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樂心中徹底一涼,情緒又要再次失控。
易大師看出了端倪,忙安慰道:“不過你也別太絕望。她想跟你斷,卻未見得斷得掉……”
易大師的話簡直如同黑夜中的劃亮的一根火柴,又讓他看到了希望。
“她試圖用時間遺忘你,我看未見得那麼容易。她其實跟你一樣,也是很重感情的人。就像古時候有些人到寺院去,說自己看破紅塵要出家,得道高僧往往說他們塵緣未了。你想想,她若真是把你放下了,會把你的聯繫方式刪得乾乾淨淨的。她是不是還留下了一個小尾巴?”易大師給他鼓勁道。
“謝謝你,易大師。”莊子樂說,“那你的意思,是要我現在不要去找她?”
“是的。”
“那我現在該怎麼做呢?”
“我的天!這你問我啊。你去多賺點錢,保管她會乖乖回來找你的!”
易大師最後這句話可說到最關鍵處了。是的,塗嵐命運的悲劇根源,可不就是因爲家境貧寒嘛。
雖然,易大師的勸解他完全同意,可他就是個衝動的人,執着的人。要他至塗嵐的去向不顧,又這麼幹巴巴地再返回到廣州,那簡直讓他像熱鍋上的螞蟻。
和易大師告別後,莊子樂坐車到楚源火車站,正準備跟着熙熙攘攘地人羣進站,把玩着他手裡的身份證時,他突然靈光乍現,一個大膽地想法在腦中閃過。
塗嵐在丘寧市警局錄過口供,那裡肯定有她的身份證記錄。而她的身份證上,肯定有她的家庭住址啊。他再也顧不得那麼多了,迫不及待地給丘寧市的馬警官打了個電話,希望他把塗嵐的身份證照片發給他。
因爲他是丘寧警局的福星,他這個要求也不算過分。馬警官很爽快地就同意了。可讓莊子樂鬱悶的是,馬警官正和家人在度假,說過幾天再發給他。可他此時又哪裡等得了,說:“那我親自到丘寧市來一趟吧。”
馬警官在電話裡被他急迫地情緒逗樂了:“小夥子,你也太着急了吧!”
“求求你了,馬警官,她對我實在太重要了。而且我現在正在假期。過幾天又得回廣州了。”莊子樂懇求道。
馬警官拿他沒辦法,讓他去找曹警官幫忙。
半年前,這位曹警官親自護送過小筱回楚源,雖然莊子樂跟她只有一面之緣,卻給這位警花印象很深。曹警官記性也很好,對莊子樂的事也記得很清楚。在弄清莊子樂的請求後,很爽快地答應了。女警花的辦事效率很高,不到半個小時,就把塗嵐的身份證照片發到他手機上了。最後還附上一句:小夥子,祝你成功!讓莊子樂很是感動。
都說身份證上的照片比真人要醜很多。看着塗嵐身份證上的登記照,若不是旁邊清晰地印着塗嵐兩個字,他還真不敢認。照片上的女孩,一頭長髮,看起來一副呆呆的傻傻的樣子。不知是光線的原因,皮膚也黑黑的。這個長頭髮的髮型讓莊子樂也覺得奇怪。若跟現在一比,簡直是判若兩人。
塗嵐的老家在重慶市雲陽縣塗家嶺,在楚源以西六百八十多公里。說起來,自己的家正好在塗嵐家和楚源市中間。所以,他決定先回家一趟。
坐了兩個多小時的火車,回到荊州老家時已是傍晚。
爸媽正在家吃晚飯,對他的突然回來特別驚喜,問他咋不先給家裡打個電話。
“我以前上學的時候,哪天回來跟你們打招呼啊!”莊子樂說。
“你個死小子。以前上學,你每天回家啊。現在一年難得回來一趟啊!你打個招呼,我們纔好準備準備啊,連你的飯菜也沒做。”老媽淬道。
“有多餘的我就吃一口,沒有我就自己去做,麪條總有吧。”莊子樂滿不在乎地說。
他一看桌上還有幾個菜,說隨便吃幾口得了。
