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顆龍紋毒藥丸吞下,直到旭日東方,雞鳴狗叫,守了木寧夕一夜的司徒天逍才發現她頸子上漫延的龍鱗紋漸漸褪色,消失。
“公主?”
紫線欣喜,趴到牀邊盯着木寧夕。
駱名流親自領着老管家端來早膳,看司徒天逍眼窩深陷,極度疲憊的模樣,忍不住上前勸道:“主子,歇歇吧,吃點東西。”
“我已經命人到飛狐嶺的幻月山莊去打探,若老毒婦不在山莊內,可以設法偷到一些。”
“不必。”司徒天逍嚴辭拒絕,握着木寧夕的小手沉冷地說:“早在三月前,老毒婦已經失蹤,至今下落不明。”
“那龍紋毒的藥丸會由誰來管着。”
駱名流疑惑,幻月山莊的丹藥一向由月老夫人親自煉製和照管,從來不會假手他人。
“老毒婦學女帝養男寵,她身邊不僅僅月牧一人,也許還有她更看重的男寵來打理山莊的諸多事宜。”司徒天逍沉聲分析,看來他該命鬼二潛去西都國打探打探老毒婦的下落。
駱名流心底也有派人去打探月老夫人行蹤的心思
“莊主。”
老管家匆匆而來,停在屋外石階下,稟告道:“有一位遠客求見。”
“遠客?”
駱名流狐疑,難道是信陽侯不成?如果是就很有趣呢。與司徒天逍拱手,他轉身出去見見那位“遠客”。
老管家尾隨着駱名流回到前院主屋的中堂,果然……
“久聞信陽侯威震四海,一身浩然正氣,今見果然名不虛傳呀。”
“石梅莊主客氣!客氣!”
駱名流笑意盈然,俊逸瀟灑地步態令人賞心悅目,即便故作鎮定地板起黑臉,看他謙恭有禮的躬身作揖,也斷然變了臉色,含笑相禮。
信陽侯更是快走幾步,與駱名流拱手還禮。如此和諧友好的畫面,又有誰猜得到昨日駱名流領着梅影硬闖琰王府救木寧夕,而信陽侯被威脅,連個屁都不敢放地眼睜睜看着木寧夕被駱名流帶走。
“侯爺前來寒莊作客,難道是想償還欠下的債?”駱名流試探地問。他可沒有忘記走前的那句警告。
一句話提醒了信陽侯,果然他的臉色黑沉沉的,看駱名流的眼神也多了一些慍色。
“來人,將本侯帶來的東西呈給駱莊主。”
隨從抱着一個錦盒走上前,在駱名流面前將盒蓋打開,裡面……
“這是駱莊主送給扶柔公主的金蓮花頭冠步搖,想來扶柔公主一定喜歡,故而本侯向太后叩請賜回。”
“侯爺若喜歡這步搖儘可留下。這金蓮花頭冠步搖並非在下送給扶柔公主的。”駱名流訕笑道:“在下與扶柔公主雖爲摯友,但她卻從未向在下索要金銀等物。”
“那……這步搖又是誰送的呢?”
信陽侯猶豫了,難道木寧夕除了認得駱名流,還認識更有錢的大財主?不不不,駱名流已經是聞名四國的天下第一富,再沒有人的財富能與他相提並論。
“我知道是誰!”
“這世上除了司徒天逍,再沒有別人。”
大門外又走入一人。此人生得平凡的面容,一席青灰色的長袍,腳下一雙價值百金的鞋履。
“月公子,你終於忍不住進來了。”
駱名流後退一步,伸出一隻手掌,“龍紋毒藥丸,拿來!”
月牧掃了眼伸來的手掌,笑言:“不急!在下還有一件要事,希望與駱莊主商量。”
“哦?”駱名流挑高尾音兒,收回手掌,“想要商量的若是雞毛蒜皮,恕在下沒那個耐性相陪。若是……”
“自然是天大的事情。”月牧笑吟吟地走上前兩步,從懷中掏出一個手掌大的白瓷瓶,“駱莊主想要的東西在這裡,在下想要的東西希望駱莊主不會吝嗇。”
“天下間能貪圖駱某東西的人如鳳毛麟角,就不知道月公子想要得到什麼呀?”駱名流盯着近在咫尺的平凡男子。對於他曾經背叛影閣,成爲影閣的敵人,這些駱名流心知肚明。爲了能源源不斷拿到龍紋毒的藥丸,司徒天逍下令不能殺了月牧,甚至還要假意迎合。
這種滋味,真令人噁心。
月牧毫不在意駱名流陰陽怪氣的暗諷,又從懷裡拿出一封信,遞給駱名流,“這是月老夫人給駱莊主的信。”
駱名流冷瞥那信封一眼,悠然道:“讀!”
月牧環視四周,除了駱名流、信陽侯、他,還有老管家和幾個小廝。
“駱莊主確信要在下此時此地讀出來?”
