論這冬日的靜謐和溫暖。
而樹枝之下的小徑上,也有許多揹着書包的弟子們在趕路,熙熙攘攘,笑聲不絕。
“你聽說沒有,昨天林城當初暈了過去呢!”一位濃眉少年神秘兮兮的說道。
“有什麼好奇怪的,這件事是人都知道!”他旁邊的矮個子少年露出不屑的神色。
“那你知道他爲什麼暈過去嗎?”濃眉少年嘿嘿一笑,拋出了大魚。
“嗯?”矮個子眼睛一亮,放低聲音問道:“你知道些什麼消息?”
“當然!”濃眉少年一挑眉頭,生怕對方不相信,又補充了一句:“當時我雖然在外面,但我們房間的老黑可是在裡面的。”
矮個子少年露出羨慕和崇拜的神色,道:“他運氣真好!”
濃眉少年嘿嘿笑道:“我悄悄跟你講,當初他們幾個進去,才發覺原來葉羽他們的任務憑證根本沒有丟,他不過是演戲給林城看而已。”
“是嗎?”矮個子驚歎,隨即似乎想到了什麼。“不過他們沒丟就沒丟,關林城什麼事,他爲啥要暈倒?”
濃眉少年遲疑了一下:“這個......”忽然聽見後面傳來了一個神秘的聲音:“這個我知道!”
兩人回頭看去,才發現不知何時,他們的背後已經站着一個小眼睛、塌鼻子、厚嘴脣的傢伙。這傢伙眼睛很小,但極有神,他微微將雙眼眯着,裡面的神光一亮,倒是很有神棍的風範。
“敢問這位仁兄是?”濃眉少年問道。
“鄙人周君,二樓甲號房。”自稱周君的傢伙回答。
濃眉少年拱手道:“原來是周兄,幸會幸會,我叫牛建,這位是常溫原。”寒暄了一下,自稱牛建的濃眉少年忍不住問道:“不知道剛纔周兄說的是?”
周君眯着眼睛,搖頭晃腦地道:“牛兄有所不知,昨天我就在房間裡,親眼看見那葉羽設了一個計謀,讓林城一步步走進他設的陷阱裡,林城偷雞不成蝕把米,還被王教頭嚴厲懲罰了一翻,當然得急得暈過去了。”
“原來如此。”矮個子常溫原恍然,又疑惑道:“葉羽搞了什麼計謀,竟然讓林城遭到嚴懲?”
牛建也是一副好奇的神色,望着周君。
周君眼睛眯得更厲害了:“這個,說來話長,總之你們只要知道這個計謀夠厲害就知道了。”頓了一下,他先將昨天的事情簡略地說了一遍,然後突然低下頭,神秘兮兮地低聲道:“我告訴你們一個秘密,你們千萬不要說出去。”
兩人果然大感興趣,一致賭咒發誓絕不說出去。
周君的聲音神秘而悠遠,彷彿從天外傳來:“傳說,那個葉羽是個成了精的狐狸轉世,不但武功高強,而且最擅長作弄和設計別人,你們可要小心了。”
牛建和常溫原兩人彷彿中了定身咒一邊愣在原地,等回過神來之時,才發現對方已經遠去。
牛建和常溫原對視,牛建嘀咕道:“我說他武功怎麼這麼高,原來是妖精轉世!”
常溫原嘴脣囁嚅一下,重重地點點頭。
......
......
昨天從頭到尾一直看完事情經過的人並不多,就算在這些人中,也還有許多至今都還一頭霧水,絲毫理不清事情頭緒的傢伙存在。所以,自從昨天林城進了戊號房——豎着進去,橫着出來之後,便有了諸多“傳說”,這些“傳說”的版本各不相同,但都基本上達成了一個共識——葉羽不是人!
人,怎麼可能練成這麼高深的武功和劍術;怎麼可能獨立擊殺一頭大白虎;怎麼可能設下這麼鬼斧神工的請君入甕之計?
也不知道是那個弟子第一個發出這個感嘆,但隨即,這個感嘆便流傳開來,深獲大衆贊同,並且開始作爲“傳說”的起始和證據,隨着衆弟子的議論流傳得越來越廣,越來越複雜。
“喂,你聽說了沒有,葉羽原來是狐狸精轉世啊!”
“狐狸精不是女的嗎?”
“他前世是狐狸公嘛!”
“胡說,人家明明是天上的神仙所化,特地下凡來點化我等癡傻之人的!”
......
“喂,你聽說了嗎,葉羽原來是魔界的大魔王變成的啊!”
“不是狐狸公嗎?”
“你的消息過時了,現在已經變成大魔王了。”
“原來如此,怎麼不變成老妖婆呢?”
......
華山生活清苦,弟子們基本上沒有什麼娛樂,故而平時雖然一副正經八百的樣子,然而一旦遇到了什麼事情,衆弟子心底裡的八卦之魂便會被漸漸喚起,並且熊熊燃燒!
小路的最後面,蘇青璇肩上掛了一個明黃色帶刺繡的小巧包包,配上他鵝黃色的衣服,顯得十分好看。此刻,蘇小姐中津津有味地打量着身邊一臉黑線的葉羽,眼睛裡透出古靈精怪的色彩。
“咦,你的尾巴呢?狐狸公?”蘇青璇忍住笑,在葉羽身上仔細打量了一圈。
葉羽無力地神了伸手:“我的小祖宗,你就不要鬧了,我都要煩死了。”
蘇青璇眼中泛着笑意:“作爲一個大魔王,還有什麼煩惱的嗎?”