老爸卻非要去廚房給他做菜。老爸心裡高興,這一做就停不下來了,硬是又做了個三菜一湯。
看着滿滿一桌菜,莊子樂說:“我若不吃乾淨,那真是對不起我爸的手藝。”
老爸本來已經快吃完了,高興地又拿出酒杯來,莊子樂便陪着老爸喝酒。
老媽本來並不喝酒,但見他爺倆喝得香,也給自己倒了小半杯。
莊子樂感嘆,還是有家的感覺好啊。真的,一個人在外漂泊,又有誰會真的像父母這樣,完全不計回報地對你好呢。
想想這二十幾年來,自己只顧着自己快活,從未關心過父母的一點一滴。眼淚竟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爸媽特別詫異,問他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在外受了委屈。
莊子樂說不是的,是突然覺得,你們纔是天底下對我最好的人。
老媽特別欣慰,微笑着說,你個傻小子,到底是成熟了,懂事了。
第二天一大早,莊子樂趁爸媽還沒起來,就拎着揹包匆匆出了門。他昨晚回來得匆忙,光顧着跟他們吃飯聊天,給他們買的一大堆東西他們也沒注意。他給放在了客廳的茶几上。並將昨晚就寫好的一張字條給壓在了一個盒子下邊。
“爸爸,媽媽,你們好。俗話說,父母在,不遠遊。可兒子卻偏偏不孝,從讀大學開始,在外地漂泊了七年。爲了自己所謂的理想,忽略了對你們的關心和照顧。現在,我又要去追逐我個人的幸福去了。沒能在二位身邊多陪伴幾天。請原諒你們這個不孝兒子的自私行爲。切莫擔心。你們這個傻兒子會照顧好自己的。”
天氣有些陰沉,似乎要下雨。他出門走得急,沒帶傘。他叫了輛的士,來到長途客運站,坐上了開往雲陽縣的長途汽車。
從莊子樂家到塗嵐家,差不多正好是一條加長版的長江三峽路線圖。
莊子樂小時候和父母一起遊過三峽,雖然年幼,但長江三峽那綺麗的美景還歷歷在目。要不是他急着趕時間,真的想坐船而行,好再次領略三峽美景,散散心。
過了宜昌之後,沿途就幾乎全是山路。汽車在崇山峻嶺裡穿來穿去,他思緒起伏。
一段亂七八糟的文字又在心中醞釀,忍不住掏出手機,給記錄下來。
愛的泥沼
我的心兒像一座孤島
白天靜悄悄,夜晚靜悄悄
你是否希望這裡更加美好
所以不小心播下一顆小苗
讓愛的枝葉在這裡纏繞
讓愛的花朵開得毫無徵兆
知曉,知曉
你這隻調皮的小鳥
已讓我陷入了愛的泥沼
我多想握住你的小手喲
陪你哭,陪你笑,
陪你直到天荒地老
我多想化作一團火苗
在你身邊架起燒烤
讓你品嚐愛的味道
可你又在哪裡
爲何要悄悄地逃掉
我思念你的好,思念你的一顰一笑
分分秒秒,每一刻都是煎熬
誰能告訴我
如何能走出這愛的泥沼
雲兒輕輕飄
車兒快快跑
山高路遙心兒躁
誰能告訴我
在哪裡才能將那隻可愛的小鳥找到
只有她才能帶我走出這愛的泥沼
寫完之後,激動的情緒久久不能平復,就想立刻發給塗嵐。可手指在要按發送的一剎那他又猶豫了。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不能這麼做。
這段文字固然寫得情真意切,飽含他對塗嵐的思念之情。可塗嵐讀後,豈不也會引起情緒上的劇烈波動。她現在情緒本來就恨低落,何必再去加深她的痛苦呢?
另外,自己憑藉一時衝動,也許確實可以找到塗嵐。可是,就算找到她後,自己又能如何?就爲了見她一面,一解自己的相思之苦?或者爲了讓她感受到,自己對她是這麼的一往情深?這些,都有實際的意義嗎?
