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仗人勢,人借劍威,果然是相得益彰的組合。柳幕凡一柄火紋仙劍催動起來,氣質便又不同,堂堂外表,籠罩上一股凜冽的氣勢,如烈火若星芒,殺向風馗首,一下將風馗首壓制,龐然劍氣攜帶着《飄渺神劍決》修養出的一股浩然正氣,互相增益,如君子講道,大儒勸世,柳幕凡立刻多了幾分神氣。
風馗首屹然不動,平平淡淡站立原地,等着那一劍斬殺過來。
所謂氣勢,壓懾不住對手,也便沒了作用,風馗首一身龍威潛藏,自然比柳幕凡的氣度雄渾許多,含而不表,早把那壓迫完全化解了去,存心是要戲耍一下這個狂妄到頂的人,管他什麼身份,先美美的給一個教訓再說不遲,如若不然,每天都要來上這麼一個人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一回,那還不煩死,所以也有以儆效尤的妙處。
這個道理,好如夏日裡拍蚊子,最好一次處死,不能給絲毫機會,不然嗡嗡在耳邊作亂,更會得寸進尺來吸你血,你是萬萬不能安然入睡的。
攸乎之間,那劍便橫削了過來,往風馗首肩胛切去,風馗首驟然移動身形,豎起兩根手指,兩條機靈小龍縈繞飛轉,忽然一探手,雙指忽然探出,叮噹一聲,打在柳幕凡飛劍劍身之上,使那飛劍一顫,便自斬到了別處。
柳幕凡一驚,御使飛劍一轉,再橫着刺來,斜斜的往下,卻是往風馗首腿上招呼。風馗首瞥了一眼,遠望着柳幕凡展示一個不屑的笑臉,信手往下一掌拍下去,不避飛劍鋒芒,硬生生將那飛劍打得旋轉,又沒沾到風馗首的身,連衣角也未觸到。
“還是不中用的把戲!”
風馗首嗤笑道,一臉玩味表情,歪着頭看向柳幕凡。
柳幕凡怒氣攻心,沉喝一聲,飛劍之上突然火冒三丈,拖着一條尾焰,好像一顆彗星墜落,又如同一條火龍,在空中跳躍,看似無稽可循,卻是連跳了九個方位,運使足夠的力道,劍身帶火,好像變成一柄火焰大劍,破空而來,帶着刺耳尖嘯。這一回,卻是對着風馗首面門,快如火線一般的斬過來,更是鎖定風馗首氣機,不給他逃離的機會。
風馗首這才收了臉上笑意,認真起來,輕靈的一躍而起,霍然迎向斬來的火焰飛劍,在柳幕凡冷漠眼神裡,猶如飛蛾撲火一般。
但下一個呼吸,畫面猶如定格,只因爲太過震撼。只看見風馗首單臂擒出,忽然卻變化,成了一條甲片覆蓋的巨爪,居然不畏飛劍的鋒利和灼熱的火焰,悍然一把捏住,後連連彈動十餘下,轉眼間便把飛劍上火焰盡數撲滅,那等霸道威量,只叫柳幕凡嚇了一跳,心生後怕。
當意念一動,想要召回飛劍,柳幕凡再度駭然,卻發現飛劍仍舊被鉗制,根本不聽使喚,自己居然撼動不了分毫。
風馗首僅僅憑藉着尊龍怒擊那堪稱無敵的瞬間,拿捏得恰到好處,並以龍鱗護手,纔敢去奪柳幕凡的飛劍,也是藝高人膽大,故意戲弄柳幕凡的。
遠處晚歸路過的弟子,早有駐足圍觀者,有幸看見這一幕,個個驚訝的合不攏嘴。好一刻,才一片譁然,看清了被奪了飛劍的居然是柳幕凡,更是驚得手足無措,一時間好像看到了不可思議的奇蹟,待緩過神來,風馗首已經把飛劍扔給了柳幕凡。
議論紛紛響起,叫柳幕凡臉面一片鐵青。
“這人是誰,怎地從未聽說過?”
“竟從柳幕凡手裡奪了飛劍,若不是親眼所見,簡直不敢相信。”
……
“兩人這下樑子接大了!柳幕凡受了如此大辱,豈肯放過這個默默無聞的師弟……”
風馗首把這些話盡數聽了去,心裡琢磨這個柳幕凡恐怕有些來頭,看來不惹麻煩卻無端端惹來,自己是再不願做縮頭烏龜的,這樣的情況他也不會逃避,只是沒料到這個柳幕凡似乎是個麻煩精,刺藤兒。
當下風馗首冷喝一聲道:“你走罷!你不欺我,我不欺你。大家和和氣氣多好,你偏要動武,口口聲聲給我個教訓!我可不是什麼泥人兒,任你拿捏,全憑威脅恐嚇。你既吃了虧,我便不和你計較。若是還不知進退,休怪我把你變成一坨廢物。彼時只守不攻,是想看看你到底有幾分本事。現在弄明白了,捏死你,比拍死一隻蒼蠅還容易。你速速給我讓開道來,休要在我面前煩我!”
