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晉汴州城,京郊。
京郊百里之外的一片空曠之地傳來震天殺聲,火光將黑夜照亮如白晝,馬兒驚恐的嘶鳴連綿不斷,聽得人心肝顫動。
由遠及近的馬蹄聲急促狂奔,通身的黑色馬兒如行走在夜中的鬼魅。馬兒靈動的眼睛閃着堅毅的光芒,它衝進漫天火光的第一層包圍圈。一個急停,前蹄躍起,一聲驚濤駭浪的長鳴宛如帝王之吼,頓時慌亂逃跑的馬兒們集體轉向,往這邊奔衝而來。
馬背上偉岸英姿的男人凌空而起,覆手間迎襲而來的數十人紛紛倒下,武器與地上的石頭撞擊“叮噹”作響。
一把寒光碧波劍握在厚繭粗糙的大掌中,挺拔的身形猶如穿梭在烏雲中的閃電。數道銀光晃動乍現,鋒利的劍斜垂而下,一滴滴仍帶有溫度的血液落入泥土之中。
人影動,利劍出,收割着一條又一條鮮活的生命。
“司徒將軍!”
不知哪個兵卒認出挺拔偉岸的男人,大聲喚出一聲便直直倒下。
鷹眸閃動着灼灼光芒,他帶着嗜血的煞氣,昂首闊步走進包圍圈的中心。每踏出一步,銀光環繞於他周身,一閃而逝之後空氣中瀰漫着更加濃烈的腥味。
“咚咚咚……”
四具屍體倒下時喉嚨噴出汩汩血泉,染紅了黑色的夜行服,澆熄了散亂在地上的燃燒的火把。
踏過剛剛倒下的屍體,他如同地獄而來的王者,薄脣噙着一抹妖魅的笑,鷹眸裡映出一個個即將被收割的生命。這些訓練有速的殺手在他面前就是一隻只小小螻蟻,銀光閃逝,又有數十人被一劍斃命。
“司徒將軍回來了!司徒將軍回來了!”
“快看呀,司徒將軍回來了!”
……
衆兵卒們像是吃了大力丸似的羣情激奮,將手中的武器舞動紛飛。一改之前疲於應付、只守不攻,在看見司徒將軍迴歸,有了主心骨的他們化被動爲主動,將手中的武器發揮到極致。
戰場上他們威風八面、寧死不屈。如今不過面對小小的數百殺手,何懼之有?
殺聲、砍聲、哀嚎聲、馬嘶聲、烈火炸響……混雜在一起分不清敵我,只記得揮舞着手中的武器拼殺個痛快。
“大家別怕,只有司徒天逍一人回來不足爲懼!我們有五百精銳,輪翻殺過去也能累死他。”
沉寂片刻之後,所有殺手的目光都聚集在司徒天逍一人身上,他們煞氣沖天,一個個恨不得置司徒天逍於死地。
司徒天逍負手而立,睥睨這方寸之地的修羅場。對方口中的五百精銳已不足三百,只需他動動手便可全部殲滅。
“想死得快些就來吧。”
醇如烈酒烹油,妖魅笑容浮現,身影亦動,眨眼間劍光匆匆而逝,十幾個殺手已斃命,再無氣息。
“殺呀!”
“殺呀——!”
“殺!”
……
激起怒焰,殺手們揮舉着武器撲襲來。
頓時,如雨夜驚雷般的殺聲再次轟轟乍響……
這一場廝殺短短半盞茶的功夫,五百精銳殺手無一生還。
“司徒將軍,你可回來啦。快、快去救壽王爺。”
“他在哪裡?”
“護衛們保護壽王爺往東邊去了。”
“留下五人清除假死者,其餘者往東。”
……
哨聲響,黑馬駒從漆黑的林中狂奔而來,一聲嘶鳴。沒有半點停留,馱着主人向東飛馳。
東五里,一座小小的山丘之上,壽王和護衛及一些隨行保護的兵士被一千精銳殺手團團圍住。
爲首者蒙着面,手中的武器亦看不出他是誰派來的殺手。
“王爺,乖乖束手就擒吧。”蒙面首領一雙明亮的眼睛閃着殺意。
壽王俊美的臉龐浮現笑意,低頭把玩着掌心的兩顆夜明珠,語態輕鬆隨意,問道:“先報上家門,讓本王看看你夠不夠資格來命令本王束、手、就、擒。”
“王爺,我衆你寡,還是不要頑強抵抗的好。免得一會兒吃了苦頭,怪我們心狠。”
蒙面首領往前走一步,立即有護衛持刀相向,怒喝:“退後!”
無法,只好退回原地,繼續耐着脾氣勸道:“王爺,你明知司徒天逍是叛臣卻要與他爲伍,這……與王爺的未來有損無益啊。”
壽王斂笑,俊美的臉上瞬時浮上一層薄怒,反問:“叛臣?誰說的?父皇嗎?還是信陽侯?”
“這……無可奉告!”