他還不如在家多陪爸媽住幾天,可比這有意義得多了。
他暗歎一口氣。
可汽車路程都快過半了。現在要掉轉頭回去也不太現實。最後思量再三,終於把思緒給整理清楚了。他此行僅僅以同事的身份去看望塗嵐,不要拿愛情啊創業啊這些虛幻的東西去框她。到時候,她若肯留自己吃個飯甚至住一兩天,那固然是好。如果自己的造訪讓她不自在,自己也別厚着臉皮賴她,掉頭就走。就像他當初死纏爛打追楚嫣一樣,最終還是失敗。如果自己真的跟塗嵐緣盡於此的話,那也必須要接受這個現實。
中午兩點左右,汽車終於到站了。這裡是雲陽縣郊,周圍除了山就是農田曠野。他吃了點攜帶的麪包,揹着揹包和一大堆禮品,繼續趕路。天陰沉沉的,飄着細雨。他沒有傘,就這麼冒雨而行。糟糕的是,在百度地圖上找不到塗家嶺。這讓他很是苦惱。走了半天一輛車也沒有,這崇山曠野的,自己到底往哪裡走嘛。此時的處境和他的心境十分相像,都是迷茫一片。
在公路上走了一會,身後緩緩開過來一輛運貨的汽車。莊子樂拼命招手讓它停了下來。禮貌地向司機詢問塗家嶺的去處。司機把他打量了一番,說:“我正好路過,帶你去吧!”
莊子樂大喜過望,上了車,連連向司機道謝。這車足足開了四十多分鐘才停下,司機向前方一指,說:“這就是塗家嶺了。”
莊子樂給了司機一百塊錢作爲報酬。下了車,繼續往前走去。
司機給他指的是一條田間小路,遠遠地能看到有房屋和村落。不一會,他就走到一座小院落面前。他也不曉得這是不是塗嵐的家,就硬着頭皮一家家詢問吧。
可惜運氣不好,一連問了三四家,都說不認識塗嵐。
他想,塗嵐畢竟是這裡小一輩的人,而且早早就到楚源去打工去了。也許,打聽她的父母的話,這些村民沒準會知道的。
莊子樂揣着手機,猶豫要不要給塗嵐發個短信,讓她來接自己算了。自己都跑了上千里路來看她了,她不會真的那麼狠心避而不見吧。
就在他正準備輸入文字的時候,有輛摩托車從他身邊慢悠悠路過,他趕緊把騎車的小夥子叫住。這小夥子似乎比他大幾歲,矮壯矮狀,皮膚黝黑,留着個小平頭,跟他一樣,身上已被雨淋溼了。
“請問,您知道這裡有一家住戶叫塗嵐嗎?”莊子樂客客氣氣地問。
小夥沒聽清,問:“你找誰?”
莊子樂說:“是個年輕的女孩,個子不高,叫塗嵐。”
平頭男子把他上下一番打量,問:“你是她什麼人?”
聽對方這麼一說,莊子樂心中大喜,這意味着他認識塗嵐啊。
“我……我是她同事啊。過節了,我來看看她。”
平頭小夥遲疑了片刻,然後叫莊子樂上他的摩托車。
不一會兒,平頭小夥在一個院落前停了車,用手一指,說:“這就是了。你自己進去吧。”
莊子樂大喜,翻身下車,準備掏錢答謝,卻被他拒絕了,開着摩托車走開了。
莊子樂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裝,又用手指梳理了一下溼潤的頭髮,看了看泥濘的鞋子,小心地往裡邊走去。
一想到馬上就要見到塗嵐,心裡又不免緊張起來。
院子並不大,有兩隻雞在蹲在角落裡休憩,看到他這個陌生人,都好奇地向他注視着,同時“咯咯咯”地叫了起來。裡邊是個兩層樓的磚房。門半虛掩着,莊子樂小心翼翼地走到門前,輕輕地敲了幾下門,卻沒有迴應。他好奇地把頭探進去看,裡邊是個小堂屋,光線有些暗,似乎空無一人。
他不好進去,就在門口喊道:“請問有人嗎?”
很快聽到裡屋有人迴應:“是哪個喲?”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