這一場鬥法,柳幕凡輸的稀裡糊塗,卻也無話可說,被奪了飛劍,心裡恥辱一片,一口苦水心不甘情不願的往肚裡吞了,咬着牙,冷森森的一張蒼白臉龐對着風馗首,毫無表情,默不作聲的給風馗首讓開了一條路。
直到風馗首遠去,才冷眼掃視了一圈那些不知好歹的圍觀弟子,殺氣騰騰的,嚇得這些人都逃走,柳幕凡這才冷哼一聲,口裡罵道:“什麼東西!叫你不得好死……”完事了,方整頓衣衫,駕馭飛劍消失在濛濛夜色裡。
離開此地的風馗首,回想柳幕凡來,也是搖了搖頭暗自警惕道:“這人很是知道進退,知道再與我爭鬥,肯定吃虧,居然嚥了那口惡氣,給我讓路,想來一定是個心底陰沉狠辣之輩。我得小心纔是,說不得還會搬厲害幫手。”
心裡頭又對百步之外奪人性命的御劍之道渴求了一番,腳步不停,饒了好幾道彎兒,回到了自己的小閣樓裡,閒坐了一會兒,讓阿狐阿狸出了長生門給自己錘肩,一起說說話。
兩姐妹樂意見到風馗首,親暱的像兩隻小貓兒,說許多天真爛漫的話,無憂無慮的樣子,讓風馗首安心。
花容似笑非笑的在一旁,看着風馗首很享受的樣子,偶爾鄙夷一下。
待風馗首舒舒服服,然後一本正經道:“花容,你懂劍道麼?我想修煉劍道,苦無良師,也無劍訣,你知道我如今狀況,修爲不能進步,只能另尋別路。等尋到涅槃之法,纔可前進,也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整日裡清閒的厲害,你快給我尋點事兒來做!”
花容揚起素面,不理風馗首,反說道:“肩膀又酸又麻,要是某人能給我捏捏,或許我一高興,就說點什麼要緊的東西呢!”
風馗首嘿嘿一笑:“這還不簡單!我正想和花容肌膚相親呢,求之不得。”
於是風馗首一躍到花容身邊,探出手就要去捏花容香肩,佔便宜去。
花容眉頭一皺,擋着風馗首的手連道:“去去去!什麼人呀,被你這麼一說,全不想讓你表現了。什麼壞心思!不須你來給我捏肩膀,我什麼也不會說了!阿狐阿狸,過來給姐姐捏。”
風馗首一下苦着臉,悶悶不樂的坐回去。這一下出口無忌,不但沒討到好處,還把阿狐阿狸也丟了,自顧自在臉上來了一巴掌。
花容癡笑一聲,好像看到好玩事情,展顏笑道:“你想學劍,自然要學天下最好的劍法,什麼《飄渺神劍決》,不過是名頭上佔了個好聽的字眼,無非噱頭而已。你和那柳幕凡鬥法,也看出那是什麼破爛劍訣了罷!恐怕我看飄渺山那些老頑固根本沒把劍訣的精華傳授出來,這些人熱衷修煉倒是皮毛末流。”
“啊?”
風馗首大叫一聲,臉色幾番變化,終於驚聲道:“你什麼都看得到?”
花容眨了眨眼睛,認真點頭道:“當然看得到,而且什麼都看見了!”
風馗首一臉的委屈無奈,唯有苦笑,心底裡暗暗感嘆:“幸虧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頂多在白曉亦胸脯上過分了一回。沒想到暗地裡還有一雙眼睛盯着我。這個花容真過分,明明把什麼都看在眼裡,居然也不吭一聲。幸虧沒讓她看到什麼笑話!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甩了腦子裡的紛繁雜念,風馗首變一臉無所謂道:“看了便看了吧!我半點也不往心裡去。我倒是好奇,你把《飄渺神劍決》說的一文不值,可是有什麼更加厲害的?”
花容笑而不語良久,忽然道:“你騙女孩子倒是很有一手!咼衣姐姐把你教壞了呀!”
風馗首一愣,聽到咼衣兩個字,如同着魔,連聲問道:“你知道衣姐姐?她去了哪裡?快說給我聽!”很是焦急,急不可耐,連珠炮一樣的許多問題。
花容輕哼一聲道:“說給你聽有什麼用!我還是給你講講劍訣的事情吧!”
“不聽了!”
風馗首惱火的叫道,把阿狐阿狸都嚇了一跳。
“別固執了!你知道又能如何呢?除非你把什麼都記起來。你的花容姐姐可是爲了你好。說給你聽,萬一你瘋了怎麼辦,我可不要一個瘋傻的小子陪我。好啦好啦,準你過來替我捏肩好不?我給你講比《飄渺神劍決》高妙百倍的劍法。過來……”
花容看着要發狂的風馗首,秀眉蹙起,連岔開話題,以後恐怕再也不會提說“咼衣”二字了。
風馗首就是不動,很是固執的樣子。
花容便也做惱,哼了聲道:“你若不聽,我便帶着阿狐阿狸返回長生門了,一個月也不見你,以後也別指望我會幫你什麼,你自己想明白點吧!”
風馗首立刻泄了氣,無精打采道:“你講吧!”
花容託着香腮開始說:“其實,某人曾經教我用劍的,可惜我學的不深,盡和某人開心了。似乎有一套《太虛逍遙劍》,又好看又厲害,深得某人喜歡,我依稀還記得,阿馗要不要聽呀?”
風馗首心裡一跳,花容提說某人,他一下懷疑那人莫不是自己,心裡頗覺古怪的笑了一聲,把阿狐阿狸拉回自己身邊,一手摟着一個,不顧花容恨恨的表情道:“你想講我就聽!現在我不求你了。你若不講,我就去學百倍不如的《飄渺神劍決》,也無所謂。我被你戲弄夠了,我這就認輸!”
花容臉都氣歪了,咬着牙道:“風馗首,算你厲害!我就是虧了你,不然才懶得管你!”然後等待一口氣理順了,才把《太虛逍遙劍》徐徐給風馗首講完,帶着阿狐阿狸頭也不回的遁入長生門內。
這時,風馗首才哈哈大笑了一陣,在牀榻上打滾!若是花容在長生門裡瞧見,恐怕要跳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