葉羽在蘇青璇的小腦袋上面輕輕彈了一下,佯怒道:“死丫頭,你還來?”
蘇青璇俏臉一紅,嘀咕道:“誰叫你連我也瞞着的。”
葉羽恍然,隨即笑了笑,轉移話題道:“今天就是最後一節課了啊!”
蘇青璇果然露出愁容:“是啊,一晃就是一年過去了,過了今天,大家就要各自離山了。”
昨天王教頭已經說了,今天是他們此年學藝的最後一天,要不是蕭先生同風雅軒的各位先生商量着要安排一場考試,興許他們今天都已經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葉羽笑道:“又不是生離死別,有什麼好愁的,你不是很想家的嗎?”說到這裡,他倒是突然想起父母和晴兒來,心中不可抑止地升起一股強烈的期待之情。
蘇青璇白了他一眼,卻沒有多說什麼。
兩人邊走邊聊,不久來到風雅軒,由於要避免簡單那些“傳說”的流傳者,葉羽兩人一直都走在最後面,等他們兩走進課堂的時候,蕭先生已經和十多個甲班弟子等候多時了。
兩人趕緊走到第一排坐下,蕭先生目光怪異地看了葉羽一眼,看來也是知道了有關他的那些“傳說”了。
等大家都安靜的坐下來,蕭先生道:“大家昨天都已經知道了吧,我們今天要舉行一場考試,同你們王教頭佈置的試練一樣,作爲大家今天的總成績,大家不必擔心,這個成績是不會計入你們三年後的考覈成績的。”
衆弟子皆都看着他,沒有說話。
蕭先生道:“我們今天的考試其實很簡單,只要你們寫一篇文章,題目是......”頓了一下,見所有人都露出認真的神色,蕭先生淡淡道:“何謂——武!”
“時間照樣爲兩柱香時間,大家都開始吧!”
葉羽沉靜下來,他環顧一圈,發現十幾個人都是一副低頭沉思的樣子,這個題目雖然不難,但要寫出自己真正的想法,還要顧忌到文辭的運用,還是有些妨礙的。
葉羽沉吟了一下,心中似乎有些感觸,但又不甚明白。
風雅軒的小房間中,一時之間寂靜無聲,衆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如風吹樹葉般的沙沙聲終於響起,隨即越來越多,終於將整個房間都淹沒下去。
蘇青璇手執毛筆,正襟危坐,她的筆跡娟秀而溫和,筆鋒流轉間還透出一股淡淡的靈動之氣,讓人看了不自覺地拍手叫好。此時,她的面前正放着一章白紙,紙上已經寫了少許內容,那最頂上的幾個字正是——“操戈止戈,是爲武也!”
就在蘇青璇背後的不遠處,林城皺着眉頭,手中毛筆幾欲下手,但有猶豫不絕,始終沒有寫出一個字。
少許時間之後,他索性放下筆來,閉上眼睛,腦中開始回想小時候練武的經過,以及這一年來華山上的種種生活。最終,他的記憶停留在葉羽在半空中使出“蛇吐信”,刺傷白虎的那一幕。
下一瞬間,這幅場景轟然破碎,變成林城自己仗劍獨立,直指蒼穹的景象!
驀地,林城忽然睜開眼睛,嘴角噙着一絲冷笑,他的手中已經捏着一杆毛筆,信手在紙上嘩嘩寫下七個打字:“武者,俱工具耳!”
課堂上同他們一樣經歷的人不在少數,有些人感觸頗深,信筆就可揮就,另一些人就要遲疑一些,需要思考一陣,纔敢立意賦文。半柱香時間過去,無論是這兩種人中的哪一種,都已經開始動筆,只剩下葉羽一個。
葉羽沒有理會任何人,甚至連蕭先生奇怪的眼神都沒有注意到。他捏着筆,腦中走馬觀花地閃過無數影像,有前世看的武俠片,也有今世聽說的那些大俠事蹟,然而,他想起最多的,還是自己從清河鎮到華山這一年來的種種經過。
他想起自己在朝陽初生,其光大道之時的感悟,想起自己在白虎面前福臨心至使出的變化版“蛇吐信”,想起在打敗那幾個攔路賊之後自己產生的淡淡茫然......
無數光影在葉羽面前一閃而過,他心中忽然產生了一種想法,但這種靈感卻又似蒙着一層薄霧一般朦朦朧朧,叫人看不清,觸不到。
忽地,葉羽身子一僵,腦中紛雜的影像全都消褪,只餘四個大字橫亙在眼前。
一支筆彷彿龍蛇,瞬間在白紙之上刻下幾個大字——“武道,人道!”這一瞬間,葉羽渾身的精氣神都受到這個突產生的靈光的影響,變得蓬勃、純粹、渾厚。
似乎詫異於葉羽的突然變化,蕭先生擡起頭奇怪地注視了他一眼,隨即眼神一凝,片刻,又搖了搖頭,低下頭去。只是,誰也沒有注意到,他低下的眼眸中,閃爍着奇異的不停變化光彩。
三篇文章,註定了三人日後迥異不同的武學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