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輕聲道:“洛王,這件事情姑姑不能免強你,但是你終究也是大秦的皇族,這大秦的江山若是失去了你的支撐,那麼就將變得面目全非。現在拋開固蘭關的戰事不說,拋開簡義的逼宮不說,往後其他的國家看到了大秦的內亂,你覺得大秦還能保得住嗎?那些百姓還有活路嗎?”
“姑姑說的很有道理,可是那關我的事情嗎?”簡鈺反問道:“他們能讓幸福嗎?能救我的妻兒嗎?能讓我過上安生的日子嗎?”
他這一連串的反問讓長公主愣了一下,長公主是何許人也,只從簡鈺的這隻言片語裡聽到了太多的信息,在她看來,就算是今日蘭晴萱生產九死一生對簡鈺產生了巨大的影響,依着簡鈺之前的行事,此時也斷然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不由得想,這中間是不是還有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她扭頭對楚離歌道:“你出去替你妹妹煎藥。”
楚離歌也早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呆愣的少年,一聽這話就知道是長公主要將他支開,要和簡鈺說一些機密的事情,不想讓他知道。
若是以前的他,別人越是不想讓他知道的事情他就越想知道,而在經歷了那麼多的風雨之後,他便已經覺得,很多事情的確是不知道的好。
他輕應了聲,讓產婆也出去了,只留下兩個剛出生的孩子在房間裡,他出去的時候,還將門關了起來,不讓任何人進來。
長公主看着簡鈺道:“鈺兒,此時不是任性的時候,不管怎麼樣,萬事都需以大秦的江山爲重。”
“大秦的江山與我何干。”簡鈺淡淡一笑,卻看着長公主道:“姑姑,我的身世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曉嗎?我做了這麼多年的大秦的皇子,身體裡卻不知流的是什麼人的血。這些年來,我因爲擔着這個名號,已經爲大秦做了很多事情,到如今,我覺得我已經做得夠多了,沒有必要再爲大秦賣命了。”
他說到這裡看着一臉震驚地長公主,輕輕嘆了口氣道:“那個我叫了幾十年父皇的人,從來就沒有將我當做是他的兒子,我欠他的養育之情,這些年來也還得差不多了。”
長公主的直直地看着簡鈺道:“鈺兒,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胡說八道?”簡鈺冷笑道:“姑姑,你還要再騙我嗎?我是不是胡說八道你心裡再清楚不過。”
他上次從皇帝的嘴裡無意中知曉了他的身世之後,心裡的震驚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只是此時他的心裡還有幾分無法確定,因爲這中間的確還有很多他不清楚的也不明白的事情。
但是他方纔看到長公主面上的表情之後,他便知道皇帝的那句話絕對不是在他的嘴邊隨便說說,而真的。如此一來,他的心裡寒氣也就更重了些。
他此時都不敢去想,他這些年來在皇帝的心裡,他到底算是什麼?是一場笑話嗎?
長公主眸子裡有了一抹難以置信,只是在她看到簡鈺那雙冰
冷的眼睛之後,她的心裡又出了幾分無可奈何,她知道,這事情再不能瞞着簡鈺了。
於是她輕聲道:“當年知曉這件事情的人都已經死了,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母妃之所以會死,是不是也和這件事情有關?”簡鈺問道。
長公主搖頭道:“靜貴妃的死和這件事情一點關係都沒有,只是她的心裡也有屬於她自己的心結,她過不了自己那一關,生下你之後,她的心情鬱結,這纔會死亡。”
簡鈺定定地看着長公主的眼睛,長公主的眼裡一片坦然,她輕聲道:“我和靜貴妃之間的感情甚好,她是個溫婉的女子,當年的事情,我雖然親生所見,但是這中間卻有太我的不得已,如今想來,心裡還有些悵然,但是木已成舟,早已經無法挽回。”
“是不是因爲這些,所以姑姑這些年來待我比起其他的皇子要好一點的原因嗎?”簡鈺問道。
長公主的眸光微斂,輕聲道:“你若真要這麼說的話,那也算是如此。只是我和你走得比其他所有的皇子都近,是因爲你的確比其他所有的皇子都要優秀得多。”
簡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微微斂了眸光,沒有再說話。
他不說話,孩子們此時都在安睡,四周一片寂靜。
長公主又問了一句:“你是如何知道這件事情的?”
“皇上親口說的。”簡鈺淡聲道。
長公主倒嚇了一大跳道:“他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對你說這些?”