蒙面首領拱手,假意勸道:“王爺,請你和我們回去認罪吧。”
“認罪?向誰?”壽王一瞬不瞬地盯着蒙面首領,“父皇?信陽侯?還是……”
“不管是誰,休想帶你走。”
挺拔身影在數千人中間穿梭,人們僅看見身邊一道黑影掠過,耳朵聽見一陣輕風颳過,眨眼間那偉岸的背影已經立於壽王身邊,傲視天下的高冷氣勢令人不禁膽寒。
“壽王爺。”
“你回來的真快。”壽王微笑,丟一顆夜明珠給他,說:“本王原本等着你來收屍呢。沒想到……你來的真快。”
“等壽王爺百齡之歲駕鶴西遊之時,我定會趕來送你最後一程。”司徒天逍把玩着夜明珠,瞧了一眼說:“王爺這兩顆珠子是哪裡得來的?看着熟悉。”
“剛剛侵襲本王大營的殺手身上偷來的。”壽王捻轉珠子,揚揚下巴意有所指,“就是他。”
司徒天逍看向蒙面首領,陰森的鷹眸閃出一絲疑惑,不解道:“十日前從西域帶回的夜明珠僅有兩顆,難道被他偷去了?”
“也許是賜的。”
壽王將手中的夜明珠丟給司徒天逍,笑道:“看來父皇對我有些不滿呀。”
“壽王爺要小心些嘍。”
司徒天逍揶揄,將夜明珠丟回壽王手裡,一個閃身便站到蒙面首領面前。在對方恍神之際,一把抓下蒙面面布,迫使首領露出真容。
“果然與我猜測的一樣,王統領,好久不見了。”
安氏族行一王氏族,統領王央。
王央抓回黑布攥在手裡,冷冷地瞪着司徒天逍。
“安氏族是先帝留給太后的護衛。不知從何時起聽命於信陽侯的?”司徒天逍妖魅淺笑,鷹眸陰戾如盯看獵物一般。
王央心裡發寒,但表情強裝鎮定,嗓音平平地說:“你殺了劉義統領,便是與太后作對。安氏族的衆人絕不會放過你。”
“哦?”司徒天逍往前一步,幾乎與王央鼻尖撞鼻尖,語音森冷地質問:“太后已下令取消‘格殺令’,你們不知道嗎?”
“這……我們不知。”王央心裡吊了十五個桶,因爲司徒天逍的一句質問嚇得七上八下的。
他來之前已經聽到安氏族的大族長提起皇太后取消命令的事情,但是王姓氏族的族長卻依然固執要對司徒天逍“格殺勿論”。此其中必有原因,他一個小小的統領只能聽命行事。
“王統領,看來你帶人來此並不是奉太后之命。待本王回宮之後,是不是可以向太后告狀去呀?”壽王笑睨面如菜色的王央。
“王爺,請你和我離開此地。”王央拱手,一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的表情。
壽王含笑,顛顛走下丘頂,來到王央面前,“你在和本王說話嗎?”
“是……唔——”
王央悶聲,眉頭漸漸皺起。他慢慢低下頭看着腹部被刺入的匕首,一道血溪緩緩流出,順着褲管染溼了鞋履,染紅了地上的黃土。
“本王最討厭忤逆犯上之人。”
噗一下拔出匕首,壽王大喝一聲:“殺!”
霎那間,小小的山丘成爲煉獄之地,一百人對抗千人精銳殺手,以寡敵衆是何等的慘烈。
司徒天逍將壽王護在身後,他一把寒光碧波劍凌空橫掃,十幾個殺手殘叫着倒地,立時斃命。
“主子!”
被木寧夕趕出來的鬼護衛從馬背上躍起,衝入包圍圈。鬼護衛八人雙雙爲伴、協同合作,四面撲殺來的人幾次尋找漏洞都是徒勞。
“殺!”
壽王親自帶領着護衛和兵士們在外形成一圈壁壘,與被圍在中央的司徒天逍及鬼護衛裡應外合,形成“包抄”之勢。
“不好!”
其中一個大叫,只見遠遠的又趕來一隊人馬。
壽王回頭看,有些小小的竊喜。那隊人馬的馬鞍上有金線繡成的標誌,顯然是宮中的人馬。
“壽王爺!快進來!”
司徒天逍大感不妙,幾個躍起落下便將壽王帶回包圍圈中。
“是父皇的人,來救我們啦。”壽王欣喜若狂,眼睛綻放期待的光彩。
“不,那是來殺我們的。”司徒天逍咬牙,擡手便將撲襲來的一個殺手砍死在腳下。
壽王反駁道:“不可能,父皇不會殺我的。”
話音未落,馬背上的黑衣人亮出武器,騎在馬上狂奔來,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壽王的那些護衛根本沒有反抗機會便被斬首。
“不可能的。父皇……父皇怎麼會……殺本王呢。”
即使眼見爲實,壽王仍然不敢相信包圍圈外正在砍殺自己護衛的黑衣人是皇上派來的。而那些黑衣人刀下之魂都是他壽王的護衛和兵士。
“衆將士聽命!”
司徒天逍大喝一聲,舉起寒光碧波劍。
“末將聽命!”
吼聲四起,那聲勢如雷、氣勢如虹令殺手們驚愕。
“殺!”
司徒天逍鷹眸赤紅,迸射出殘虐的煞氣。他凌空如羽,踏步如飛,瞬間來到騎在馬上的某位首領的頭頂,長劍刺下,血液噴涌,連同馬兒一起倒在地上。
這場廝殺從戌時直到子時,號稱精銳的千人以及繡有金線標誌的殺手們無一生還,屍堆如山、血流成河,散落山丘各個角落的武器上都染滿的血漬。
“司徒天逍,父皇爲什麼要殺我呢?”
壽王惆悵地低垂着頭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他俊美的臉龐濺上血漬,漂亮的眼睛點點溼潤。望向空中的月亮,他悲愴地大吼。
“父皇——!你爲什麼要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