“不願意也可不讀,就當駱某從未收到。”
“好,駱莊主都不怕隔牆有耳,在下更不怕了。”
月牧拿出信紙,擡眼瞼瞄了駱名流一眼,便朗聲讀起來。
此信內容說得很簡單,幻月山莊和西都國郡王樂祈希望與駱名流同盟。先收南晉,再攻西都,最後攻東楚,與北契國形成南北割據,地位相當的新國家。至於駱名流,可以入朝爲官,也可以成爲新國家最富有的人。
“駱莊主,你意下如何?”
月牧讀完信,目光綻放光彩,希翼地看着駱名流。
“想要與駱某合作,總要先付出些代價才行。”駱名流重新伸出手掌,“藥瓶!”
月牧哈哈大笑,將手中的白瓷瓶丟入駱名流手掌中。回頭得意忘形地看信陽侯,笑道:“侯爺,草民說過,駱莊主是識時務之人,如此優厚的條件,他一定會同意的。”
“小心!”
信陽侯驚愕地要拉回月牧,但他的手才擡起又無奈地放下。
一把銀光閃閃的軟劍橫在月牧的頸側,鋒利的劍刃離他頸上跳動的脈搏僅僅隔了一層皮。
“駱莊主,有事好商量,千萬別……”
駱名流將軟劍微微壓下,頸側的一塊皮肉被削下來,立即見血。
“駱某平生最厭惡被人要挾,若侯爺誠心相邀,大事將成、指日可待。但侯爺既想要結盟,又不信任駱某,以小小的幻月山莊來要挾於駱某,恐怕侯爺想得太天真了。”
“駱莊主不要誤會,這僅僅是月老夫人的意思,與侯爺並無關係。”月牧解釋,頭後仰着生怕喉嚨上的軟劍再偏離半指,他的小命立即玩完。
“呵呵,你們當駱某是傻子嗎?這封信並非月老夫人的手書,不過是你僞造的罷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信陽侯和月牧面面相覷,腦中一片空白。這……這……難道月老夫人和駱名流是舊相識?能得到月老夫人親筆手書的人寥寥無幾。
“駱莊主,看來在下有眼不識泰山,竟不知道駱莊主與老夫人是舊識。”月牧扯動嘴角,討好地說:“在下多有得罪,請駱莊主不要怪罪。”
“想要駱某放過你,可以。”
駱名流動動劍柄,讓利刃又深陷於傷口中,惹得月牧疼得皺緊眉頭。
“滿足我提出的條件,一切皆好商量。”
“駱莊主請講。”
月牧和信陽侯都興奮起來,彷彿能看見堆積如山的金銀一車又一車運回汴州城。
駱名流微微一笑,“扶柔公主的任務一筆勾消。龍紋毒的藥單,還有樂月瑤的命。”
“駱莊主,這……恐怕很難。”
月牧猶豫,又說:“扶柔公主已經到了如此地步,恐怕也時日無多。縱然老夫人執意要她去完成任務,身體也支撐不住。這件事情,在下會向老夫人稟告。至於後面的兩個條件……恕在下很難辦到。”
“不如這樣吧。”信陽侯站出來,說:“後兩個條件,待到事成之日,我們一定遵守約定,將龍紋毒藥單和樂月瑤一併送上。”
“呵,扶柔公主體內的龍紋毒每十日發作一次,僅有五個月的性命。你們認爲,五個月便能攻下南晉、西都和東西嗎?”
“駱莊主放心,在下一定會勸服老夫人爲三小姐……不,是扶柔公主,爲公主續命。”月牧急忙承諾,生怕駱名流會反悔。
“駱莊主,本侯來作擔保人,如何?”
信陽侯抱拳的雙手還沒有放下,便看見駱名流身後突然出現的男人,不禁怔愣住。
怎麼是他?
此人乃是先帝曾任職中山城駐守將軍時的副將軍,翟廣。因爲反對現在的皇帝安括竊取李氏王朝而被下令格殺,他潛逃到幽雲十六州中的莫州,從此整整十三年完全沒有了消息
“翟副將,別來無恙!”信陽侯拱手相禮,似笑非笑的眼睛裡藏着幾不可見的殺意。
“侯爺說笑了,草民並不是什麼翟廣。草民是石梅山莊趕車的把式,不認得什麼姓翟的副將,更沒有離開過石梅山莊。”
“雖然你臉上多了一道刀疤,但本侯是不會認錯的。你即便化成灰,本侯也認得。”
殺子之仇如何能忘。整整十年的苦苦尋覓皆未果,今日竟在這裡偶偶。若繼續留他的狗命,又如何對得起英年早逝的兒子。
“來人,把他給本侯拿下。”
信陽侯一聲令下,頓時隱藏在高高院牆外的十個黑衣護衛躍牆而入,將刀疤和駱名流團團包圍。
“慢着!”
從旁邊的迴廊盡頭,突然傳出一聲清脆的厲吼。
只見紫線走出來,拿着一塊令牌送到駱名流手裡,說:“公主有令,命你速回汴州城,將五萬大軍秘密調回原處。”
駱名流眼睛微眯,問:“公主醒了?”
“是,剛醒。知道信陽侯和月使者前來,命你先將二人扣押,再回汴州城將大軍調回原處。”
紫線嗓音平平,完全不在乎信陽侯和月牧此刻翻涌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