“我也不知道。”簡鈺輕聲道:“也許是他覺得了說的太小聲,我聽不到吧!也許是他想我死,故意泄露這麼一個消息,我聽到之後心裡必定會生出煩鬱,對於我這種身體極度不好的病人,就算是那麼一點小小的煩鬱也能要我的命。”
長公主聽到簡鈺的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對於皇帝,她心裡也是極度的失望,她輕聲道:“皇上有些時候對很多事情,的確是做得有些過。”
簡鈺微微擡眸,長公主微微低了頭,問道:“他還有跟你說其他的事情嗎?”
簡鈺搖頭道:“沒有,只是那天在說這件事情的時候,我提了一下我的母妃,我不知他心裡是怎樣的感覺,但是在我的心裡,他已經不算是我的親人了,所以這一次我真的沒打算再去管他。”
長公主靜靜地坐在那裡,心裡一時間也不知是什麼感覺,她苦笑一聲道:“對你而言,他的確是沒有一點做父親該有的樣子,孩子,他那樣對你,傷痛了你的心,姑姑都知道。”
簡鈺看着長公主的目光有了些許凌厲,他緩緩地道:“姑姑既然都知道,那此時就不該來勸我了。”
長公主嘆道:“我不是來勸你的,只是不忍看到大秦的百年基業毀於一旦。”
她是個極有見識的公主,縱然這些年來看起來不問世事,不管大秦的政權,但是對於這中間的一切,她心裡其實是極爲清楚的。
大秦若沒有了簡鈺的直撐,說句難聽的話,那就真的什麼都不是,怕是早就已經被鄰國的鐵騎給踐踏了,這一次的事情,若是簡鈺不站出來的話,大秦危!
簡鈺淡笑道:“我還是那句話,那些事情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長公主淡聲道:“你這句話卻是錯了,雖然你不是皇上的親生兒子,但是你身體裡流的卻是大秦皇族的血。”
簡鈺聞言心跳驟然快了些,他朝長公主看了過去,問道:“我的父親到底是誰?”
長公主知道這些事情到了這一刻不能再瞞下去,此時簡鈺的心結必須要解開,否則的後果實在是太過可怕,她輕輕咬了一下脣後,把心一橫道:“簡笙。”
簡鈺聽到這個名字之嚇了一大跳,對於簡笙這個名字,簡鈺是無比熟悉的,那是當時和皇帝爭皇位最兇的皇子,也是先皇最爲寵愛的一個皇子。
簡笙也曾在朝中掌過大權,他的性子和皇帝是完全不一樣的,在他掌權的時候,他曾用鐵血手段橫掃漠北八族,也曾實施過變法,只是他的手段,卻帶着鐵血的味道,所到之處,可以說是處處哀鴻便野。
當然,這些也只是後世流傳下來的說法,沒有人知道當年事情的真相。
而簡鈺在出生之後,簡笙就已經死了。
簡鈺的眸子裡透出了幾分冷意,他突然就想起一件事情,在他約莫十幾歲的時候,那時候他第一次征戰歸來,皇帝爲他擺了慶功宴,在宴席散了之後,皇帝拉着他聊天,當時皇帝問他以後想要怎麼做,縱觀歷史最喜歡哪個戰將。
簡鈺到現在還能清楚的記得他的回答:“我最佩服的是皇伯父簡笙,他曾任一已之力橫掃漠北,爲大秦除掉大敵,這才能保大秦和數十年安穩。他能文能武,以皇子之身卻能嘗天的疾苦,是難得的將才,他當年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到。”
當時皇帝的面色當即就變了。
而當時的簡鈺並不明白皇帝的面色爲何會變,簡鈺雖然早慧,但是當時終究還是一個十三歲的孩子,對於人性的複雜還沒有如今這麼深刻的體會。
他當時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但是卻並不知道他到底說錯了哪一句,而他事後細想起來,就知道他所有的話都說錯了。
簡笙雖然是病死的,但是卻是和皇帝爭權時呼聲最高的皇子。
換句話說,若沒有當初簡笙的病死,斷然就沒有後面皇帝的登基。
他之前對於這件事情並沒有太多的聯想,只是覺得他可能觸到了皇帝逆鱗。
而後他再細想父子之間的對話,對於皇權也有了更深一層的體會,便覺得當年簡笙的死怕是還有一些問題,只是那些問題是什麼問題,簡鈺也不想多想,也沒有心情去查,畢竟對以前的簡鈺而言,簡笙和他並沒有太多的關係。
可是此時他聽到長公主告訴他他的親生父親竟是簡笙時,簡鈺的心頓時就變得無比複雜。
(本章完)